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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泠皓低下头来,一瞬间,他全明白了。
“看来你也猜到了。”
“我……其实我有猜过,可是一直不敢去信。”
“现在信了?”
“我……”泠皓咬了咬牙,突然在鸿审帝面前跪下,“末将有眼无珠!一直没能看清李垣祠的本来面目,现在给他不仅反叛了朝廷,而且勾结吐蕃使西域陷入危难,末将的过失死不足惜!,请皇上……请皇上下罪于末将吧!”
“贤婿,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真的认为你错了,那么你到了突厥就好好的和他谈谈。谈什么,你心里清楚,”鸿审帝将他轻轻扶起来,“不着急,慢慢地谈。辛苦你了,此事关系重大,而且是秘密,整个长安只有咱们在场的几人知道。你和弦子分别多年,现在刚一见面就又要你俩分开,是朕的不对。”
“陛下无错。”泠皓抬起头看着一直站在后面的嫄公主——他的妻子,似乎瘦了一些,手中还牵了一个两岁来的男孩儿,是他们的儿子。当年,他只来得及给儿子过完满月就匆匆赶往荆州赴任,中间只回来过一次,其他时候,连书信的往来都很少。
“泠端,叫爹。”嫄公主把男孩儿推到了泠皓跟前去。
“端儿见过爹爹……”男孩儿似乎是有些害怕眼前的男人,咬着手指头盯着泠皓,问完好就不出声了,也不动,是个礼貌而安静的孩子。
“来,过来给爹看看,去年回来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呢。”泠皓蹲下来,捧住那张白胖的,眉目和自己极像的小脸,想叫一下儿子的乳名,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他的乳名了。泠皓又抬头看看父亲,并未怎么显老,还是那副样子,同样与自己相似的面孔——泠家父子都是十分漂亮的人,看起来他的儿子也会是这样:“父亲,我走了,您注意身体。”
泠涅笑着点点头,嘴上却说:“我向来放心你。与我说这个,你还不如去和公主多说句话。”
并未在长安过夜,泠皓当天便又踏上旅程。
当晚他到达秦地西面的宝鸡,在官家经营的驿馆中过夜,再往西北走几天,他就只能睡车里了。
他睡不着,一直在回想白天的事。别人都说他是个无比成功的人,可他却觉得,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连儿子的名字都不记得的男人,连最好的朋友都看不透本相的男人,让妻子变得憔悴的男人,二十多了还要父亲*心挂念的男人。这些年他太过沉溺于水军*练和浩荡长江上痛彻的浴血,却很少去留意家中的至亲。他总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七八岁什么都不用愁的泠家少爷,一转眼,妻子、儿子,都有了,自己却总是忽视了他们。
屋中的烛火摇曳,这时他眼睁睁地看见一片纸片顺着门缝飘进了屋子里,再飘到了自己床边,落到地上,接着一瞬间变成了一个人。
“祖袈?”
“承蒙泠公子还能认出我。”威风凛凛的东瀛长刀、随和温顺的笑容、已经入秋依旧穿着武士袍大敞着领口,是秦钺的那张叫祖袈的纸片,泠皓想起来,七年前自己第一次去秦钺的家里,就是派它给自己带的路。
“你来,是钺有什么事吗?”
“是的,主人要我拜托您一件事情。”祖袈说完深深一躬。
“你说。”
“您此次去朔北和谈,请务必在三月内返回。”
“三个月?这时间有些紧。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从长安到李垣祠所在的贺兰山脚下,来回就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很难谈出内容的,而且鸿审帝的意思,分明是要他借和谈的机会拖住李垣祠进一步南进的步伐。秦钺提出的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但泠皓同时也知道,秦钺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耍他的。
“对不起,我不能说。”说着眨了眨眼睛“你不能说……所以是你知道的,对吗?”泠皓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依旧站立的祖袈。
祖袈笑着点点头。
“如果三个月不归来,是不是就会有什么变数?”祖袈又点头。
“钺是要我返回长安,因此,这个变数是来自于朝廷的内部?”点头。
“这件事和我有关吗?”这次是摇头。
“和钺有关!”点头。
“难道他会有什么危险?”摇头。
泠皓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有人要篡权!”
