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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叹了口气说:“明天去了就知道了,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叫你们。”
第二天,为了方便,张文特意叫律师事务所去个人陪她们去。到看守所,李良见刘秀英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竟然像老了十多岁,她目光无神,神情呆滞,见了他好像见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他内心的脆弱战胜了外表的刚强,他心里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两手死死揪着自己头发。
甜甜一见李良的面,就双唇翕动,泪扑嗽嗽的直往下流,心如刀绞一般。
“李良,看看你妈妈和妹妹,你忍心让她们为你伤心吗?难道她们的痛还不够吗?”等他哭了一阵,稍稍平静一些后,张文说,“你拒绝律师为你辩护,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可是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甜甜的眼泪不见得能让李良心里的坚冰融化,但刘秀英的麻木,却使他那硬如两极几千年来形成的冰川分崩离析。这时,李良艰难的在委托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字的手不住地颤抖。
看守所里
催律师不仅专业水平高,他的活动能力也是一流的。李良签署委托文件没几天,在他的努力下一份权威部门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书出来了。鉴定报告说,李良有轻度精神分裂症,没有负完全刑事责任的能力。
“催律师,根据你的判断,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张文看了司法鉴定书后问。
张文问完后,催律师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烟,说:“这个很难讲,有法官对相关条款把握的问题,我是指对关于精神病人的刑事责任能力的把握,有法官对这类案件的个人侧重的问题,还有原告方对案件的态度问题,总之,影响结果的因素很多!”停下来,又吸一口,吐一口烟圈,吐出的烟打着转儿,仿佛在为他的话作注脚。张文仔细听着,一会,他接着说:“最坏的结果是死刑,其次是死缓,最好的结果是二十年有期。”讲到后来,他伸出食指和中指,作剪刀状,两指不停地开合,像是在告诉张文,案子有希望,但比较棘手。
“据你估计二十年有期的机会有多大?”
“我不是法官,这个谁也不敢讲;况且就算是法官,还有二审和终审呢!二十年有期只能作为目标去努力,尽量避免死刑,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死缓。”
“那就麻烦你多费尽了!”
“不客气!你是委托人,你的愿望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张文听了催律师的话心里稍稍有一点点安慰,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保住性命,李良还年轻,他很有天赋,将来就有机会,一个月的心血总算没白费!回家途中,她一边开车一边想。
看守所里,两位冤魂时不时地在李良眼前、睡梦中出现,他除了内心深处的自责就是为他们忏悔;也为自己对妈妈、甜甜和张文,带来无意的伤害而深深自责。想起离开海城前自己的誓言,想起妹妹对自己的崇拜,想起妈妈对自己的殷殷叮咛,想起张方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他悔恨难当,不禁泪如泉涌。从他决定投案自首那天起,他就不想圆圆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他的罪孽使他不敢去惊扰一颗纯洁、无邪的心灵。
除此而外,他就看书,书是他的慰藉所,是他心灵得以栖息的宝地,只有在书本里,他才能摆脱世俗的困扰。条件所限,没有专业类的书看,他一头扎进世界文学宝库里。他为巴尔扎克笔下高老头的悲剧叹气;为《复活》中聂赫留朵夫起初的卑鄙愤愤不平,又为他后来的翻然悔悟感到欣慰;为马丁伊登成名前的遭遇落泪,对照自己的处境,他也在为自己伤感;他又想起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为雨果作为一名作家有那么丰富的建筑和机械知识而惊叹;为司汤达的深邃所折服,为乔治桑的温情而倾倒!有些书他过去看过,但那时他看到的只是字、词、句,语法和修辞等孤立的东西;现在他看到的却是情感、哲理,错综复杂的社会和人生的方方面面。他很投入,有时伤心流泪,有时又捧腹大笑,以致看守人员以为他神经失常。他还动手作了几十万字的笔记,以前他看这类书籍是从来不作笔记的,那时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做这些。在看守所里,他不用想衣食,不用为钱劳神,失去身子的自由,但获得了时间上的自由支配作为补偿。
有了充裕的时间,他可以静心思考平时没功夫思索的问题,因此他过得很充实。他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是自古英雄多磨难,中外一理!尽管李良不相信命运,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眼前的厄运只是命中注定该遭此一劫,过了这道坎,也许前途会是一片光明。正如前贤们所说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想到这,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心坦然起来!
