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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是天赐的战神,很少有汉人能够适应那种高寒的气候,绝大多数上去的人会生病死掉,活着的人也很难投入战斗;不仅是人,中原与草原上的战马也很难在当地高耸巍峨的山上奔跑,甚至行走都困难,当地的马种矮小且腿短,但是能够爬山负重,没有了优势速度和负重的优势,战争也就没得可打了。而且当地水土贫瘠粗粝,得之无用,然而把那片土地和人撂着不管,也是个麻烦,但是真要征讨,又太过不易。
所幸是往前提个几百年开始,那里的人开始信了喇嘛教,从上到下一起信。无论之前多么凶悍善战的民族,信教之后整个民族的气势就会颓下去,开始安于现状,征战的心思也没了,这种情况在草原上比比皆是。如果不是这任的松赞是个狠茬儿,他们也不一定会和李垣祠联手打河西走廊的主意。
泠皓点头表示明白,把手中的笔搁下,揉了揉发酸的手。他一直是在用纸笔与张翼交流的,自从来到这西北苦寒之地,他喉咙的冻伤愈发严重了,现在只能够发出几句简短的音节,说再多的话便会咳出血来。
“那我接着说了,突厥人从戈壁上围了瓜洲和玉门,他们守城的没有防备,于是很快就丢了城;突厥人接着向东撵我们的军队,一直到了嘉峪关才被老关拦住了路。那几个地方离张掖太远了,他们又从半路掐掉了消息,我们只看到了狼烟,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吐蕃从山上下来了——”
“你们南面是祁连山,他们不可能翻过山来的。”
“泠将军你说的没错,他们是从东南面绕过来的,那个时候西宁已经失守,主帅都死了,西宁又和我们不是同一片军统区,没人通知我们。所以直到武威看到吐蕃人过来了,我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够带着兵去救武威,但这样一来,张掖就没了。”
“所以说去年是嘉峪关被突厥围了,武威被吐蕃围了?”
“一开始是这样,但过了不久突厥人就都撤走了,这个时候正好端木将军来了,他帮助我们打通了从武威到嘉峪关的这一段路,张掖也回来了。但是他是要去西边的呀,那边的事情更加紧迫,不能再多呆在这里了,所以我们就只能让他走了。”
“然后呢?”
“然后突厥人不是走了吗,吐蕃就从西面北上去吞了他们的地盘,吐蕃的松赞派他的四十七王子从北面绕过来抢夺从武威到嘉峪关这段距离的城池,松赞自己则一直驻扎西宁,守着这里的战场,所以说从去年冬天一直到今年入秋,我一直是在武威走不了。”
“关云将军守嘉峪关?”
“也不全是,西面的吐蕃人不像这里似的这么多,偶尔过来也是小打小闹,所以轻松许多,老关他可以在嘉峪关和张掖两个地方来回跑,有时候还能过来和我换防。”
“原本在玉门关那个刘玄呢?”
“他战死了。”张翼叹了口气,伸出手拿起墨锭,给泠皓面前的砚台里研墨,“现在没事了,咱可以坐在这里当笑话说,但去年一年却是死了不少人,当时你们走了之后,朝廷又派了个知州过来,在我们从张掖回救武威的时候,他也战死了,尸骨就埋在端木陈张将军的旁边。”
“战争总是死人无数。”这句话说得简单,但令他想到了无数的事情,以至于有些走神,这让他觉得有些困倦。
“可说呢!不过现在马上就要安定下来了。泠将军,虽然我一直在说这一年里打仗的事,可您这一路还是觉得这边挺太平的不是?”