“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全是。不是篡权,但结果是差不多的。”
“是谁?”泠皓站了起来,这种事他一定要问清楚,“他怎么知道的?我不管钺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若关乎到了大昼的江山社稷,我不能含糊了之。”
“主人是算到的,这是天机,不能说。”
“既然能够算到,他为这么不和皇上说?他不也是大昼驸马吗?难道……”泠皓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他?”
摇头。
“你不能骗我!”
祖袈脸上是毫无变化的温顺笑容:“您别忘了,我是纸片。纸片,是不会骗人的。”
“那我要怎么做?”
“三月内回来。——好了,我要回去了,泠公子后会有期。”说着,祖袈又是深鞠一躬,化为一片素白的纸片,又顺着门缝飘了出去,屋子里就像没出现过他一样。
泠皓还赤脚站在站在地上,有风从门缝吹进来,在驿馆简陋的屋子里,泠皓感觉无比的冷。
第三十九章
“皓!”还没有进到突厥汗王在贺兰山下的大营里,隔着用牛车破毡简易搭就的围墙,就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冲着门外飞奔过来,泠皓很想笑,觉得李垣祠这个做法无比的丢脸。
“皓!真的是你!你果真来了!”李垣祠瞬间跑到他眼前。他散开了发髻,一头蜷曲的棕发编成许多小辫子,然后又合为脑后的一股乱糟糟的大辫子,右边耳朵上挂着一只耳环,就像一般的突厥部贵族的打扮。身上是穿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皮袍,里面还是汉式的布褂,领口大敞开来,胸前是一串内容不明的挂饰,正中是泠皓当年亲手给他带上的那一枚玄铁簪,被他穿了一个眼戴到紧贴着*的地方。
李垣祠跑过去抬手就要抱他,想了想又作罢了,最后抓住他的双肩捏了捏,“汉皇说要派个使者来,我就猜他一定会派你来的!你……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怎么瘦了这么多?”
“进屋去说行吗?外面太冷了。”泠皓说道。他确实是畏冷,身上还裹着李垣祠派人给他的火狐披风,如果没有这衣服,他都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冻死在路上,想到这里,一直被愤怒填满的心中突然泛起来暖意,但这种暖意在他进到王帐之后又立刻消失了。
“皓!你想过我没?”李垣祠坐在好几张虎皮铺着的汗王座上,脚习惯性搭上了座位鹿角做成的扶手,手支在另一边扶手托着下巴上,是个痞里痞气毫无教养的坐姿——其实在荆州水寨前哨的贵妃榻上,泠皓也经常这么坐着。
“我想你个蛋啊!”泠皓脱下袍子,说着冲过去一脚把李垣祠连着汗王座一起踹翻过去,然后揪起李垣祠的领子就开始打。
“你知道我从荆州过来有多辛苦吗!我千里迢迢到了长安,老婆孩子都没说几句话就跑来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朝廷新派来的那货是个囊膪你知道吗?他根本是个文盲啊!功夫好有什么用?直接把我的大将军开到江里了!那船我都舍不得穿着鞋上去踩你知道吗!到底谁出主意把他派来的?我那三天剿了百来个营差点累死你知不知道!老子辛辛苦苦练了两年多的兵放那孙子手里了,你知道老子心多疼吗?比知道你反叛了还心疼!你!我他妈打死你!”
“皓……我不对……”李垣祠躺在地上低下头去,手足无措看到那个人骑着自己的腰,伏在自己的胸口上泣不成声,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掌放到了他的后背上,“你慢慢哭……你身上怎么一股鱼腥味儿?”
