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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情在各部落间被传出了多少种花样出来。李垣祠不想解释,因为那个人的声音太过于放肆了,这让他有些恼,但还是不带什么语气地问道:“我并没有找你,你自己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来干什么?我听说了消息,你那个汉族的男人王妃也跑了……”
“他不是跑了。”李垣祠忍不住纠正道,“他只是去别处暂住了而已。”
“老子管你!你都这样了还不乖乖在你那王帐里蹲着,居然还带人出来跑这么远来作死,一个瞎子手里还拿着刀,不怕割到自己的腿上吗——好香的黄羚羊啊,我们问道着香味都觉得饿了!汗王您是在自己的草场上吃不到了,于是来我嘴里讨食吗?”乌桓汗说完,他身后的人都附和着他大笑了起来。
李垣祠感觉一只手握了握自己的手臂,是丹玛,他的手颤抖而出着汗,似乎是紧张极了。他们身边只有十几个人,本来只是带着人过来打猎的,冬天在贺兰山的时候,因为都是山地,难以掌握路况,因此他不太敢骑马。现在到了平坦的草原上,他已经被闷得不行了,于是借着打猎的机会出来透个气。因为有丹玛跟着,于是他这次出来得有些远,大概是碰巧到了乌桓的草场上,他们趁机过来找茬的吗;或者说,这个部落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场偶遇。
“你的说法是强词夺理啊,乌桓王。你要知道,草原是不变的,羚羊却是无主的,它们属于草原,而草原属于我,我是草原上的汗王,整个草原和上面所有的物产与人都是我的,就连你的部落也臣服于我——我只不过是在享用猎物而已。”
“这个时候你还敢大言不惭!给我等着!”
“风凉了,太阳要落山了,乌桓汗你要送我回营地吗?”李垣祠站起身来,他听到从自己部落的方向有一队人马飞快地赶过来,他本以为是族人过来找自己,但侧耳略听,又不是。他能够听出来班察士兵与其他游牧的区别,因为他是结合了汉人排兵布阵的方法训练族人的,因此在跑起来的时候队列很不一样,因此声音也有所不同。
不是自己的族人,那么是谁呢,那一支队伍的人数也不少,至少也有个三四百人。
那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越来越近了,李垣祠站得直直的,地面在颤抖。
疾驰而来的队伍中一个人喊道:“父汗——成功了!”那个人翻身下马,然后又从马背上踹下来一个人,那个人被捆好堵住嘴巴,他连拖带拽把那个人拉到了乌桓汗的马前,兴匆匆说着:“损失了不少人,不过幸好他们没有防备,我带了人骑着马直接冲到了她的车帐里面,绑上马来就一路飞快撤过来!”
然后李垣祠听到丹玛惊惶地对自己说道:“那是太妃!他们、他们绑来了太妃!”
“你什么意思?”李垣祠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我母妃不过是女人!给我放了她!”他明白过来了,乌桓汗是要一举将自己与亲随杀死在这里,好大的野心!
班察在草原上虽然独大,但其实是有个问题的,那个问题就是,李垣祠一旦一死,部落中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其他的人去继承这个汗位,他的族人只能被别的部落所吞并或者蚕食。李垣祠自己也想过这个事情,但他觉得死亡距离自己很远,继承人的事情现在想简直是太早了些。
然而此次乌桓就是利用了这个事实,利用两个部落相距较近、汗王出来打猎的时候下手,这一定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筹划的。乌桓这次差不多出动了一千人的骑兵,这几乎是可以动员的极限了,李垣祠清楚这个部落的规模,人数并不占优势,因此李垣祠也一直没把乌桓当作威胁,因此他现在怀疑乌桓汗是不是背后有个靠山,否则他们的底气足得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不应该去想这些捕风捉影的阴谋,他应该现考虑要怎么脱身才行,还要把自己的母妃救出来,李垣祠庆幸泠皓不在这里,否则这种情况下又要多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你说放我就放,凭什么?束手就擒吧汗王,我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太阳就要落山了,别在这里耽误工夫,这样谁都费事。”乌桓王趾高气扬骑在马背上,他眼前李垣祠站在矮丘上,竟是丝毫不减气势地与他对峙,即使是没有被注视着,李垣祠单单是面对着他,他都会觉得发怵,只能通过言语来给自己壮胆。
这时李垣祠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上一次我给你们分发的免死铁契,你可带了?”
