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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细看之下,又好像不一样。一个的样子好像在生气,另一个则嘴角微翘,仿佛在想一件甜蜜的事情。
娃娃的服饰简单,头上戴着古朴的帽子,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
关飞看了许久,还是分辨不出,所以问道:“他们没有性别吗?”
井上“哈哈”大笑起来。关飞有点生气,他觉得井上在嘲笑他,于是立刻将木雕还给他。
“你不高兴啦?”井上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
“不是。”关飞赌气地说。
井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啦好啦,对不起,别生气。这两个木雕是有性别的,只要你用心去看。嗯,你叫什么名字?”
“关飞。”
“我叫井上纪夫,今年十二岁。”
他伸出手,宛如大人一样。关飞也不示弱地跟他学,两人握了一下。
井上看着手上的木雕说:“关飞,你知道吗?我在半小时内,就可以雕出两个这样的娃娃了。”
“真的?”关飞肃然起敬。坦白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娃娃,但觉得能在硬木上雕出这种东西,也一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当听到井上这样说,他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井上见到他的表情,有点得意地说:“当然,我家还有许多。相对来说,这两个并不是很特别的。”
“哇,好厉害。”关飞由衷地嚷道。
井上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除了木雕,我什么也不懂。”
关飞喜欢他的坦白,他从不敢向别人说自己什么也不懂。
“你还是比我行,至少懂得木雕。”关飞说。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教你雕刻。”
关飞犹豫了一会儿,他并不想学木雕,不过他喜欢和井上在一起。井上让他觉得舒服,没有介意他的日语,也没有寻根究底地去追问他的家事。井上只是待他如一般的朋友,没有用特别的眼光去看他。
“好吧。”关飞答应了。
井上看来十分开心,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明天放学后在这里等吧。”
然后,他把两个木雕送给了关飞。
当晚,关飞的心情莫名地兴奋。他将木雕摆在柜上,看了许久,还是没有分辨出男女。在关飞的心目中,女的样子应该像母亲那样留着长发,温柔贤惠;而男的就该像外公一样,沉默坚强。
在许多年之后,有一次,关飞独自在家弹着木吉它。窗外传来“轰轰”的车声,树木在风中摇摆着,窗帘随风飘起,天空乍现一种不属于这都市的碧蓝。这种令人心碎的碧蓝是属于遥远的北海道的。
他突然大悟,除了外表,人都是一样的。大家不分男女,都拥有同样的情感--软弱、坚强、孤独、热情……
他想起井上当时说的话,“这种木雕是有性别的,只要你用心看”。如果他当时明白的话,事情或许不会发展成这样。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痛欲绝,泪水直流。
从那以后,关飞和井上成了好朋友。更让他惊喜的是,井上是他的学长,而且还住在他家附近。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每天去小沙滩看看有没有木头。他总是一无所获,而井上常常能捡到一些宝贝。他总是兴高采烈地笑着说:“关飞,那是你太不细心了。”
关飞倒不介意是否会捡到木头,他觉得能和井上在一起已是很满足。从此,他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某种开始(5)
井上的家里有许多木雕,有花、有鱼、有猫、有狗等等,摆满了他的房间。他给每一个木雕都起了奇怪的名字,有的叫“祸”,有的叫“火盘”,有的叫“苦草”,有的叫“错”……这些名字令人想起的是不祥。
关飞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井上笑着说:“对,我就是要将苦难雕出来。这样的话,心里才会变得舒服些。”
关飞的视线被放在窗前的一个特别的木雕吸引住了,他心不在焉地问:“你有什么苦难?”
井上不出声了,他和关飞看着同一个方向。
那个木雕呈现出一个人的形状,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关飞联想起婴儿吃奶时的表情,他嘴一撇,你以为他要笑了,但一刹那又哇哇地啼哭起来。
这就是那种一刹那的表情。
“他叫nipopo,意思是树木的小孩子。”井上说。
“什么叫树木的小孩子?”关飞转头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守护大自然的精灵吧。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惟一的东西。”井上低下头,拿起小小的刻刀刻画起来。
井上的家只有他和母亲。母亲是个相当和气的老太太,每当她微笑的时候,小小的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线。关飞常来他家,因此能经常吃到老太太煮的味噌拉面。这煮拉面的手艺,关飞觉得自己的母亲纵然再用功十年也比不上。
与关飞的母亲相比,井上老太太的年纪好像很大,看上去已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而井上才十二岁。这疑团一直在关飞脑中旋转,不过因为井上一直没问他的家事,他也决定不开口询问。
今天,井上第一次提到父亲,关飞冲动地脱口而出:“你父亲在哪里呢?”