“你他妈别碰我……”泠皓又对着李垣祠胸口来了一拳,从他胸口坐起来。
“是我不对……”李垣祠也坐起来,重新抱住他,又被一拳打开。
“来啊,咱们三年多没有比试过了!再来打一架啊!”泠皓抹了一把脸,突然笑着说到。
“来吧!”李垣祠也笑了,一脚把泠皓踹出去,接着挺身跳起来摆好姿势。
最后他们那一架直接拆了突厥汗王的王帐,结果当晚只能搬去别的帐篷去住。王帐看起来与其他人的帐篷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只是在门口树了一支很长的桦木杆,上面挂着无数狼皮,在朔北凛冽的山风中飘舞。
两个人并肩躺下,泠皓筋疲力尽,却毫无困意:“这东西躺着真热,都让人睡不着了。”
“这是狼皮褥,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几张。”
“太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你厉害了很多,我这次用全力都没有赢过你。”另一个人也同样没有睡意,浑身酸疼。
“如果你连续大半年每天都要杀个百十来人,你的功夫也会变好的。”泠皓忽然有些想抽水烟了,就在他的行李箧里,但是想了想,算了吧,在这边烟草是没有必要的,而且他不希望染上瘾,因为水师里的老兵说,常年抽这个,年纪大之后肺会很疼。
“感觉你变了好多,这两年多你到底怎么过来的?”李垣祠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着泠皓雪白的面孔。
“说来话长,一路上想到很多事情,什么都想和你说说,可是见到你之后……我又感觉什么事都没有了。”泠皓见他转过来,下意识又摸了摸下巴,看来明早起来要刮胡子了。
“没事了就好……你白天说,老婆孩子……那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李垣祠走得比泠皓还要早,他动身前往伊犁的时候,嫄公主还没有临盆。
“是儿子。叫泠端,我父亲起的名字。”
“哦……有什么说法吗?”李垣祠似乎热得躺不住一样,又翻了个身。
“不知道,他说感觉好听,就起了。”
“不如你的名字听起来好,你真的是人如其名。”
泠皓轻声笑了起来:“我记得端木兄也这么说过,可一直不明白。”
“你真不明白?”李垣祠支起上身,歪过身子来,双手撑到泠皓的耳朵两侧,从上面脸对着脸看着他,“你怎么就不明白?”
“明白什么?”泠皓不明所以,李垣祠头上的小辫子垂到他的脸上,扎得他感觉又疼又痒,他皱眉把发梢吹开,吹开又会落回来,泠皓干脆抬手把那绺头发打了个结。
李垣祠目光复杂的看着身下的人玩他的头发:“不明白没关系,我明白。”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又躺回去,“……端木啊……好久没想到他了。”
“他是我见过名字最奇怪的人——说起来名字,朝廷新派来荆州的那个人,叫韩沧海,我当时问他是‘沧海月明珠有泪’那句里的沧海吗,你知道他回答的什么?”
“什么?”
“他说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沧海。”
“哈哈哈!他没读过书吗?”
“他就是个文盲!天哪,简直没法和他说话!”
“你……一直在说不相干的人。”李垣祠犹豫了一下,“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嗯……你又晒黑了!”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对了!”泠皓突然坐起身来盯着他,“你……你为什么要回来?就在大昼做你的左司马,不行吗?这个汗王的位子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
“因为我父亲是突厥汗王啊。”李垣祠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李垣祠的父亲是突厥汗王,可他的母亲本是汉人,是被鸿审帝送过来维持两族和平的牺牲品,然后被突厥王看中,收到帐里来,然后生下了他。泠皓说他的名字不吉利,因为“垣”这个词本义是残损的矮墙,再与有祖先意义的“祠”放在一起,真的是很不好的名字;但其实,“垣祠”是突厥语“烟沙”一词的音译,据他母妃说,生他的那晚,帐篷外的草原上是漫天的风沙;而“李”姓,是唐朝时赐予他一族的皇姓,唐朝亡了,可这个姓却一直保留着。
突厥王的儿子不多,因此他作为不多的王子之一,日子年少时过得还不错,也能够跟着班察族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