第八十二章
“你说什么?”乌桓汗愣了一下,他还在想着说什么样的话才能给自己壮胆。
“上一次我给你们分发的免死铁契,你可带了?”李垣祠又低下头去,轻轻说道,看动作像是在寻找什么,明明他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要求我饶过你的命吗?求求我,我可以不杀你的母妃,只要你去死。”
“不,我说过,凭这一张铁契,我可以赦免你们一次不死。”李垣祠突然笑了一下,“铁契只有一张,你是要用在你身上,还是你的儿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嚣张!”乌桓汗气得翻身下马,提起了李垣祠的母妃,拔出胡刀来架到她的脖子上,李垣祠看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但从母妃被堵住的口中的呜咽声,和丹玛的惊呼中能够猜出来,于是他下了决心。
“还是给你儿子用吧,他还年轻,兴许有朝一日还能够给你报仇……不过说实话,我这么说是因为很想杀你,刚才还没这么想,可是你为何要绑来我的母妃呢,还弄疼了她老人家,她是我在世的唯一亲人了。所以,我要你疼十倍!”李垣祠说着,却转过身去,背对着乌桓的阵营走远了,别人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如果是要逃跑的话,这种做法太傻了。
乌桓汗看着李垣祠远去的背影,他的周围并没有马匹,如果他逃跑,自己的骑兵瞬间就可以追上他,但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如此呢。他明白李垣祠是个可怕的人,不仅有突厥人的健壮,还学会了汉人的武功和兵法,如果自己的骑兵冲过去,他抢走了马逃走……乌桓汗想着,示意后面的士兵解下他们的弓来,随时准备射箭。
李垣祠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喊了一声。
“你喊的什么?模模糊糊的!”距离有些远,乌桓王踮了踮脚,看着李垣祠的动作,他居然看到了那个人取下了挂在背上的弓!他不是看不见吗?一个看不见的人要怎样瞄准?
别人看不到,李垣祠的手其实是在发抖,装饰着鹿角的雕弓在抖,紧绷的弦也在抖,雁翎胡杨木的箭紧紧捏在手里,将它搭在弓弦上,然后对着日光投来的方向用尽全力拉开。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塞上拉奏胡杨琴的盲人乐师,弓弦之间的颤动在脑中回旋出了塞外万里山河,是千年中的胡马依北风、金戈鸣铁骑,是不尽游牧的苦难辉煌,一切都看不到,却又都掌握在指掌之中。
他其实紧张极了,他的母妃就在乌桓汗的身边,一旦射偏,后果是他所不敢想的,老天给他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他,他的眼睛上依旧蒙着布条,脚下萋萋春草翻涌成波浪,他对着西斜的一轮残阳拉开角弓,黄昏的颜色染透他的全身,健壮而黝黑的臂膀如同黑石,模糊成剪影,众人眼中他只剩下一个注满力量的轮廓。落日下的春风呼啸着冷下来,他却屹立不动,如同再生了草原上永远不忘的成吉思汗的神魂。
就在所有人凝视着他的时候,李垣祠却迅速调转了箭头的方向,同时松开弓弦。
太快了!几乎就在同时,生铁箭镞已经触到了乌桓汗的下唇。离弦的箭并未停下来,乌桓汗被瞬间击飞,他飞出去得很快,但箭比他更快,毫不留情地刺透他的后脑,接着从人群中穿出,飞向暗尘不见的未知方向。
乌桓汗倒地,他并没有立刻死,但是已经无法言语,也无法呼吸,这支箭击碎了他的下巴和喉管,他抽搐着,肺中灌满了脖颈中喷涌而出的血,他痛苦地窒息而死——这何止是疼了十倍!
