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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我一个趔趄,这才发现自己竟双腿发软。秦云迅速托住我的手肘,一脸复杂地督了眼我凸起得相当明显的肚子。
“我没事,宝宝也没事。”我深呼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肚子,安抚莫名坐了一次云霄飞车的宝宝。
待它乖乖地恢复平静,我才努力扯起嘴角,故作无事地看向一脸铁青的秦云,犹有些虚弱地问道:“怎么了?”
“她想撞你,她居然想撞你!”秦云依然紧绷着表情,死死盯着我的背后,如同诅咒般从齿缝中逼出这样一句话来。随即,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直直奔向我家。
我忙护好肚子,任由他噼噼啪啪往楼上奔去,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我似乎……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我是天生的乌鸦嘴,好的不中坏的全中。
当我看到易笙家大开的房门时,我几乎窒住了呼吸——原来,真的是她。
她还是来了。
每当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像恶魔一样,对我自以为的快乐不屑一笑,然后挥刀斩破一切。所有的羁绊在她面前,都是如此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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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易笙原本整齐而空荡的家仿佛被盗贼打劫了一般,一室狼藉。
原本气势汹汹的秦云怔在当场,而我,却是太过明白。
我挣扎着爬下秦云的怀抱,缓缓走向那个坐在一地碎渣中的男人。他是那么脆弱,神情恍惚,两眼无神,脸上还留着深深的红痕,像一个满腹委屈又无处述说的孩子,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地抽疼,“哥……”
“郝郝?”易笙恍惚地抬起头,在看到我时,突然绽开了孩子气的笑颜。他一把抱住我,无助地将脸埋进我的胸口,轻轻呢喃,“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我温柔地抱着他的脑袋,怜惜地摩挲着他的发,“没事了,我回来了。”
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年的易笙,那个可怜透顶的大男孩,带着一身伤痕,赤着脚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然后在看到撑着伞回来的我时,露出可爱的纯挚的笑容。
那个时候,那样狼狈的他,带着微笑对我说了同样的一句话:“郝郝,你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撑着的伞一下落了地。
那个时候,我虽然抱住了他,却仿佛怎么也抓不住他的灵魂。
那个时候,易笙发烧到40度,几乎丢了命,可是还是咬着牙回到了他妈妈的身边。
那个时候,我不懂这是怎样的执念,可是现在,我却没有办法说我不懂。
因为我对易笙,何尝不是这样的执念?
我心里一阵后悔,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甚至觉得肚子里的宝宝,都抗议地捶打了一下我的肚皮。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还这样的想不开,我没想到她还是这样的放不开。或许,不是没有想到,而是刻意忽略。
我以为自己受尽委屈,我以为只要自己够决绝,总会有一个好结果。
我刻意忘记我们的当初,忘记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不得不忍受剜心的疼痛,狠心分手。
我竟忘了当初夹在我和她之间的易笙,过得有多痛苦,过得有多凄惨。
我只是刻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自以为是地认为经过了那么多年,在得到了新的家庭后,她会变得比较容易放手,变得不那么刚愎苛刻。
可是,我凭什么这样以为?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脑海中突然飞过宋依初无奈的叹息:“这样逼迫他,真不像你的作风。”
她明明提醒过我,我却假装自己不懂。
我太急躁了,太想得到了,不想再等了!我以为自己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可原来,这些真的只是我的自以为是。“对不起,哥……”
“郝郝,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秦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的话,无视我哀求的视线,决绝地对上易笙,“你知道吗,你妈刚才开车撞郝郝!”
“不是的!”我毫不犹豫地反驳,反射性地想要伸手去捂易笙的耳朵,却被紧紧抓住了手。
“是真的吗?”易笙看着我,眸子如深潭一般,看得我不禁有些害怕,我忙不迭地摇头,怎么也不敢承认:“不……”
“说实话!”易笙一把拉住我,力气大得我差点飙泪,只能狠狠地咬住下唇,才能忍下尖叫的冲动。
“放手,易笙,你弄疼她了!”秦云强硬地将易笙的手挥开。
突然失去支点,我趔趄了下,一个不稳竟跌进秦云的怀里。
一抬头,便更是仓皇地发现易笙愈发暗沉的脸。
“我没事!”我连忙上前两步,试图去抓易笙的手,却被他躲开了去,“哥?”
“是她,对吗?”易笙没有理会,只是用悲伤得仿佛可以淹没一切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再次问道。言语间,竟带着针灼的疼:“郝郝,告诉我实话。”
“……对不起,”面对这样的他,我无法欺骗,却也没办法承认。我不想再看到他崩溃的场面,不想看到那年那月,崩溃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悲痛欲绝的他,“别这样,哥,我还好好的,不是吗?”
“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你还会好好地吗?”易笙悲哀地笑,指着秦云,问,“救了你的人是他,不是吗?不是她故意避开你,而是因为他,你才能好好的,对吗?”
我回答不出来,也回答不了。
因为秦云的狼狈,渗出血的袖子,赫然表明了无比残酷的现实——易笙的妈妈并没有好转,她还是那么疯狂。
看上去比当年平和了许多的她,根本就没有变。只不过以前她选择了自我残害,而现在,她似乎舍不得伤害自己。
她想伤害我。
她想我死。
“哈哈,我怎么会这么天真?我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依着她,那么再等上几年,她就会改变!”易笙捂着脸,笑得撕心裂肺。泪水混着血水,从指缝流了出来,“她要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咬牙放弃,可是我等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久……哈哈,我真是猪,我居然会傻得相信她说的话!!”
