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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对我难得的不驯很生气,见着他就骂:“都是给你小子给害的事儿!眼看就要推优了,你就不能放过郝郝么?”
易笙不吭声,静静地凝望着我,眸子竟流转出一抹淡淡的不安。
心下一抽,我直觉地回以肯定的微笑。
他愣了一下,薄唇轻勾,帅气而阳光。
我鼻子一酸,真的很想扑到他的怀里。
但此时此刻,我能做的却只有握紧拳头,强行忍耐着心中的委屈。
即便如此,老班也没有放过我们,不依不饶地非拆散我们不可。
学生不与老师斗,如同天理。
可那时的我们不懂,只会咬着牙,倔强的面对。流言蜚语,各种压力。
我其实很害怕,总是忍不住地想起初三那年的春天,那灿烂的阳光,鲜血溅开时噬骨的疼痛。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玻璃娃娃,脆弱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整天精神恍惚的,只有握住易笙手的时候,才觉得踏实。
我知道他很担心我,可我改变不了。
我的期末考得一塌糊涂,可不知道为什么,拿到成绩的时候,我竟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反而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甚至天真地想:是不是只要我不再当优等生,老师的反对也就不会那么激烈?
我真是EQ低下。
老班痛心疾首的在全班公开批判早恋的危害,字字句句都针对成绩退步的我。我却默然无视,径自对着窗外发呆,任由他取缔我学习委员的身份。
我没想到他这么不了解我,对于那些东西,我从来没有在意过,甚至一直觉得没有或许会更好。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想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快乐,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不愿意给。
早恋会引发的任何问题本不存在于我和易笙的身上,我不懂他为什么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年后,我终于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些懂得,可或许我对老班有的不仅仅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尊重,刚刚被父亲抛弃的我还帮他当做了长辈在仰慕。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作为优秀毕业生,这几年我受过校方多次邀约,但我始终不愿回到那个带给我刻骨疼痛的地方。甚至于即便在大街上碰巧相遇,我也会选择淡然地和他擦身而过。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又是否对自己的残忍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后悔,但有些事是一生都无法原谅,不管理由是什么。
如同那年那月,老班对我的伤害,又如同……我对易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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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下学期一开始,教室里就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有节奏的翻书声噼里啪啦,背单词的念叨不绝于耳,更多的是钢笔在纸上淅淅沥沥的踩过。
紧闭的窗户隔离了寒风,将一室的□包裹得更为结实,仿佛要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离。
期末考的失利好像没带给我任何。我依然和易笙不温不火却无比固执地交往着,依然上课下课都努力看书,还是和过往一样在开学的第一个礼拜就看完老师发的资料。
只是,我已走出那段彷徨不安的恍惚期,又变回到过去那个少言寡语的优等生。这都是易笙的功劳:
寒假刚一开始,他就陪我痛痛快快地玩了三天。
最后一天下午,我们安静地依偎在小河塘边。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无声地望着已然枯竭的荷叶残骸。
直到夕阳的金光在我们的身上披上了柔和的光缕,他才突然转过头,认真地说道:“郝郝,我会加油的,我会考上你要去的大学。”
我一怔,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和他去同一个学校,不管他考得如何,我只愿去有他的地方:“好啊!”
不想,易笙却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屈指猛弹上我的额,疼得我哇哇乱叫:“笨蛋!我才不要你来迁就我,我也不想让人说我毁了你,我要让那群猪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能给你的幸福和快乐的人,是我。”
我不很明白他的计较,只隐约知道他很介意别人说秦云比他跟我更般配的事。不过易笙要真能一起去我理想的学校,我当然欢喜。
我滔滔不绝地对他说那个学校的好,那里有宝库一般的图书馆,还有各种各样的奖学金。最重要的是,在那里读书的话,就可以远离这个伤心地,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易笙拍拍我的脑袋,犹豫了很久才说:“郝郝,我知道你对你妈意见很大,事实上我也真的很恨她。但我想……她应该是真的爱你的,远比你爸更加爱你。她也许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未必不是一个好母亲。”
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事,多是关于我和我妈无声的家庭战争的。
他爱怜地摸着我的发,感慨于我和自己的过不去,拒绝了最后的关爱,硬是将自己一个人锁在道理的冷漠界限中,独自沉沦寂寞。
这些话,他说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真的很笨,但我却听得直想掉泪。
我很清楚易笙有多恨我母亲,甚至只要说到她,就会下意识地捏紧拳头。但他却为了我能过得好一点,真心真意地为她说话。
我胸口的矛盾枷锁因他的劝解,真的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
我想他是知道的,其实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他会要我和他连成一线,同仇敌忾。我妈不管做了什么总还是我妈,我纵然气她恼她甚至也恨她,但同样也爱她。
年少时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样的矛盾,但看着她默默迁就我,不管我怎么摆冷脸都没有骂我或撒手不管我,没有抛弃我,更没有饿到我,我就没办法撇开这矛盾。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为了不要我的爸爸,这样和妈妈作对。
她一直以自己的方式让别扭中的我尽量过得好一些,知道我心里不痛快,就尽量不让易笙的父亲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她怕我会寂寞,三天两头就睡在家里,我不是没听到她打电话和易笙的父亲说抱歉,也不是完全看不出她的疲惫,只是我选择关起心门,什么都不想。
我总是反复地告诉自己:如果不是她外遇,不是她自私地要去爱,那根本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一家人可以和过去一样快快乐乐的,我和易笙也能更加自然,甚至不会有那多年的冷战。
我爱着、恨着、痛着,怎么也无法在道德和亲情中找到平衡。
我实在很笨。
易笙的安慰让我好心酸,这些日子里,他又何尝不是在矛盾中呢?
