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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泠皓又接到一封信,关于南昌云家的。
长安,云梓辰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接到消息,就是云家那个被泠皓踢下水的下人写给他的。云梓辰看完后,把信在烛火上点燃,灰飞烟灭。然后他默默地走到母亲牌位前面,跪下,像每日那样,上香,磕头,突然间泣不成声。
云家被抄家了,是因为他们的布匹生意做的太大,朝廷已经无法去完全的控制这个市场,这是件危险的事。而抄家的理由是这样的:供给朝廷布匹的时候,曾经因为便利而吞掉了一笔不菲的公家财产,而且还大量打点了相关的官员,为了收取私钱,而现在,朝廷只是连本带利的一起收回来。
所以说这理由是不是真的呢?没有人去想它,哪里有什么所以。
而抄家后,云梓辰的六个哥哥的首级被高高挂上了城墙,家谱上的其余人无一幸免,与云家做过生意的人也多有牵连。
云梓央曾对泠皓说:“逐出家谱……幸好他没有参与家里的生意……自此云家再没有云梓辰这个人……”他曾笑得意味深长,“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小辰。”
泠皓决定再去一次南昌。城墙上,云家兄弟的六个头颅已经被摘下来了。今年是暖秋,天气炎热,那些头颅很快就已经生蛆流脓。
他找到了那个写给他信的下人,下人告诉了泠皓许多事情,比如早在半年前,云梓央已经尽可能的把家里的东西换成钱,分给下人,让他们各回各家去;然后就是和生意上的人断绝关系,难怪两个月前的云家是如此冷清。
泠皓不知道云梓央对于弟弟有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毕竟以前他们的关系也并不亲密。他们合伙去“坑”云梓辰,很显然是为了保住云家可以留下来的血脉。而且,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杀死了云梓辰的母亲。
那个下人请求泠皓不要告诉云梓辰这个真相,泠皓答应了,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还是不要为人知道得好,或者说,人们根本不喜欢那个真相,于是才会自欺欺人出一个口口相传的真实,命名为传说,就像南昌这个地名一样。
(木卷完)
第三十四章
李垣祠正站在大营外面的低矮土墙上晒太阳。
初春黄昏时,这是太阳最小的日子,你甚至可以直视挂于西天的一轮白日。这里的人都是避免长时间呆在太阳底下的,因为晒久了脸颊上就变成两块枣红色,还会多出来许多棕黑的斑点,但是他不用担心这个,因为他足够的黑。
自从来到这里他就会尽量抽时间晒太阳,已经多久没有晒过这样的太阳了?儿时记忆里,干燥的、灼人眼睛的、斜斜垂在天涯南边的日光,却并不炽热;但如果你一直晒,还是会感到微微的暖意,不过到了这时,你喉咙就会有些干渴。
南下中原太久了,他感觉自己全部的生命已经泡在汉人的酸腐中,沁出了脓水。不过没关系了,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伊犁的气候和风土人情是他喜欢的,但是有一点,就是太过的偏远,长安的消息要很久才能传到这边来,因此收集各方情报是他平时考虑最多的问题,幸好有秦钺的路子,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这个月送来的信件内容有些敷衍。难道是长安出事了?果然这里还是偏远,幸好泠皓已经不在长安。但这偏远也有好处,就是这个半自治的地方,已经自成王国,他在这边随心所欲的做些什么,长安也不会立刻知道。
也是因为偏远,他不知道长安现在出了问题,因为昨年是暖冬,而且一冬都没有下雪。
现在整个长安能够管住的范围已经是一片大乱了。
天气冷了对人们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是天气迟迟不冷也并不让人愉快,而且如果暖冬的同时没有太多的雨雪,这就意味着次年夏秋时候及将迎来爆发性的蝗灾——这对于所有的王朝来讲都会是灭顶之灾,因此必须要在夏日到来前计划好万全的准备,然而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
皇宫前院衔章殿,所有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明通事理民情的、管着民生农事的、熟读经史子说的,长安的官员们聚在不算宽敞的议事偏殿里,殿内四周点上燃烧的火盆,每个人都面红耳赤,不知是因为争吵的声嘶力竭还是因为殿内闷热,应该是因为争吵,因为含章殿内一向是闷热的。
汗珠顺着他们的帽带的缨络流下来,还有流到地上的,地板都变得滑腻起来,因此在这些人齐刷刷跪倒的时候,有不少人踉跄着摔倒了。
鸿审帝在正中龙椅上坐下,看下面满目狼藉,被围在正中的一个人是突兀的,因为只有他是单膝武跪,看起来比别人高出了好多,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本身高挑的个头:“都起来,你们议得怎样了?”