“哥,你别想这么多!我现在不是好好在这里吗!”我焦急地从口袋里拉出纸巾,试图去擦拭他被碎渣刺破的掌心。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木讷地傻傻地,笑着。
“易笙,你……没事儿吧!”秦云终于看出了易笙的不对,他再怎么不在状态,也看出事情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我没有说话,心里多少还有些生他的气。秦云也不追究,主动帮我架住摇摇晃晃神情恍惚的易笙,方便我帮他包扎满身的伤口,“不行,得去买点酒精棉花消毒,他怎么伤成这样!”
是啊,他怎么伤成这样!她怎么忍心伤他至此!我咬了咬嘴唇,颤抖地帮他剔去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不忍看易笙空洞的表情。
他是那样的狼狈,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密密地渗着血。
白色的衬衫上,开出大大小小的、血色的花。
无比骇人!
我想,易笙一定很疼。可是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我们在他身上动作,再不吭一声。
他遥望着天空,却找不到焦距。
我的心,猛地一抽。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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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易笙跑了,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恍恍惚惚地沉默下去的时候。
可秦云前脚才出门去买酒精棉花,易笙便突然技巧地挣开我。看也不看我一眼,突然就起身往外跑去。他的反抗太突然,他的速度太迅捷,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我惊慌失措地跟着跑下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人长腿长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然后,消失。
“哥!”我大声地喊着他,不管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不怕撕破喉咙地大声叫着,“哥,你回来啊!”
然而,没有回答。
跟着风而去的我的声音,默默地消弭在空气中。
废弃多年的空地边,只有孤零零的我,孤零零地站在后巷,遥遥地望着易笙消失的方向。
我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仿佛那里正挺好着一把利刃,正来回不停割拉着什么。
并不会痛。
胸口已麻木得感觉不到痛……
“哥——”我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只觉得眼泪哗啦啦地直往下掉,大颗大颗地,不停往下掉,怎么擦也擦不尽。
视线一片模糊。
尽管如此,我依然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固执地等待着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事……”
我呐呐地念叨着,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又说了一些什么。
突然,一双大手扣住我的肩膀,稳住我摇摇晃晃的身体。
“哥!”我激动地猛地抬起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惊喜地回头,“……是你。”
不是易笙。
不是易笙。
不是易笙。
当然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这个世界……没有奇迹。
我是那样的失望,失望得那样清晰,秦云一下变了脸。
可是,我却没有心情理会。
我垂下脑袋,傻傻地看着脚尖,任由泪花将它们打湿。
他走了。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我们不是可以天长地久了吗?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了?
我傻傻地看着自己的鞋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想不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耳畔传来秦云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被刺伤过的痕迹:“他去了他妈妈那里吧?我知道地址,我带你去。”
他是要……带我去易笙那里吗?我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却发现视线太过模糊,根本看不清任何。
我没有答应没有拒绝,任由秦云牵着我,将我带上他的车。
我听到他发动了车子,然后,听到他说:“郝郝,坚强点,你是要去带回易笙的。”
我不语,许久之后,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落在窄小的空间里,铿锵有力:
“嗯。”
没错,我要把他带回来。
他是我的!
我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再抬头时,可以看到后视镜里出现的自己,极其红肿的眼眶里,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眸。
易笙,我们不会分开。
这是承诺。
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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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易笙的妈妈住得并不远。
因此即便秦云开车,也没有赶过一路跑来的易笙。
我跟着秦云跑上楼的时候,刚好看到易笙敲开他妈妈的大门,单刀直入地责问:“为什么!杀人是犯罪的,你知不知道!”
易笙的妈妈只是撇开脸,就那样正好地对上追上来的我们。
一声讥笑。
她看着我的目光非常诡异,让人脊背发凉:“呵,不是还没死吗!倒是比以前更精了,还会告状了,郝郝,挺不了起的呀,比起你妈来,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易笙的身后,轻轻地环抱住他。
我将脸贴在他汗湿的脊背,感觉他倏然僵硬的身体,温柔又怜惜地拥着他:“哥,我们回去。”
“不要脸!小狐狸精!”易笙的妈妈蓦然抬起了手,那厢的秦云还来不及喊,易笙已一把截住了他妈妈的手腕。
“住手!”易笙阴沉沉的声音,落在了我的耳畔,我惊讶地抬起脸,看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无比阴狠的易笙。
我很惊讶,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傻傻怔怔地看着易笙无比坚定的面容。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无情和决绝。
这是第一次,易笙正面地阻止他的妈妈。
从前,易笙也会护着我,用自己的身体牢牢盖住我的,任由他妈妈的拳头巴掌,如雨水般落下。
他会忍着疼痛,努力拉起嘴角,微笑着对我说:“不怕,郝郝,不怕,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他从没有反抗过他妈妈。
一直,一直。
可是,现在,他却扣住了她的手,用力地,让她怎么扭打也挣脱不开。
这一幕,我想惊讶的不只是我,更是不曾被儿子反抗过的易笙的妈妈。
易笙在外面倔强顽强,桀骜不驯,但是在她的面前,却始终都是低头的那一个,不管任何事。
这是第一次,唯一的一次。
震惊到极点的她先是错愕,随即是一脸的不敢置信,那样惊惶的表情,我曾在镜子中看过——那是我自己的,在知道自己必然要离开的那一天。
现在,却是她的,曾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