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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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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辰庚心旌动摇,刚才那种欣喜愉悦如同被泼了好大一盆冷水,浑身透凉。这种动摇与当年以为司徒若影背叛他时的怒火焚身不同,与司徒若影失去踪迹这几年的空虚茫然不同,是冷冰冰一片凉。原本是炎热的夏季,原本他内力深厚抗寒驱热不在话下,可顷刻之间浑身上下都是粘腻腻冷凉如冰的汗渍。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法忽视不管的念头——

    ——为什么他所有的心绪震动,都会与那个司徒若影有关?莫非是因为愧疚?还是遗憾?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东西!别的,他一时无法领悟,可是已经深深铸牢在心底的东西!

    长这么大,除了母亲惨死的那一次,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无措。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念头,软弱得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什么也掌握不了的童年时代。

    身为人上之人的他,身为别人主宰的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示弱。所以将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只要心中不留破绽,就不会被他人迫害,他就始终能主宰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而不是被他人所控制。

    可是,这四年的时间,他即便不对别人明说,也隐隐知道了,有一个人是他无法控制主宰的。司徒若影,并非那些三宫六院十八室,也不像他的成群妻妾。

    他知道自己做错良多,所以以后会努力补偿回来,将自己所亏欠的一并补偿回来。

    无措之中,阴婺的表情上终于现出一丝裂痕,刘辰庚抽出九环刀,起手展势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何方妖孽,今日阻我者,杀无赦!”

    司徒凝香闻言也不客气,黑鞭展抖,向最近处的宋汗青兜头罩去,另一手挥出,又是一蓬青针爆出。

    宋汗青叱呵一声,两拨人马不再多做耽搁,轰轰烈烈地斗将起来。

    ****************

    却说这边,林海如听到外面喧哗有些时段,仍旧没有出去观看,只因见梅若影有苏醒的迹象。

    果然过不多时,梅若影长睫又颤,双目迟滞地眨了几下后,猛然间大睁了开来。

    林海如置外界声响如无形,俯下头去轻声道:“若影?”

    梅若影呆滞地瞪着帐顶,直过了好一会儿,又轻轻地眨动几下,突然静静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息,哑声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林海如也随之叹了口气,不答。从旁侧取了一碗晾得温热的水,扶起他喂他饮下。

    温热的水灌下喉咙,把因开口说话引起的干痒压了下去,也浇熄胸口烦热的闷痛。只是数日粒米未进之后,身体开始无力的打颤。若是没有林海如半抱着他喂水,只怕床褥会被他浇湿大半。

    梅若影对他微微一笑表示谢意,自己撑持着要往床头靠去。

    林海如见状,抿了抿唇,终于什么话也没说,在他背下又垫高了一块枕头,将他扶着半靠在床头。

    

第三卷 之 【西江斜阳】 相距数步

    66'97'相距数步

    梅若影终是还在病中,这一番动弹费了好大气力,不由靠在软垫中阖目低喘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

    这一回,神志又清醒了许多。外面虽然传来喧嚣声,但他并不太着慌,看看正对视着自己的林海如,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别说话,你歇会儿。”林海如转头,拿起喝干了的空碗,准备出去换水。

    他还没有起身,突然觉得袖子一紧,回头看去,自己的袖口被梅若影轻轻牵着。

    “帮我……呃,”梅若影眼神难得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是要说些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林海如默默地等着,只当外面越发响亮的叫骂声不存在,将碗搁回矮几上,返身梅若影身旁。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北燕轻骑携带的帐子颇薄,日光打在帐上,映得东边那面撑得平整的帐布光亮如璧。就在这样的光线中,他清楚地看到梅若影的脖子红了红。

    “怎么?”他问。

    最后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梅若影咬咬牙,道:“我……麻烦你,帮我找一套衣服。”

    这话说起来不知多么别扭,尤其……尤其这光溜溜的触感。梅若影只恨不得钻下地去。以前给别人看病的时候,给尸体检验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裸体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果然……果然还是了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少天,被多少个人给看光摸光。尤其是下半身光溜溜的被褥子贴着。

