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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殇(完结)-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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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不久,磬儿进房为我换药。我颇感疲累,嘱咐道:“我再睡会儿,别让人来打扰。”
  这一睡,直到了日落时分。
  我醒来,招磬儿进房问话,她道今日无事,“只王爷带着宁姑娘来了一趟,说是宁姑娘今日便要会大洛。王爷听说您还歇着,就没让打扰,领着宁姑娘走了,让奴婢知会您一声。”
  我点了点头,心知,潜光也走了。
  这日便百无聊赖过了。
  又过了几日。
  这几日宜凌求见了两三次,待了些贴心的好东西,说是探望,却无非想试探我是否是慕容植语。她的疑心,比宁毓儿大多了。
  谦益这几日忙于筹备战事,虽如常来我处小坐,却也只是小坐片刻就走,连抚琴,也往往只得半曲。他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每每走时,恰是我鼓足了勇气要与他摊牌之际。
  如今我想,他定早已心如明镜了。
  罢,罢,罢。
  那些话,他不愿我说出口,我不说也罢。其实我即便是说了,又能左右他么?他如何待我,从来都是依他自己的方式。
  第二卷  水龙吟  第32章  宜凌之泪
  大战前夕一日。
  潜光与宁毓儿已离开了好些日子。
  我背伤无大碍,难得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太阳不火。我正欲出梦走动,便听院门处一阵喧哗。磬儿出去相问,方知是宜凌身边的一个侍卫求见。
  
  宜凌身边本也有伺候的丫头,皆为淼水国人,大抵言语不通。反不如谦益自大洛带来的侍卫得宜凌看重。说也奇怪,但凡宜凌想笼络的人,还没有笼络不了的。譬如当初的大洛皇后,十七公主,大太妃德颜,沙陀公主思樱,现在的侍卫。
  这侍卫满脸急如火烧,一见到我便跪倒在地,口中急道:“奴才求公主殿下救工郡主。”
  我惊讶,“出了何事?”
  他慌忙道:“将才有混入府中的奸细误以为郡主便是公主殿下,将她挟持,逼迫释放他们被俘的将军。”
  我急问,“他们?”
  “回禀殿下,奸细为一男一女,扮作府里前院的侍卫与丫鬟……”
  我速道:“王爷呢?这事该先知会王爷。”他会比我有办法。
  “回殿下,王爷已赶了过去,可郡主……郡主……事先交代务必……”侍卫支吾起来。
  我反问,“她让你务必也请我过去?”
  侍卫急点头,“郡主道,现在若不去,她怕是性命堪忧了”
  “王爷不是已经过去了?”这话出口我又急忙噤声,罢,宜凌即便不请我过去,如此人命关天的当口,我又岂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我忙道:“快,赶紧起来,这就过去。”
  我领着我院口的大批侍卫,火急火燎往宜凌园落脚的院子奔去。
  到时,院子四周毫无动静,只院门口堵满了刀剑出鞘的侍卫。这些人都是谦益的贴身侍卫军,是亲信侍卫,我要进院子,却被侍卫们拦阻在了门口,无论如何也不放行,只道:“王爷吩咐,请殿下速速离去。”
  我在门口徘徊,哪里又肯离去?进不了院子,我急急探头往里望。本以为眼前定然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迫局面,亦或者已是血染青石,剑闪耀日。
  却不想,看到的竟是谦益一袭白衣胜雪,举止优雅,神情闲适的侧坐在院中品茶的景象。
  一桌一椅,一壶一盏,一树一人。
  桌是曲流木红漆园桌,椅是楠木雕花太师椅。壶是梅花形抽皮砂飞天壶,壶身银砂闪烁,朱粒累累,壶把呈彩带飞舞,谓为名贵。盏是梅花形金錾花嵌珠盏。这一壶一盏已属珍品,但比之谦益之前送我的一套,仍稍逊一些。
  一轮艳阳高照,白衣男子举手投足褪尽世俗烟火气味,俊逸的脸,雅洁的笑,出尘脱俗的意蕴,让人陡生误闯仙人宫阙的幻念。
  谦益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起身,风吹衣袂,身姿飘逸,笑道:“你们可想好了,现下放了人离开,还来得及。”我大惊,谦益脱口而出的竟是淼水语。只短短的几个月,他已学会了淼水语?
  一名女子冷硬应声,“若不放了我们敦颐将军,休想我们放了你们的公主!”
