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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晓牧请了半天假，她从单位直接来到婚姻登记处大门口等康凯，她脚上穿的是六年前康凯送她的那双红皮鞋，她来来回回踱着步，翘首往马路的那头望去，可是，直到黄昏康凯都没有出现。康凯本来就没答应她要来，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地说不见不散的。
经过一番努力，康凯终于办妥了去美国的所有手续。
虹桥机场，康凯和晓牧一起推着行李车行走在候机大厅里，他们的心情都格外沉重，不知道此次离别，何时才能相见。也不知道康凯此次远走他乡，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晓牧，原谅我那天的失约，因为我觉得在这种时候和你结婚，我实在是太自私了，我真的不能这样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真正站起来以后再娶你好吗？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要给你一个最好的婚礼，等我回来，好吗？嗨，晓牧，你明白吗？爱的承诺不在于那张纸，就当我们是给自己一个最大的考验吧，看我们禁得住还是禁不住。等我回来后，我们如果彼此都没变，那我们就一定能永远在一起了，你说呢？”晓牧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康凯手里。康凯一看，原来是那只他送给晓牧的泥娃娃，“你不是说它笑得和我一样吗？那你把它带走吧，带着它你也就带上了我的笑，康凯哥，你一定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看着那只模样滑稽的泥娃娃，康凯含着泪笑了起来，他一把将晓牧抱在怀里，晓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爱你，康凯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一定会等你回来的。”两人久久地紧紧地拥抱着，任凭无数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过。。。。。。
第二十一章
康凯到了美国以后，在一家美国华人餐馆儿当厨师，因为急着赚钱还债，所以他工作相当卖力，生活也极其节俭。他住在一个非常小非常小的地下室，家具简单到就一张床，一把椅子。生活上的苦，康凯可以不在乎，可最让他难过的是他对晓牧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在最孤独最相思的时候，他只能摆弄晓牧上飞机之前给他的那个泥娃娃，看着那酷似晓牧的笑容，也总算能从中得到一些安慰。
地下室里没有电话，他只能给晓牧写信，这几乎成了康凯唯一的乐趣。他在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他告诉晓牧，他住的地方条件很不错，很干净也很安静，各种家具和电器都十分齐全。他做的餐厅是唐人街上最大的餐馆儿之一，刚来的那几天他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他在国内没正规地学过厨艺，那几手也都是从他爸还有饭店的大师傅那里断断续续学到的，而那张厨师证书也是临时抱佛脚抱来的。可两个星期下来了，他并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这一关，算是差不多对付过去了。总之，他在美国一切都好，让晓牧不必为他担心。
晓牧经常会抽空去看康父康母和小豆豆，那天，康父康母和晓牧商量起该送豆豆去哪家幼儿园读书的事情。“师大那边有一个英语特色幼儿园，楼上张家点点才去上了半年，就能说好多英语了。”“那我们把豆豆也送到那儿去吧？”“那个幼儿园可不是随随便便进得去的。一半名额是内部关系，另外一半名额要自己去排队抢的，他们说去年报名的队伍从早晨五六点就开始排了，今年肯定更不得了了。我和你爸是一把年纪了，看来是抢不过人家了。”“今年什么时候开始报名？到时候我去排，我肯定抢得过人家的，我半夜里就去排，那总该排得到了吧？”
到了开始报名的日子，晓牧果真就到世界外国语幼儿园门口排队去了，为了保险起见，她前一天的黄昏就到了。一个保安走过来告诉她，报名要到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她来得太早了一点。晓牧嘿嘿一笑，说她是特意早点过来的，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晓牧说着从自行车兜里拿出一个小马扎，她打开小马扎放好，就安安稳稳地坐了上去。