    而且浑身上上下下,呃,里……里外外……都清爽干净……

    不知道帮他清理的人是谁?又或者是好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打理身上的汗渍污垢时是否感到别扭。越想就越是尴尬,那淡淡的血色已经延上了下颌,又染到了耳根。

    目光一转,正看向原本应该穿在自己身上的那身红衣,那衣服可怜巴巴的被搁在床角,虽然折得整齐,可是布料上的皱褶污渍还是清清楚楚。

    林海如看他半晌,终于忍不住失笑,起身在床下找到自己从东齐那边取回的随身包袱,自其中找出一套洁净的白衣。

    转头看时,梅若影正左顾右盼,状似漫不经心,他却知道这人已经是不好意思到了极点。

    梅若影正突然听到林海如含笑的声音道:“你要是没有力气,就不要浪费在追逐那莫须有的苍蝇上面了吧。”

    “呃?”

    他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被一支有力坚实的臂膀托起,然后有些凉意的衣服从身后绕了过来。那温度正合适,贴在被捂得闷热的肌肤上,清爽得让他轻轻打了一个激灵。

    “冷么?”林海如问道,又将他靠上被枕,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胸口,将一股温暖的真气输了过去。另一只手仍旧十分娴熟地将下摆自他腿下拉开,而后围起。

    梅若影呆呆地看着林海如的手正堂而皇之地贴在自己光溜溜的胸膛上,眨了几下眼睛,突然问道:“能不能先穿了裤子再理下摆……不,直接给我裤子,我自己穿吧。”

    林海如眉毛一挑,不置可否,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没有起身去找长裤,仍是继续手头的工作。经过那块巴掌大的伤处时,顿了一下手,继而又不动声色地将衣物裹紧,再把被子给他捂上。虽然是夏天,但是梅若影还正烧着,虽然这么是闷热点,但也只好委屈了。

    整理完好后,他侧坐在床边,探手去试试梅若影的体温,虽然还是偏高,但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你现在要穿衣服,是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想出去,见见七皇子。”

    林海如默然片刻,突然问道:“你腿上那块疤,是怎么回事?”

    梅若影不解抬头,只见对方一双眼睛炙炙逼人,丝毫不给他避让的余地。腿上那处连自己也不愿触及的地方传来丝丝的疼痛,脸上那处早已愈合的创口也被火燎般刺热起来。

    林海如突然倾前轻轻抱着他发抖的上身,道:“不要再想了。”过了片刻,直到怀中的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平定了许多,才放了开来,举手轻轻抚上了梅若影的右颊,是被那个人亲手烙下的地方。他记得这里曾有一处烙伤,深得让他至今想来也束手无策,心中有无限的无可奈何,化作平稳的语气柔声地道:“你真是狠得下心,怎么总对自己下狠手?”

    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于是没有停顿地继续:“见个面而已,何必出去受凉。就在这里,让他自己进来。”

    梅若影半靠在床头和他怀里的夹缝中,突然想起来——他两人间虽然十分熟悉,但什么时候在身体上也这么接近了?还这样的,搂搂抱抱……

    情不自禁?——不大像。自然而然?——无语。被逼无奈?——沉默。(…_…|||)啊啊啊!他什么时候做了退让,刚才为什么不严词拒绝!这种事情一旦让步,就是割地千里的惨剧了!

    割“地”千里……

    怎么联想到其他地方去了……默。

    “我在一旁看着。”

    “呃?”他愕然回神。

    “放心,不会偷听。”话说到这里,林海如已经到了帐门旁,准备掀帘出去。

    梅若影才想起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备,赶紧叫住他道:“唉,裤子还没给我呢!”

