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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胆怯,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看着镜中微醺的脸,迷蒙的眼。我恣意的笑,嘲讽的,冷清的,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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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酒量很不好,偏生很有挑战精神地越挫越勇,完全无视宿醉的可怕。所幸酒品不是太坏,既不会大吵大闹,也不会站在桌子上跳食人族模样的脱衣舞,或是很不厚道将无辜路人甲乙丙丁拖到角落去随便乱个性。
根据室友们无良的说法,我喝醉的时候只会傻傻地看着大家憨笑,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理,只自顾自地笑出一地眼泪,好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重病患。
秦云很君子,每次都礼貌地将喝得疯疯癫癫的我完完整整地送回宿舍,或者在天气很不错的日子里,陪我一直坐到酒醒坐到天亮坐到我毫无理由地泪流满面。
他还是很拙,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冷笑话也讲得磕磕绊绊,让人浑身发寒。但这样也好,我们在一起多半各自沉默。
他安静地陪在身侧,像一座月光下的雕塑,静默,却很美好。偶尔的偶尔,他也会意思、意思地笑我几句。他说:“郝郝,没想到总是面无表情一脸无所谓的你,居然最是情绪化。”
在这个看多我抓狂、醉酒、暴力、甚至又哭又笑的丢人场面的家伙面前,我什么都懒得说,只瞅着他奸猾地笑,笑到他面色发青、全身发凉,然后怕怕地后退着说:“郝郝,我真没想到……你的本性居然是这样的……”
他一向不够丰富的表情此时倒是经典,经典的诚实!诚实得简直让人悲愤——那根本就是副悔不当初、恨不相识的模样啊!
我看得咬牙切齿,灿烂笑容中尽是黑子爆弹:“哪里!哪里!我的本性活泼可爱,天真纯朴!”
简直是人见人爱的好童鞋啊!
当然,我还兼具了有仇必报的珍贵品质。
事实上,我一直没有错过秦云看到我穿着性感露背的衣服,蹬着七八公分的细跟高跟鞋时,会不很明显常地皱一皱眉的举动。
于是,我邪念一闪,隐藏多年的恶劣因子便叫嚣了着奔腾了。
于是,无辜善良的我“被迫”尊重人类的本能,开始恶劣地逗弄他,折腾他,甚至无良地当着新朋友的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搞得他脸红脖子粗,才得意地捧着肚子笑到打跌。
没想到,我的室友们倒很欣赏这样的他,纵然秦云就读于远不如B大声名的H大。但他健康帅气,诚实诚恳,算是有身高有人品有相貌有潜力的四有好男人。尤其在大家知道他只是我的麻吉,而没有倒霉的沦落成我的男友后,一干女狼们的色心都沸腾了。
我的室友,平日里随便咧格嘴笑笑也能笑出奸佞形象的洛丹童鞋,对这一现象总结良好:“秦云那厮是多好的对象啊!不说别的,光是看郝郝这样无耻又任性的家伙,也能不离不弃还很阳痿地秉持柳下惠的善良形象,在这个外遇成灾、男娼女盗的糜烂时代,自然会成为女狼们心目中的首席棕马王子!”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就落到了秦云的腿间,狭长的狐狸眼里还闪着奇妙的光芒,看得秦云两腿打颤,脊背发凉,屁股仿佛上了钉子,坐得很不安生。
我只觉牙齿一阵酸疼,有种很不妙又很奇妙的感觉——秦云这厮,大限将至。既然能让跆拳道黑带的洛丹出马,相信他离被正法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过,秦云还是相当□的,像一个坚贞的古代女子,英勇地在火辣辣的目光中独自纯洁。
因此,在秦云不幸地被彻底正法之前,他还异常幸运地经历了我们系男生们的集体仇视,女狼们越来越炙热的□裸的调戏目光,导致他每次上我们学校必狼狈不堪。偏生待他逃回自己学校后,还要被他的同学室友兄弟们联合起来消遣完了嫉妒,嫉妒完了消遣,反反复复——总之境遇就是悲惨,很悲惨。
最后,一向脾气挺好的秦云终于忍无可忍地挂了个电话给我,语气那叫一个悲愤:“郝郝,你不厚道!”