泠皓愣愣地点点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想问了。他从长安北面,一直路经天水、武威、嘉峪关,现在到了玉门关,觉得这里虽然看着萧条冷落,但还算是太平,甚至是比七年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要太平,没有太多战火留下的痕迹,他还以为是,这座边关之城一直沐浴在战火里,这里的城民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现在已经快入冬了不是吗,其实我刚才说的,一直是到秋天为止的战况,而秋天出了一件事情,就是在西宁的松赞被人刺杀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碰巧认出了泠将军你。”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说来有些奇怪——”
两个月前,白城。
“你说有人放了很多松赞的纸傀儡?”秦钺放下笔,惊讶地回过头去。
他身后站的是辛九:“西宁的每家大户家里都有一个松赞,每个松赞边上的仆从也几乎一样,那些大户对每一个松赞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恭敬。那些松赞白天会聚集到一个大户里面去议事,地点每天都在换,我试过潜进去偷看,他们是有头领的,可是我被发现了,老主人也在那里,我不是对手,所以只能撤出来。等到他们从大宅里走出来,属下却分辨不出,只能到了晚上一个一个地去杀,所以用了很长的时间。”辛九口中的老主人便是秦钺的师父,祖袈与辛九两张纸片本来是秦钺师父的手下,后来传给了秦钺,那是在他们分道扬镳之前。
“数量虽多,却也是杀得完的,他这么做是在拖延你回来的时间。”秦钺咬咬嘴唇,自从他与师父分道扬镳之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面了,从山海关一战他能猜得出,自己的师父似乎也掺和进了这些事情,大概是去帮了自己师弟的一派,毕竟那之后离雪燃一直在和师父有着暗中的联系,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师父为什么要插一手进来,那个人干什么事情都是琢磨不透的。
“我觉得我回来得是时候。”
“也是,要是没有你,他就死在外面了。”秦钺扭头看着床上被扒光裹着厚厚被子的云梓辰,那个人居然只在外面待了一个晚上,就被雨淋得发了烧,现在通红着一张脸昏迷不醒。若是放在从前,一场夜雨怎么会使他生病呢?
秦钺一开始就没打算劝云梓辰留下来,因为他发现,自从来到昌黎跟随自己以来,云梓辰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一点一点地差了下来,也比从前更加忙碌了,而云梓辰本人似乎是毫无发觉。虽然自己让他吃过些药,但秦钺担心,以他那个样子迟早是要大病一场的,于是就顺水推舟地准许了他的离开,结果那个人还是病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如果在这里,他也不一定会离开。”
“我不会命令他留下来的。”
“不是这回事……他似乎是很在意你,还达不到爱的程度,可他确实是十分在意你,有你在的地方,他便不会离开。”秦钺笑了笑,他知道给辛九解释这个也没有用,因为辛九是纸片,根本不能明白什么是爱情,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命令与执行,如果秦钺命令辛九给云梓辰侍寝,她也会遵从,但秦钺不能命令辛九去爱那个男人,这是不能执行的命令;他不知道云梓辰能不能够意识到这个事实,不过就算是云梓辰知道了结果,大概还是会同样地对待着辛九,他就是个小心翼翼却也不管不顾的脾气。
“他在意我,我要怎么做?”辛九在等着秦钺为她安排新的任务。
“外面的衣服干了吗?”
“干了。”
“雨停了吗?”
“停了。”
“给他喂过药了吗?”
“喂了。”
“你去给他穿好衣服,放到马上,然后把马赶回到你发现他的地方。”
“好。”
“之后就跟着他,不要被他发现。”
“主人?”
“去吧,不用回来复命,除非他死在外面。”秦钺觉得觉得自己多嘱咐了一句,辛九每次执行任务都会被人发现,他想不通是为什么,明明她的身份是暗手,轻功身手都还不错,可就是每次都会被人发现,估计迟钝如云梓辰,大概过个三两天也能发现有个熟人一直窝在自己身边。
“——那个刺客据说是一名黑衣服的年轻女人。”张翼说着喝了口水,目光炯炯盯着泠皓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泠皓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张翼说的事情十分离奇,他直接当作话本来听了,可是张翼将这件事情描述得绘声绘色,又觉得此事是有谱的。
张翼有些不好意思:“先继续说这里的战况:现在松赞一死,他的儿子们开始忙着抢位子,东南地方乱成了一锅粥,部队都撤回去了;他最强的四十七王子还在大北方的戈壁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我和老关趁机行动,他往东打,收复西宁一带,然后和长安取得联系,我往西打,重新把玉门和瓜洲的失地抢回来。”
泠皓点点头,他还是想不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然后现在已经收回了瓜洲,再往西就不太可能了,毕竟现在也入了冬,仗也不好打了。所以我和老关决定先回张掖碰个头,今天赶路到了这里,打算吃个饭再走,进到店里,看见了您。我突然想到啊,那个刺杀松赞的刺客不就说是个黑衣服的女人嘛,我就稍微注意了一下,那时您正好抬头,我一看啊,嘿!不是女刺客,是泠将军!”