此时此刻，康慧和晓朴也都在排队，康慧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职业“房虫”，整日穿梭在全各个新开发的楼盘间排队倒号，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时，还把晓朴拉上一块儿干。康慧在七宝的一个新楼盘售楼处门口雇了两个民工帮她站位，然后她骑着助动车匆匆赶往位于市中心的青城花园售楼处。晓朴排在长长的队伍中一眼看到了康慧，他着急地问：“你怎么没找人过来啊？”“找了几个，价钱谈不来。”“那怎么办？我可不能排全夜啊，明天我还要上班呢。”“那就我来排呗。”“那怎么行呢？你多付人家一点排队的钱不就行了吗？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了。”“如果都是你这样的思路，那就一分钱都赚不到，行了，你别啰嗦了，回去吧。“康慧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报纸往地上一铺就坐了下来，晓朴想了想也在康慧旁边坐了下来：“那还是我来排吧，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被你唠叨多久呢？”“算你还拎得清，行了，你陪我一会儿就行了。”康慧说着把头靠在晓朴身上，“好困啊，好想在我们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上一大觉啊。”
早晨上班高峰时间，晓牧的同事张铭挤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的人上上下下，十分拥挤。可就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却有响亮的呼噜声一阵接着一阵从人堆中传出。张铭好奇地循着周围乘客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后排座位上仰头坐着一个女乘客正大嘴朝天打着呼噜，她的样子把周围的人都逗乐了。张铭觉得这人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晓牧，张铭挤过去伸手拍了拍她，晓牧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一脸惊愕。晓牧为了豆豆上学的事一夜未睡，总算报上了名。可这会儿她实在顶不住了，不知不觉地就在车上睡着了。
《风景》杂志社里，晓牧正对着电脑工作，她的呵欠一个接一个。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张铭接电话：“你找萧晓牧？你是从美国打来的？”晓牧顿时睡意全消，她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从张铭手中一把抢过电话激动地说：“康凯哥，是你吗，真是你吗？哎呀，我总算又听到你的声音了，太好了，你的声音这么清楚，我没想到美国打来的电话声音还这么清楚，真的好清楚，和你以前的声音一模一样。”晓牧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张铭笑着赶紧捂着嘴巴往办公室外走去。
美国此刻正是夜晚，康凯躺在床上打电话，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酷似晓牧的泥娃娃。“晓牧，你的声音也和以前一模一样。又听到你的笑声了，这实在是太好了。我的电话今天刚装上，装上后立即就想给你打，后来一想又不行，你那儿还是晚上，我熬啊熬，总算熬到了现在。”“康凯哥，电话费很贵吧，我们快点说吧。”“不贵不贵，这儿的电话费用要比在国内便宜得多，我特意申请了包月服务，付了月费就任意打，我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晓牧兴奋得捧着电话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傻笑。“啊，有好多好多的话，都堵在这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了。噢，对了，我昨天去给豆豆到世界外国语幼儿园报了个名，他开了学就可以转到那个幼儿园去了。康凯哥，你觉得那个幼儿园好不好？”“我知道那个幼儿园的，那儿当然好啦。可学费一定很贵吧？因为我现在已经给康老板汇款还债了，恐怕一时没有更多的钱往家里寄了。”“哦，这个啊，你就不用操心了，豆豆幼儿园的学费我来替他付。我们杂志社已经实行工资加稿费的制度了，我现在拼命写稿，我有钱的。”“这样不好，你还没过门儿怎么就可以让你出钱养家呢？我当初不愿去领结婚证，就有这方面的因素，我不想让你负担太重，这样对你不公平，别人听了都会替你打抱不平的。”“我自己愿意，别人管不着。”晓牧听到电话里没声音了，急道：“哎呀，康凯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不就行了吗？”