其间圆圆来看过他一次,给他带来一些日常用品,他不肯接受,叫她拿回去。圆圆伤心得哭了,问:“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这是?”
李良没作解释,只是表情很痛苦地说了一句“你不懂得的!”
同学的反应
又是一年的九月来临,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返校了。张艳跟寒假一样,是班上来得最早的一个。李良曾经为与李博赌气说过要追她,他向她表示过歉意,那以后她不敢奢求他的爱,但她对他的牵挂却从未断过,她早一点返校就是为了早一点看看李良。
到学校,这回她没忘记学校澡堂开放时间,也没打算去,只洗了把脸,不顾旅途疲劳就去李良宿舍。见门没开,她敲了敲,没人回应。隔壁张飞听见敲门声,问:“谁啊?”
“是我,张艳。”
张飞叫她到隔壁去。张艳过去,问:“怎么换宿舍了?”
“没有,假期临时住一阵。开学了,今天我就搬回去。”
“那李良呢?”
“李良他——他——他。”张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艳,吞吞吐吐的说。
“说呀,李良他怎么啦?”张艳预感到事情不妙,催促说。
张飞将李良的事告诉张艳。张艳一听李良犯下了弥天大案,尤如一股地震冲击波,震得她面色苍白,脑子里嗡嗡的响。她嘴唇哆嗦,怔怔地望着张飞。
“张艳,咋啦?”
良久,张艳回过神,没回答,双手下意识地捂着脸,急步走出宿舍。张飞跟着出来,直到她进入女生宿舍大门,才停住脚步,站了一会,他放心的往回走。
回到宿舍,张艳躺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放声大哭。宿舍里她最先来校,没有别人,她蒙着头哭,不是怕别人听见,而是情绪宣泄的需要。
第二天,文华、李博先后回校。他们回来,一个在网络里享受温情,左搂右抱,可谓左右逢源,好不惬意;一个在虚拟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搏杀的刺激,虚拟地位的满足,无暇它顾。文华一放下行李就坐下来,开电脑登录QQ,来会他那因乘飞机几个小时没见面的情人,见情人给他留了不少的绵绵情话,他说“几个小时不见,没有你的阳光照耀,我像在地狱中度过一样,暗无天日,昏昏噩噩!”用词尤其夸张,这些话一共复制了五遍;李博跟过去一样,沉溺于虚拟的网络游戏里,在那里,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力、荣誉、尊重、美女、和幸福……他在充了上万元点卡,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在网络里他几近练就了金钢不败之身,没有人能打倒他,身边有一大帮崇拜者,他俨然一尊弱者的保护神。
午夜十二点,李博对文华说:“算了吧,等会有人会有意见的。”
“回来就下。”
凌晨一点,仍不见李良回来,文华说:“狗日的怕是不会回来了!”
“也许。”
“李良出事了,宿舍怕是回不来了。”文华和李博在玩电脑,张飞也没睡,躺在床上看书,见他们俩在议论李良,他本不想讲李良的事,想想这事迟早他们会知道的,纸终归包不住火,他说。
“哦!怎么回事?”平时他们很少关心李良,见张飞这么一说,文华和李博对李良表示了应有的同窗之谊,同声问。
得知李良制造了一起一案三命的惨剧后,他们都在为自己后怕,都在为自己没有过份激怒他而感到庆幸,否则的话惨案就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没再玩了,关机上床睡觉。
第二天,李良的事在校园里一传开,登有案情的报纸成了同学们最抢手的读物,整个校园到处都在议论李良的事,教学楼、操场、饭堂、图书馆,还有小花园的长凳上。这时同学们对他的热情远远超过他见义勇为时,说什么的都有:
“唉,可惜了一个人才,不珍惜自己,断送了自己大好前程!从见义勇为的英雄、品学兼优的校园十佳,到杀人犯,反差太强烈了,不可思议!”