我架着二郎腿,很不淑女地扣着鼻屎,非常专注地看着屏幕上激烈的妖精打架:“没事儿,我只要胸部够厚就可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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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快结束的时候,篮球部出身的秦云最终不敌跆拳道的破坏性,被有毅力有坚持有恒心有耐心的洛丹童鞋正法于学校边的廉价小旅馆。
第二天秦云在柜台结账那会儿,正巧遇见也才从别的房间宿醉醒来结账的我和其他室友。他的模样简直像个被判了死刑的人犯,神色悲绝,满眼绝望,若非被洛丹相当有力的小手牵着,恐怕早就哭着叫着跑来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了。
相比之下,刚摆脱了处X之身的洛丹倒是一脸的满足,面色红润,春光无限。她很有气势地用长指掸了掸衣摆,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安慰性地拍了拍秦云的肩膀,看着他的时候还带着点脉脉温情:“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闻言,我和室友们皆是一脸错位的纠结——要知道,这句老土的可以的台词洛丹童鞋准备了至少半年,在宿舍反复练习到我们都耳痛之后,它终于正式登场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莫过于此啊,莫过于此。我实在是感慨万分。
至于秦云同志,还算节俭地没有当场吐出一口血来,只是那脸色比吐了一公升的鲜血还要惨淡。之后我才知道,这应该被负责的孩子当日还自掏腰包出了血案的场地费,失身又失钱,真真的悲惨至极。
待回头和室友们说起这事儿,我也只当个笑话。一般他有什么不幸的事儿,我都会当做开心的事儿来说说了。没想到曾经很凶猛的正法执行人洛丹童鞋,竟在我的调侃中羞红了整张脸——她外强中瘠的真实模样就这样在目瞪口呆的我们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在两人不咸不淡地交往以后,洛丹就从一个典型男人婆变成了非典型性的半淑女。挽着高大的秦云时,个头不矮的她竟一反过往的阳刚强势,诡异地有了一种近似中性的柔媚,真真的温柔漂亮娇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为此,我们班的一干单身汉悔得肠子都青了!看来现代男女要成就那档子事儿,还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准儿看上去是被害者的,其实才是那个撒网的。
当然,我还是很相信秦云的。他一向老实,绝不会这样无耻,顶多就是没好好控制住自己优良的男性荷尔蒙,又或者在半醉不醉的时候,顺便脱了自己的和对方的衣服……
不过,看着他们谈起了平平淡淡又破感甜蜜的小恋爱,作为见证者的我,心里也是挺高兴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莫名其妙的平和感让我坐到了电脑前,默默地写着一封应该永远也不会寄出的Mail——
哥,近来好吗?
听秦云说,最后你还是去了我们曾经约定的学校。
至于原因,我不敢问。或许,也没有必要去想。
没想到这两年,我们一直居住在同一个城市,虽是一南一北,但在地图上,甚至不到一跨的距离。
尽管如此,我们却始终不曾相遇。
终于明白,什么是传说中有缘没有份——我们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哥,你知道么?
秦云交了女朋友,但那个人,不是我。
她是个跟我完全不同的女孩,明明很喜欢人家又不敢说,非要搞出些奇怪桥段,弄得大家哭笑不得。不过,他们看上去很幸福,这样很好。
秦云是个好人,是我这些年来最想感谢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幸福。何况身边能有一个沉浸在幸福的人,总觉得自己也能沾上点运气。倘若看到这封信,你是不是又会笑着说我好傻?