这时杂志社的同事进来催晓牧下去开会，晓牧抓紧时间把明天要去贵州云南采访的事情告诉了康凯。“那太好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回自己的家乡看一看啊。”“当然啦，已经列入计划了，我还打算回我的母校去看一看呢。”“晓牧，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拍几张照片寄给我看，我也想念那个地方呀，不知道我们当初拍合影的那个操场那排矮墙还在不在？对了，还有那个篮球架。”“我也好想念那儿啊，康凯哥，那是我们俩认识的地方呀，你要能跟我一块儿去那儿有多好啊。”挂电话前，她和康凯约好等她出差回来再给她来电话。“我知道了，12号，我一定给你打，晓牧，你一路上好好的。”“康凯哥，你也好好的，你记着12号，一定给我打电话。”晓牧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然后拿起文件夹往会议室奔去。
晓朴将一盆热水端到康慧跟前，康慧脱下袜子将脚浸了进去，她的脚刚一碰到水就哇地叫了一声，像触电似的把脚缩了回去，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差一点儿把盆都踢翻了。“哟，疼死我了。你怎么给我放这么烫的水啊？”“我试了试，还好嘛，你不是每次累坏的时候都喜欢用很烫的水烫脚吗？”“可我的脚都起泡了呀。”“你不是骑助动车吗？脚上怎么会起泡呢？”“这个泡不是走出来的，是站出来的。你想想我又要抢房号，又要抢买家，又要对付那些楼盘里的业务员，好几个地方都是交叉进行的，来回要打时间差，就好像是在打仗一样。”“今天出手了两个号，还有两个还压在手里呢，我还想让它涨一涨再出手。要不是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做周转，我这两个也不想出手，压一下肯定涨。七宝那个楼盘的号，我今天是直接带着买家去签约的，根本就没垫钱。这种无本买卖，做起来也挺爽的。可惜不是每天都能做成这样的生意。”
“不过你这样一天天的冲冲杀杀，也实在太辛苦了。”“现在有机会捞现钞，那就捞呗，能捞到多少算多少，这种事情又不能指望它可以长久做下去，我听说政府就要出政策限制炒房了。所以我就更要抓住眼下的时机，好好再炒几把。你知道吗？人家Sally都准备买车了。我们得有紧迫感啊。哦，对了，我约了Sally她们星期天来家里玩，Sally她一直吵着要过来，说了好久了。嗳，你妈星期天不会回来吧？”“你放心吧，没人打搅你，你们就痛痛快快地玩吧。”“你猜猜，我们家现在存下多少钱了？没想到吧？再努力一把，我们就可以买车了。”“我老婆能干死了，你真是我们家的功臣啊，我得犒劳犒劳你。”
“人家跟你商量个事嘛。我说了你可不准跟我急啊。”“到底是什么事啊？”“我们去问你那个什么爸把上次那笔钱拿过来吧。”“你怎么又在动这个脑筋了？妈上次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让你以后千万别再去找那个人了，你难道忘了吗？”“我没忘，可你知道吗？我现在苦于没有资本，否则再买它一套大房子存在那里到明年出手起码可以赚它个二十多万。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啊，二十多万啊，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算是我借他的还不行吗？”“不行，上次我们说得好好的，把那笔钱退还给他后就各过各的。你看你哥背了这么一身债去了美国，我姐这么想帮你哥，她都没去动这个脑筋，我们干吗要去沾那个人啊？”“我不是喜欢去沾他，可二十万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它能帮我们解决多少问题啊，你说这个钱放在那里我们不去赚那有多可惜啊。”“没什么可惜的，我情愿不赚这个钱，也不想去做我妈和我姐不愿意的事情。”“萧晓朴，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蠢呢？你不答应的话，那我自己去找他了啊。”“你不准去，我不许你去，你听见了没有，我认真的。”“那我要是一定去呢？”“康慧，你怎么眼里只有钱呢？你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庸俗的人呢？”“对，我就是一个庸俗的人，你才看出来吗？我这次就庸俗到底了，明天我就去找他。”“你要真去的话，我那我们就不过了。”“好，萧晓朴，这可是你说的，不过就不过了，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康慧说着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她赤着脚就奔进了卧室，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星期天，Sally和以前外贸公司的女友一起到康慧家里来作客，女人间的聚会常常是表面上互相恭维，暗中却较劲儿比拼。大家七嘴八舌地夸康慧的房子漂亮，把康慧说得心里美滋滋的。“舒服舒服，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服了。”“你不舒服吗？你的房子不也一百多个平米了吗？我这套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