  我循声望去,院子里的角落里,一男一女各举了一把弯刀架在宜凌的脖子上。女子偏髻身着紧袖黑衣白短裙,有黑色绑腿。男子披发身着紧袖白衣,黑宽裤。两人都是典型的淼水大户家奴的服侍,与寻常百姓不同,看来真是冒充了我院里外院伺候的侍卫与丫头。
  此时,宜凌虽是满脸惧色,却也颇为镇定,不喊不叫,只死紧紧盯着谦益。奇怪的是,她眼里居然缓缓流出了近乎绝望的悲戚。
  我蹙眉低思,不知谦益此时眼中是怎样的心绪?
  谦益猛然转头,他没看我,我却看见他的眼,霎那间浑身禁不住一抖。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谦益那双眼,那眼里净是怜惜,净是恨不得代其受罪的痛色。那样的眼,我见过,我见过的……宁毓儿……当初的宁毓儿……
  今时这双看宜凌的眼,虽不如往昔那双看宁毓儿的眼那般疼惜,却也已经够了。这样的情谊已经够了。
  可宜凌为何反露出绝望的悲戚?
  为何?
  她爱谦益,我知道她爱谦益,如今谦益这般疼惜的看她,她为何反悲戚了呢?
  我不懂。
  谦益又坐了下来,又开始自顾品茶,闲聊似的,打趣似的,自言自语轻轻缓缓道:“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
  这句话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树影渐渐收缩变短,阳更高,光更热。
  又过了一会儿,我仍被侍卫们的刀剑阻挡在门外,无论我哪般叫喊,谦益仍是一眼也不曾看过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宜凌,只有那两个威胁他的人。
  一队侍卫押了一个身着洛奇军将服侍的男人自门口而入。这人满脸络腮胡子,毫无神采,手脚都戴上了粗粗的玄铁锁链,走路时,金属撞击石板,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响声。他方被押进院子,就听里面的一男一女激动叫唤,“敦颐将军!”
  谦益儒笑连连,复又起身,对那一男一女笑道:“将才,你们若肯离去,他或许还有活路一条,如今,却是断无生机了。而你们,即便此刻想要自杀,也是死不成了。”
  谦益缓步走向敦颐将军,慵慵懒懒道:“我所过,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你若要怪,便只能怪你的属下威胁了我。”他又转向角落里的一男一女,笑道:“啧啧,你们很不会威胁人。你们以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便能威胁我吗?”
  “……让我来教教你们,该如何威胁人。”谦益突然敛笑,冷声道:“第一条,心一定要比石硬,比狼狠!”他话未说完,骤然拔出身侧一名侍卫的佩剑,反手如飞鹤展翅,优美伸展肢体,一剑直送入敦颐将军腹部非要害处又立刻抽出。血在剑抽出时,汩汩涌出。敦颐将军痛的止不住哀嚎。那惨样令人见之心惊肉跳。
  这一剑,狠!准!快!
  整个动作,谦益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众人都惊呆了,连带那一男一女也惊震了半晌才痛呼出,“敦颐将军!”
  谦益收剑转身,冷笑接道:“第二条,在威胁你的人之前毁了肉盾!”
  言罢,谦益单脚点地,飞身向前,剑尖直指宜凌。宜凌已绝望的紧闭上了双眼,没有呼喊,没有哭泣,我猛然明白了谦益的意图,大叫起来,“不要!别杀她!”
  我一叫,那一男一女也明白了谦益的意图,大惊失色下,抓起宜凌躲闪开第一剑。谦益欺身与之缠斗。那两人哪里是谦益的对手,不足百招,两人已明显落了下风。谦益剑剑狠绝无情,那两人见之,心知他当真是绝没顾忌他们手上之人 的性命安危。宜凌显然已失了威胁的作用,两人失措下将她推出挡剑,谦益的长剑未能收,一剑刺中了宜凌。
  我惊呼一声,且看宜凌缓缓倒下,还好,只刺中了左肩。宜凌瘫坐在地上,表情呆滞,像极了木偶娃娃。
  又过了不足百招,毫无悬念。那一男一女依然败倒在谦益脚下,谦益却并不杀他们,只命人将之关入大牢。又命人将昏倒在血泊中的敦颐将军抬下去,冷冷道:“让军医看看,没死就送他一程。”
  最后他又令人抱起宜凌急去医治,再走出院门口,看我时,稍稍温柔了面色,转而对我周身侍卫们冷道:“此处血腥,不适公主殿下久待,还不送殿下回去?”