一位三品朝服的官员率先从前排走出来:“回皇上!臣等认为,救旱灭蝗之事需要在各地加派军队,各陆府州县虽都设有常备的杂兵,但终归不如朝中的军队军纪严明,特别是大灾当前,军心是最要紧的。”他一边说着,边上几个围拢着他的人一边附和称是。鸿审帝没说什么,又示意另一边的几个人说话,突然低头咳嗽了几声,立侍一边的安士召安公公马上过去捶背添茶。
皇上病了,从初冬一直病到春天,这场本该从冬天就该开始的朝议也因此一直拖到现在,而即使是现在病情有所好转,他前来主持朝议也是极为勉强的。
“不该如此!老臣曾在地方任巡抚十多年,深知地方的守军情况,大多还是训练得当的,足以担当灭蝗一事,不必特地派遣中央的守军前往。”说话的是泠涅,“一来若发蝗灾,必是殃及大半个中国;若在每地都派兵,必是数量庞大,到时国都兵力亦会空虚;况且蝗灾最直接损害的就是吃光夏收秋收的粮食,以造成粮食减产,而调兵遣将则会更加消耗各地的粮草消耗,调兵的做法简直是多此一举!”
“泠大人此言差矣!你是杭州生人,任巡抚也是在江南地界的,那里是很少会有蝗灾的,自然不知道这小蚂蚱的厉害!”
这时另一个官员站出来:“我同意泠司空的观点:蝗灾固然凶猛,但最重要的是民生之事,不能为了灭蝗而让黎民百姓饿死!何况去年的收成并不好,各地大仓余粮都不过半满!”
“你当就只有你知道民生吗?舍小民保大民,若是不把飞蝗赶尽杀绝,今年的庄稼就会被吃光,今年没有收成,明年百姓也一样饿死!”
“你就不能劝民众吃蚂蚱吗?这样就能把今年的粮食存到明年了!”
“你怎么说话呢?读过书吗?想的什么破主意!”
“你他妈怎么说话的?家大人都死了没人教育你了?”
殿内顿时喧哗起来,文官口角从议政变成了相互骂架。
“云参领,你可知朕召你来何事?”鸿审帝突然问了一句,问完又是一阵咳嗽。屋里又顿时安静了。
“末将不知。”云梓辰站在大厅正中,高高的个子鹤立鸡群一般,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把他找来,是今早有人叫他来这里,但却没有说来这里干什么,文臣里他也没几个认识的,认识他的人大多在忌惮他去年被抄了家的事,离他远远的,他想过去找泠皓的父亲,但是想了想还是不去添麻烦的好。只得一直站在这里,从周围大臣的谈话了解到,这是要处理即将到来的蝗旱之灾。
“你可知军中粮草还剩下多少?”
“这……末将不知。”
“你可知每年的军辎都是从何地运来的?”
“不知。”
“你可知每年置办这些军辎要花费国库里多少银子?”
“皇上……末将真的不知道,这些不归我管。”
“你可知是谁管的这些?”
“秦兄,他是军镇。”
“那你现在回去问他,问完再过来……”
“报——”殿门突然打开,一个兰翎卫飞奔而入,跑过大殿跑到鸿审帝耳旁低语几声。鸿审帝瞬间变了颜色,猛然站了起来,慌乱的快步往外面走,边走边说:“今天先到这儿,你们都走吧!都走!”