“犯了这种事,不死也是个无期,一家人都会跟着他遭罪的,送孩子出来上大学容易吗?让父母亲怎么想啊?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啊?”
“怎么了得,一个学生干出这样的事来,以后我们校园还有安全感吗?”
“手段太忍了!简直没人性!是恶魔!”
……
校园是个小社会,且学子们富有朝气,对一切新鲜的,或者说有震撼力的事物更有热情,李良的事成了同学们茶前饭后最热衷的谈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报名之前
新生开学的日子到了,张文吃早餐时对甜甜说:“等会我开车你送去报名,吃完早餐去清一下东西,我是指报名的相关手续。”
“谢谢!”甜甜说,“出了这种事,我还有心思去读书吗?我还有脸去面对江城大学吗?我还有勇气去接受人们潮水般的唾液吗?”
“我知道读大学是你梦寐以求的愿望,对每个学生来说,十载寒窗就是为了上大学,梦想成为现实,怎么能放弃呢?”张文劝圆圆说,“出了这种事,学校不想,你也不想的,况且李良是李良,你是你。”
“等妈妈的情况好一点,我们就回去。江城对我们来说是块伤心之地,我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哪怕是一天也不愿意!”
“别这么说,圆圆。不管怎么说,哥哥在你心目中永远是哥哥,只要李良还在江城,我想这里就是你的牵挂!”
刘秀英听着甜甜和张文的对话,一会儿看看张文,一会儿看看甜甜,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她们的话跟她没有任何联系。
“好,这些我承认。但是,以我们眼下的条件书我还能读下去吗?”
“你是指经济条件吗?”
甜甜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我,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你们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请相信我!也许你会认我在你面前惺惺作态,也许你会问我,李良没出事之前,这些话怎么不跟他说,要是跟他说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不幸。虽然这些话你没问出来,但是我猜想你心里一定在问,或者说在埋怨我。好吧,我来告诉你,其实,之前我也跟李良说过,可是他拒绝了我,不是一次,而是多次。当时,我想他有这种骨气也是值得肯定的,这也是一个想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必需的品质。万万没想到的是,李良问题恰恰出在这事上!现在想起这些我就痛心,只怪自己当初没有坚持!”
甜甜被张文的真情所感动,她含着泪说:“张文姐,我们错怪你了!”
“今天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姐,我很高兴,真的!”张文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在哪种时候,要你们接受我这样一位年纪比李良大二十来岁的人是很难的,将心比心,别说你们,就是我自己也一时接受不了,尽管我内心里很愿意。”
吃完早餐,张文想起圆圆也该报名了,她也被江城大学录取了,她想给她打个电话,看她什么时候去,让她跟甜甜作个伴,随便也问问她的情况。孙丽英被骗后,她们家日子也不好过,圆圆能不能上得起学很难说。想起那天的情景,张文犹豫了,别的事上她可以让她,可是在对李良的事上,她不能让,毕竟自己也是个女人;再看看李良出事后,她来看过圆圆和刘秀英两次,看得出来她们心里明显偏向圆圆;现在的小姑娘,别看她们年纪小,可有心机了,精灵着呢!在她们面前,自己这位前辈不见得能斗得过她们,她们懂得调动一切有利因素,擅长走曲线恋爱的道路,况且年龄是她的最大优势,这一点是自己根本不具备的!要是自己再支持她上完大学,那么自己就只乘下经济这唯一基础了,经济基础在现代年轻人的爱情中,份量到底有多重谁能说得准呢!唉,想那么多干什么,即便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