  适才情急,我神经一直高度紧张。此时一松,我忽觉全身疲乏竟有虚脱之感。我本也有伤。身子就虚,这下更是眩晕,刚走一步,就往前栽了去。谦益原已走过了几步,却又似背后长了眼睛,急速转身一把将我抱住,再打横抱起向我的院落而去。
  一路上,他一直没低头看我,我知道,他不敢面对我。他又让我看到了他不愿我看到的冷酷无情的那一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之后一日,谦益没来过我的院落,似故意躲避。
  次日,我让人炖了补品去看宜凌,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去,不知道是关心她还是怜悯同情她?
  宜凌还是那般应对得体,只是一双望向窗外的眼,平添了几许落寞。
  鬼使神差的,看了她那双眼,我忍不住脱口而出,“王爷来过了吗?”
  宜凌苦笑摇头,“王爷怎么会来?”
  “嗯,王爷近来是太忙了,难免一时顾不过来……”我不知道,我作何要替谦益解释,我又能解释什么?
  宜凌只是摇头,只是笑。那美得咄咄逼人的容颜失了往日神采。那份侵略似的美,让人不敢正视的其实已荡然无存。
  “别怪王爷,昨日他那样做,也是想救你……”我想多嘴,喜说出口就像掴自己一掌,我在干什么?同情宜凌吗?
  宜凌倏的瞪大眼看我,复又呆呆呢喃,“他不是要救我,他确实动动了杀机。他便是那样的人,宁愿亲手杀了我,也不愿别人拿我威胁他。他平生最恨被人威胁,这句话不假。”
  我安慰道:“怎么会?你别多心,他那是使得计策,便是要救你,本宫亲眼看见王爷眼里的疼惜和不忍你受难之意……”
  宜凌低低笑起来,却比哭还让人难受,她痴痴道:“每当他有了那样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已动了杀心。他心中确实万般不忍,确实千般怜惜,那只因他已决定亲下杀手。我早该想到,有一日,他对我也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怜惜不忍。”
  泪,自宜凌眼中流淌出来,滑过她光滑如缎的脸,她眨了眨,意欲将满眶的晶莹逼退回去。却任凭她如何煽动蝶翅般的长睫也无能为力,最后只好别开头去。
  “我一直知道,他不是没有情,他只是为保护自己而变得更无情。可我……可我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我能感动他,感动不可能改变的他……但我似乎错了……错了……昨日若非公主大喝那句‘别杀她’,我如今只怕早死在他的剑下了。”
  我受宜凌的悲戚感染,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只的起身走了。
  以她的骄傲,我再留下去便是对她的自尊的凌辱。
  第二卷   水龙吟  第33章   始恨谦益
  走出宜凌的院子,我抬头望天。
  天空,瓦蓝瓦蓝,不带一丝瑕疵,也没有一丝生气。
  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清淡淡,死沉沉,如烟似雾,是忧是愁,仿若就是眼前,待走近,却又什么也看不分明。
  对宜凌,我究竟是同情抑或是自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忆昨伤怀?
  这一日,甚觉无趣。思量着宜凌的话,穷追记忆,心中又是一惊。
  宜凌说,当谦益用那样怜惜的眼神看一个人时,就是他懂了杀心之时。前日,他决心亲手杀了她,是以将所有的怜惜与不忍之情在杀她之前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他还是有情,只是更无情。那么,当初,他那样看宁毓儿时,也是动了杀心吗?
  我原以为,那是他深爱宁毓儿的眼神,却原来竟是杀人的前兆?是这样吗?会是这样吗?
  我心中一片寒冷,紧密密,冷风过耳,犹似下了雪。鹅毛般的大雪在心里旋转着飘落,放眼望去,茫茫银白千丈万里,何处见斑斓五彩色?
  谦益,舍己之外,你心底还有何人?我曾爱你,你见死不救;宜凌爱你,你亲下杀手;你喜欢宁毓儿,似乎也曾想过杀她?你的世界只有白雪皑皑的冷色么?
  天、地、君、亲、师、又有哪一个被你放在眼底心里?
  “……感动不可能改变的他……”
  他,当真是不可能改变的人呢,感动他,谈何容易?
  既不容易,便不去想了……
  
  过了几日,谦益已如常来我这里,我与他,谁也不提宜凌之事。
  攻城战开始了。
  索里率领八万青军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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