泠皓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想了想,写了一个“哦”。
第八十章
泠皓暂且跟着张翼回了张掖,一切如旧。
他在那里再次见到了关云,关云也一眼认出了他,虽然他对于关云的印象仅剩了那张通红的脸和他手里的羊腰子。
关云的态度与张翼相比有些暧昧,他似乎怀疑泠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此不愿意让泠皓参加一切的军情商会,关云的军衔比张翼和那些守城将都高了半级,如果他是以下命令的方式禁止泠皓参加军议等其他军中事宜,别人是不能够违抗的。
他的解释也有道理:“泠将军,并非是关某不信任你本人,而是你的身份太过敏感,即使是我对你放一万个心,恐怕别人也会利用你的身份,到时候麻烦大极了。就比如说,如果接下来的仗打输了,你恐怕会被人拎出来当作通敌的替罪羊。”
这一做法令张翼夹在中间有些不是人,但泠皓觉得关云的看法和做法并没有错,现在他在朝廷一方是被悬赏的对象,又有可能是李垣祠派来的间隙,张掖也是与吐蕃敌对的主战场,而突厥与吐蕃现在是盟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就像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另一个方面讲,关云刚刚重新打开了与长安的道路,他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不提这其中所付出的成本,单就这条原本就脆弱的通途,如果重新被人掐死,这种后果是他们所承受不来的。
西北这边的日常所需之物是不能够自足的,粮食其实还好办,但其他的日常用品就需要长安方面去供给,此外还有这条通途还确保了与外界的消息交流,一旦长时间被围困麻烦就会很大。张翼说,从前他们有一次被西域某国围困在了瓜洲这个城市,围了半年多,结果他们发现墨锭和纸张都用光了,于是在写东西的时候不得不去染房借染料来,然后拿手指蘸着,在木板上面写。
于是泠皓在张掖州牧府中变成了一个奇怪的食客,他把自己软禁在深深的后院里,甚至连房门都很少出来,他愈发地畏冷了,即使是屋中的炭火烧的旺盛,在下雪的夜里,他依旧会被冻醒。府中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其实是张将军或者关将军新纳来的一房妾室,虽然他们并不会把家室带在身边,没有人猜得出来他其实就是当年在张掖城下血战过的那个红袍将军。他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而又心无所思的闲人,这从他武举夺魁成为无关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安闲,手中无兵,身上无担,心中无事,张掖城外的一切军情也与他无关。
不过军情也是转瞬即逝的,有些岌岌可危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再看,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转眼寒冬又寒,战士拔出的刀剑上会瞬间结出白霜,箭矢冻在箭箙里难以分开,军帐中的火炉因寒冷无法生起,墨水凝冻在笔锋上书难成文,滚烫的热水泼出去化为冰雾,城下的高雪堆出了丈余,变成了天然的女墙,城门门轴里涂的羊油也冻住了,用火把灼烧时,焦黑的油和绣水一起流下来。城上寒冷的空气使卫兵的呼吸窒息在他们的肺腔里,寒冷会使人昏睡,睡着后从城头掉下来,一头扎进城下积雪中,再难救回;正在迁徙的吐蕃部落,据说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停住不动了,边上的人去推他,发现那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冰雕——这一冬冻死了很多人,汉与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