    林海如已将帘子掀开一缝,长赘的帘布挂在他臂上,逆着阳光转头回来,便见他被清晨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面目隐藏在阴影中,却可见那两眼含着浓浓的笑意。

    “我们在帐外等着,要是他敢做什么事,喊一声就好。”顿了顿又道,“不会让他有掀开被子的机会的。”说完低头自帐中出了去。

    林海如出去时,但见一群人斗得甚是热闹。北燕的士兵倒也有趣,原本在四周或活动或巡逻的人怕被波及,全都远远撤了开去。又并不离开,在远处指指点点地说笑观看。

    聂悯和颜承旧合在一处,慢慢地拖着五个黑衣人和三个老者的行动,可以看出犹有余裕,只是不下狠手而已。

    司徒凝香拉长着脸和刘辰庚游斗着,一把长鞭舞得如同腾龙,也不着急将人击败,只是如拉锯般慢慢挫着。又或许是戏弄着刘辰庚,战场不断向帐子这边推进,却又不让他靠近,明显就是要让刘辰庚看得到吃不到。

    堂堂一国皇子挨到此时,发髻凌乱衣衫开裂,已经狼狈不堪。可是仍然以攻对攻,虎目中射出决然的精光,不为这些阻挠所动,誓要突破重重阻碍得与帐中人一见。

    “大家停手吧。”林海如和声说道。

    没人理他,都打得正欢。

    “若影他醒了。”他淡淡地又道。

    这一次,司徒凝香与刘辰庚默契十足一般,全都转了守势,各退一步齐齐转了头问道:“醒了?”

    两人的问话一样,语气却不一样。

    司徒凝香惊喜交集,刘辰庚不知梅若影昏睡了多久,短短两个字中充满着疑惑。

    聂悯和颜承旧那边则是攻势陡然暴胀,岁寒三友和五名家臣只觉压力剧增,不得不推到数丈开外,气喘吁吁地紧紧盯着显得气定神闲的两人。

    短短五个字,非常迅速、有效地阻止了十二人的恶斗。

    “他想见见你。”又是十分平静的五个字说出,目光指向刘辰庚。

    这一回,场上马上有人炸开了。

    “不可能!”司徒凝香当先说道。

    聂悯有些疑惑地看向林海如,问道:“他自己要求的?”

    林海如确定地颔首。

    颜承旧干脆收起武器,转身走向帐篷。林海如看得清楚,刚听到这事情时,他几乎没抓稳自己的武器。

    东齐那边的人还想趁隙反攻,刘辰庚突然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林海如看看他,见他神情中浮现出缕缕欣慰和思念,不置一词,转身随在颜承旧身后进了帐。

    司徒凝香摇头低声道:“不可能,不会的……受了这样的对待,怎么可能还想见他!”

    聂悯弃了那众敌手,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看向那处帐子低声道:“要怎么样,终究是这孩子的选择。依他那性子,也不知道这次见面是要决断还是要复合呢。再说,就算真的合了也不用担心,咱们大不了委屈着些,还能慢慢地在他身上耗回当年的债来。”

    林海如和刘辰庚一前一后走进帐篷的时候,正见颜承旧从一个包袱中抽出一杆笛子啪地放到床边矮几上,梅若影有些怔忡地看着那笛子。

    两人大概已经说了几句话,颜承旧以着杀人的气势回转头来时,双目却是微红,面露倔强,竟然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也不搭理谁,更连眼尾余光都没有扫到刘辰庚身上,便与他擦肩而过。

    林海如蹙眉看向梅若影,正见他也抬头看来,虽因数日的卧床而难掩倦怠,然而神情中的恬淡适意也是自然而发。只是其中却又有些复杂和悲伤,是他出帐前所没见到的。

    ……为了什么呢?刚清醒就发现旧情之人近在帐外,没有表现出一点惊慌失措。可现在,却又如此复杂和凄然,既然已经不是为了刘辰庚,那又是为了哪般?。

    见梅若影已经收起了一瞬间的怔然,将目光移到刘辰庚身上。林海如也跟着颜承旧走出。

    跟出外面,司徒凝香和聂悯也已经到了帐子近旁,两人口动声无,正在传音入密商量些什么事情。颜承旧头也不回走到一棵树旁,重重一捶,那颗可怜的碗口大的树木啪的一声便断折了。

    他浑身上下杀气惊人,惹得东齐那众刚与他恶斗过的人心中打抖,不由又往旁边退开了两步。甚至还有本在鼠洞中沉眠的老鼠,也因被吓得傻了,忘了鼠洞多口,慌不择路地打他脚边的出口蹿出,拖家带口一溜烟奔逃开去。

    林海如轻轻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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