我甚至在想这样的我们,真的应该在一起么?
紧紧揪抓着他衣服的手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想,纵然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也没办法回头了。
我爱他。
岁月是朵两生花
10.
有人说:爱情没有早晚之分,只有有,或者没有。
我一直坚定地认为:我只是太早遇见了我的爱情,但这并不是错误。
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里,我和易笙都非常认真地学习,为了心中那份共同的理想一起拼了命地努力着。我们想用事实证明给所有的人看——我们没有错。
可我没想到自己的“执迷不悟”,会让忍无可忍的老班下了最后的杀手锏。
那天下午,老班又唤我去了办公室,这在最近似乎已成惯例,隔三差五地必然要这么来上一回。
因此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随意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心里还在默默温习着化学公式。
待我愕然地发现老班身边站着的居然是易笙的妈妈时,她已绷着脸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二话不说,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毫无防备,在回神之前,左脸猛得一痛。
办公室里一片低呼,我吓傻了眼,脸上火辣辣地如同烧着一般的疼,刺痛戳得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满脑子都是耳鸣的嗡嗡声。
“贱【和谐啊,又见和谐,童鞋们不可以骂这样的脏话哦~】货!”两个冰冷的字眼,直直没入心肺。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呆呆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里有着如蛇一般怨毒的表情,带着浓浓的鄙夷,毒辣得让人无法直视。
“真看不出来啊,郝郝,长得不怎样,手段倒是不输你妈,居然连我儿子都骗?”她咬牙切齿,字字句句都是恨,深浓的,可怖的……
我根本反应不及,她已又甩了一巴掌上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恍神之际,我只觉得脸上不停传来热辣的疼痛,一次,又一次。
混沌的脑海中残留晃动的,只有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苍白的脸,疯狂的眼,不曾停止的尖锐恶毒咒骂:“我对你不够好么?我不疼你么?就算你是只小狐狸精,我也疼了你十几年啊,郝郝,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抢了我老公不说,现在还要抢我儿子嘛!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一家人是想逼死我是不是!”
……
不是的,不是的……
薄雾附上了瞳眸,视线一片模糊。
我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笨得只会哭。
眼里仿佛有很多的泪,怎么流也流不完的泪。
意识一片朦胧,将我从混乱中拽回来的是易笙。
直到他放大的脸,担忧的眸落入我的眼底,我才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再忍不住地投入他的怀里,紧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哭得仿佛苍天漏了洞。
易笙将我抱得很紧很紧,不住地在我耳边轻声的安慰,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我哭得更凶,像疯了一样地宣泄着情绪。
我把自己的恐惧和那些问不出的话,通通地用痛哭宣泄着……
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问?难道真的要问他:他身上的那些伤,是不是真的是打球时不小心弄的?还是问……他的妈妈是不是已经疯了,为了这段再回不去的婚姻?她疯起来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当初会那么的恨我是不是因为真的太痛了,为了那再没有一点儿温暖可言的家……
我能问么?我可以么?
不,我问不出口,我根本就不敢问!
我害怕着一个必然是肯定的答案,害怕一旦捅破了这张纸,我们就真的再也走不下去了……
阳光那么大,为什么照在身上,却还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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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待我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易笙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为了挡住他妈妈对我的疯狂攻击,也为了保护他妈妈不受到伤害,他一直是一个无法闪避的活靶子……
我握着他的手,却低着头一点儿不敢看他。那张青紫交错微微肿起的脸,让我的心太痛、太痛。
我更怕看到他的难堪,他的疲惫,以及让我无法承受的复杂。
那些救场不及的老师们同情的目光,简直是一场灾难。
易笙很是用力地反握住我的手,握得我手指发疼,才用带着些许惊慌的语气紧张地对我一遍遍地承诺着:“别怕,郝郝,我会保护你的,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轻轻应了声,脚边的水泥地上,氲着点点水花。
第二天早上,怕热的易笙穿着长袖,对着我咧嘴微笑,嘴角青紫一片,很是刺眼。
我什么都没说,只默默隐下冲上鼻头的酸意,努力扯出同样灿烂的笑容,上前握住他的手。
十指,紧紧相握。
我们像守着世界末日一般地爱着,伴随着高考的倒计时,和他身上不曾停歇的种种伤痕。
易笙一直没变,总是很爽朗地笑着,对任何人都大方的微笑着,仿佛根本就不曾听见任何流言。他勾起的嘴角带着美好的弧度,惟有双如宝石般闪亮的眼眸,带着一点点死灰般的沉寂。
然当他转头望见我时,又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夺目灿烂。
我比以往更加地黏他,仿佛看不到下一刻般,紧紧抱着他,不再顾忌任何场合。
我们那样亲昵地依偎着,却像在等着一个结束的时刻。
我从不抚摸他的伤口,因为那是不能说的秘密,心知肚明却不能言说的秘密。
九校联考,试卷上的每个题目都似曾相识,我心情平静,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下笔如有神,行云若流水,仿佛已写了千百遍一般,根本不需要太多时间思考。
我并不很关注考试的结果,因为那必然是一个不会辜负我努力的成绩。至于别人发挥得如何,我最后的名次到底如何,一切听天由命。
我只是紧紧盯着那偌大的红榜,不断地寻找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名字,却在年级的倒数三十名里,看到了易笙。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要撕裂那张红纸般,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名单。
“果然不行么……还是太紧张了啊!”易笙琅琅的声音落在我的耳畔,我僵硬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他歉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