“父汗——”
“汗王——”
“汗王——”
远处骑兵的马蹄声瞬间淹没了所有声响,李垣祠的耳中只剩下了这纷杂的蹄声,是班察营地里姗姗来迟的骑兵,他们来的正好。李垣祠的亲卫冲到乌桓阵前抢出了李垣祠的母妃,同时大批的士兵涌过去,班察的人数占了绝对的优势,那些惊惶所措的士兵与他们同样惊惶失措的世子一同变成了俘虏。
丹玛跑到李垣祠身边,李垣祠表情呆滞地问道:“我射中了吗?”
“射中了!汗王您射中了!”丹玛说着想要接下他手中的角弓,却发现李垣祠的左手连着臂膀仿佛都与那张弓铸到了一起,再难以动弹,用力过度使他手臂上的肌肉坚硬如钢铁。
李垣祠觉得自己现在才真正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突厥汗王。
十七年前的白城之战后,兄弟皆死,他成为了班察汗位的唯一继承者。
十年前,他独自走出安居的福建,开始收编那些飘零四方的旧部。
七年前,张掖城下一战,秦钺助他诛杀了叛将奇莱,自此报了杀父与叛族的血仇。
三年前,他潜回草原,班察部落再次聚族,那一年超过了两万的离散族人回到了他的身边。
一年前,北海南泮,重开突厥联盟会议,他成为草原上唯一的突厥汗王。
现在的李垣祠还未满二十五岁。期年之后,长安决战结束,李垣祠带领所有幸存的突厥重归北面的草原,之后他的世界是中原之外的战事,这期间他定鼎了延续数百年的游牧疆域:北面越过北海,一直北上到夏季永久的冻土地带,与冰原上的雪国人种合流;向东越过高岭,直至冰冷的沧海,他还试着攻打隔海遥遥可见的奇妙岛弧,但结果就像是前朝元人的鼎盛时期那样,攻蝦夷而不得,只能兴叹;向西,他们从北面打通了沙漠中通往西域的另一条通途,这条通途是后来导致长夜一朝灭亡的因素之一,但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李垣祠打下的领土使这一代的游牧傲居北界中原,直到下一序的草原纪年。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突厥汗王,然而却也是最战绩卓越的一个,几百年后草原上还在流传着他的故事,后代的游牧尊称这位伟大的先祖为“武王烟沙”。长夜帝国追封的太祖皇帝曾这样赞许他:荒莽武王,力慑疆国。
中原北面有过无数的游牧,一代代的轮替,一个民族吞噬他前一个民族的余威,先是戎狄,再是匈奴,党项、西夏、蒙兀、女真、通古斯……
在汉人的眼里他们是一样的,可是每一代的游牧却各自挣扎在草原北界终年不化的雪线上。纸醉金迷在八百里缱绻江南的温柔乡里的人们,他们能否想象有一个地方,没有鱼米稻香、没有窗镜绫罗,那些人只有走不到头的草原和常年在草原上嚎叫的奔狼。
“人呢?”
“在!”
“你去看看乌桓汗死了没有。”
“早看过了!他死了!”
“哦……”
“汗王……他世子怎么办?那些降兵呢,抓回去还是……”丹玛背上挎着李垣祠的角弓,那张弓十分的沉重,这使他有些吃力,因为他还在忙着给李垣祠搓揉僵硬着的手臂。
“带过来我看看。”李垣祠听到面前有扑通跪下的声音,知道人带来了,于是伸出没有抽筋的右手摸过去,正好摸到了乌桓世子的下巴,他觉得手感有些奇怪,却也有些熟悉,“丹玛,你站过去,给我挡一下亮光。”
此时夕阳斜照,挡住光线之后眼前就只有黑影。李垣祠解下了蒙眼的布条,他的面前是一张白皙而且小的脸,但是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到很柔和的轮廓。
“你多大了?”李垣祠问道。
“我、我十三岁。”乌桓世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颤抖着,不知道汗王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原来这么小……”李垣祠失望地说道,“对了,你父汗曾经送过来的女人,和你有血缘关系吗?”
“她是我亲姐姐,母妃也是同一个。”
“你今晚重新把她送过来,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再惩罚乌桓别的过错。你带着人回去吧——他的尸体也准许你拾回去。”
回去的路上,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