可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我又开始整夜、整夜地梦到你:小的时候,初中的,高中的……
然而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梦到过你,不管怎么努力也梦不到你。
哥,我想你,好想你……
我们是不是……真的相遇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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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Email,我没有写得泪流满面,也没有彻夜难眠。相反的,这短短的几百字,我写得很是平静,很是自问。
事隔多年,世事变迁。当初我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再次做起这样幼稚又单蠢得傻事儿。只是,心里并不那么反感。
我托着腮,窗外夜空深深,安宁的仿佛没有尽头,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这些年,我很好,并不痛苦。
只是,也不快乐。
轮回
2.
时间如风过,不及怀念,又是半个学期。冬日带着凛冽的寒风,无声降临。
我几乎整个寒假都宅在家里,看看书、画画图,勤奋地复习复习功课。大学没有高中那样沉重繁复的课业压力,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用彩色的铅笔,无比鲜亮的用色,勾勒着那些应该灰暗但却亮到无望的画面,描绘出一个似乎无人能够苟同的世界。
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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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频繁的创作中,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的平静。
每日每日,从早到晚,我都埋首于画架之前,废寝忘食地涂抹着。叠在桌案边的作品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当那些缤纷的世界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时候,我在一个知名的插画网创建了一个小小的专栏,挂上了我沉溺的想象,平静的,疯狂的,极致的对比。
我几近疯狂的更新速度和独特矛盾的绘画风格为我招揽了大量的客流量,网站编辑开始频频敲我的QQ,首页的榜单一次次出现我的名字。
网络是最自由的世界,最混乱的世界,也是草根们最容易出位的世界。
于是,我很快红了起来,专栏下有了追逐的粉丝,百度搜狗的相关链接一拉就是一大串。当然,自然而然地也有不知所谓但死咬着我不放的人。
我不很在意。咒骂再难听,事实再扭曲,也伤害不了我。那个可以伤害我的那个人早已不在。而在太早以前,我就习惯了无中生有,以及各种中伤。
我根本懒得理会。这样的冷漠激起了更多反对的呼声,网友们一次次对我的作品提出质疑:
“为什么飘空的雨会是鲜亮的红?
“为什么晴朗清爽的天空下,会是枯竭的干涸龟裂的土地?
“为什么丑陋的女孩脸上会带着灿烂的笑容,而那美艳的被众人环绕的女子,却似笑更像哭?”
……
是啊,为什么呢?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这样的画面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不断在我的内心深处扩散开去。
它出现了,我便画下来。
如此简单,如此而已。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我便不再说。
真真假假又如何?别人的想法与我无关。
世界本就黑黑白白,出现在史书上的也未必是真相,更何况是网络上的风风雨雨。唯有胜者,才是真理。
我固执地认为:人和人之间不可能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解。那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可惜只是愿景——可以提倡,可以推崇,却不能实现。
3.
新年将至。
时钟滴滴答答不疾不徐地奔向零点的方向,一些耐不住性子的人已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阵阵声响,此起彼伏。绚烂的烟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在浓黑的夜空中。
然后,巨大的钟声撞响在一片足以震动大地的欢腾中,破空的鸣响了新年。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尖叫连连,合着英文、中文、法文,各种祝贺,很是热闹。我妈和易笙的爸爸组织了各种肤色的国际友人,一起聚在家里办了个春节PARTY,让他们感受下中国的新年。而欧美人多半放得开,能叫能玩能唱能喊,声线很是惊人,几乎盖过了窗外轰天的炮竹。
那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只有我不想也无法面对的人。
在这应该团圆应该喧闹的日子里,我却只有自己一个。我坐在没有喜气的房间里,无聊地数着跟高中课本一般厚的红包,望着夜空璀璨的美丽,一个人欢笑,一个人沉默。
其实,我和我妈的关系已不像过去那么坏。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易笙咬着牙对我说的那番话——“郝郝,我知道你对你妈意见很大,事实上我也真的很恨她。但我想……她应该是真的爱你的,远比你爸更加爱你。她也许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未必不是一个好母亲。”
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麻木地走过那么多后,我已然可以坦然面对现实——我根本没有独立和任性的本钱。
是啊,我已经没有了爸爸,没有了易笙,我不能再失去了。
我不想一无所有。
我很自私,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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