秦钺坐在营房里,他这个职位忙的时候会很忙,闲的时候会完全的闲下来,现在本应该是忙碌的时候,但是他这大半天什么事都没干,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现在已经是第四次碰掉了手边的木杯,幸亏是木杯,不会摔碎。
坐在他边上的副官看不下去了:“将军,您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眼都肿成什么样了,要不今天干脆早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
“我没事。”秦钺把账簿拿起来翻看,想看一下今年军营里还缺些什么,要赶在蝗灾之前赶紧买好,但是什么都看不进去,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放在一起他完全读不出意思,感觉所有字都搅到一起,只得又把本子扔到一边去,手伸出去摸向桌角,想喝口茶去,才想起来自己刚把杯子打翻,被杂役收走了。
“几时了?”他突然问道。
“回将军,已经快到戌时了。”
“戌时……快了……快了。”秦钺后背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来,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他的副官感觉他好像在等着什么发生一样。
“秦将军!”有个小兵跑进来,副官认出来了,这是城公主手下的人,“秦将军不好了!”
“小焕怎么了?”秦钺马上站了起来,其实他坐的角度是不能直接看到走进屋里的人的。
“城……城……”那个小兵因为跑的太快所以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了!”这句话是吼出来的,屋里的人感觉整个屋子都震了一下。
“城公主坠马了!”
皇帝驰马赶到东宫的时候,秦钺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太医院所有的大夫都围在病床周围,周影焕靠在秦钺的怀里,气若游丝,浑身因为疼痛而不停地颤抖。秦钺把手贴在她的脉门处为她维持内息,可是他的手也在抖。
城公主坠马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从没有人会想到她会坠马。可是已成事实,她的腿骨全部断掉了是摔的,但这不是致命的;那匹高大暴烈的青骠马直接压到了她小小的身躯上,压碎了肋骨,肋骨戳进了肺里,她的气息在一点点微弱下去,每一口呼吸都要竭尽全身的力气,如同吧沸腾的铅水吸进胸口去。
“都出去!都出去!”紧随鸿审帝赶来的是离雪燃,鸿审帝叫人把正在巡街的他拽了过来,毕竟离雪燃是长安城里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大夫,“小钺钺,你也出去吧,放心。”
房间外面,秦钺和鸿审帝并肩靠在墙上,两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房门,他们都没有说话,生怕漏过了房内一丝一毫的响动声。
鸿审帝侧过脸来,看着秦钺的表情。
秦钺没有表情,纯黑色的眼眸不知在看向何处,他紧紧咬着牙关,额角的青筋暴起来,爬满了他的大半张脸;太过年轻的脸庞了,甚至还没有到及冠的年纪,青白色的脸旁边是柔软的黑发,他的头发放下来的时候会有些微微的卷曲。靠在同一面墙上,鸿审帝能够感觉到,他的浑身都在颤抖着,两个人都在颤抖。秦钺突然弯下腰来,双手捂着胸口。
“你怎么了?——太医!”鸿审帝连忙扶住自己年轻的驸马。
“我没事……没事。”秦钺支着鸿审帝的肩膀费劲直起身来,刚刚是他的胸膛里面在疼,三年前插到胸膛里面刀片,一直呆在里面,这是他违背天理的惩罚。
以命换命,超过十倍的代价还不够,在之后的生命里,他还要一直去带着这个枷锁。外面的伤口早就长好了,柔软的肌肉层层裹住了刀片锋利的边缘,但是他一直感觉得到,那个比他还要冰冷的、坚硬的异物,紧紧贴在距离心脏上面不足毫发的地方。
可是这个是不可能和别人说的:他用自己三个十年换了周影焕三个十月的阳寿。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原本是要死在三年前九月初四的那个新婚的夜晚,而现在,三个十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今夜子时,是最后的时刻。
第三十五章
离雪燃推开门出来,筋疲力尽地躺在外屋太师椅上:“她没事了,不过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怕她会疼死,所以用多了麻药。断掉的骨头也接好了,不要去般动她,她内脏也受了伤,还有——”他突然抬起头来,满脸满身都是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