井上的小刻刀掉在了地上,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关飞不禁后悔,他立即说:“我爸爸是船员,不过我对他很陌生。因此当妈妈离开他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伤心。”说完,他还摆出一个不在乎的表情。
井上苦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老太太在此时推开了纸门,她笑眯眯地说:“嗯,拉面煮好了,来吃吧。”
直到关飞回家,他还在为自己问井上父亲的事懊恼不已,井上当时惊恐的表情是他从没见到过的。
接下来整个星期,井上都没来上学。他病了,他的身体一向不好。
是不是因为函馆太寒冷了,还是因为他父亲的事呢?关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继而他也想起自己的父亲。
妈妈这样全心全意地爱他,然而他还是走了,割断了和这个自己亲手建立的家庭的一切关系。
“井上……我的父亲是一个罪犯呢。”关飞心底里悄悄地想着。
他默默向大海立誓,永远不要做这样的男人。
喜欢一个人,就该是一生一世吧!
然而他又想到妈妈的下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找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第二章 邂逅绮筠
关飞是在井上家看见她的。当时,她穿了一件贴身的粉红毛衣,一条直筒牛仔裤;一头带点凌乱的短发,长度刚好盖住耳朵;说话的时候,眸子机灵地溜溜转,浑身充满着锁不住的活力;还有那最动人的温暖笑容。
邂逅绮筠(1)
雪下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停,气温仍然很低,雪地十分地湿滑。
关飞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想着井上。井上的木雕手艺在学校是出名的,而且他为人也十分健谈,但为什么除了关飞就没有其他朋友了呢?
这时,三个井上的同班同学从他旁边擦身而过。他们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接着一个比关飞高出半个头的健壮孩子走近他说:“中国小子,别再接近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了。”
关飞最讨厌人家用轻视的口气叫他“中国小子”,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了,因为“杀人凶手”这四个字强烈地震撼着他。
他愣住了,嗫嚅道:“谁是杀人凶手?”
“哼,井上纪夫的血液里有那个杀人凶手的基因。你不离开他,嘿嘿,有一天他也会杀了你的。”那男孩挥舞着拳头,瞪大眼睛。
关飞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他心想:“不行,我不可以太软弱。外公说,男子汉不可以软弱的。”他回瞪了那男孩一眼说:“我不怕,我偏要接近他。”
那三个男孩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关飞会反驳。
正当大家僵持的时候,井上老太太提着菜篮,出现在背后,她看到关飞,就喊道:“关飞,关飞!”
那三个男孩立即转身跑掉。老太太走近,嘟哝道:“这些小孩是不是在欺负你?”
关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的脑海一片混乱。杀人凶手的儿子?那这个善良的老太太的丈夫不就是杀人凶手?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虽然他们都带着手套,但关飞仍能感到她传给自己的温暖。
“来,来我家吃拉面。”老太太微笑着说。
关飞点点头,随着她一步步地走去。
井上看来又瘦了,脸色更是苍白,但精神看来不错。
吃完拉面,他们又躲在井上的房间里刻着木雕。
关飞没精打彩地刻着,井上留意到了,于是问:“关飞,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什么。”关飞低头说。
井上放下雕刻刀,笑着说:“骗人,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关飞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说:“你的同学说你爸爸是杀人凶手。”
井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嗯,是真的。”
“什么?”关飞惊叫起来。
“我是在两岁的时候,由井上老太太收养的,她待我如亲生儿子。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这才知道我的父亲是死囚。”井上的表情十分平静,眸子黑得深不见底。
“我母亲――井上老太太,将父亲的事告诉了我。当时,我真想一死了之,因为我忍受不了旁人的眼光,他们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的父亲是杀人凶手。如果没有母亲,我早不在这个世上了。”
“母亲悉心地照顾着我,但使我有‘要活下去'的愿望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她说,井上,你是你,你爸爸是你爸爸。你爸爸已受到了惩罚,但你是无辜的,无罪的,为什么还要惩罚自己呢?”井上说完,望着关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关飞看到他眼中殷切的期望。井上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朋友的,他是井上惟一的好友。没有朋友的苦恼,他是非常明白的。更何况老太太说得对,杀人凶手不是井上,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关飞笑着说:“原来我们同病相怜。”
井上见他笑了,本是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他说:“同病相怜?”
“嗯,都没有父亲。”关飞说。
“是啊,真头痛,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个男子汉,因为没有大人做示范啊。”
“不要紧,我们生来就是男子汉。”
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关飞又开心地见到井上那种可以融雪的笑容。他知道,那时候,他和井上是在互相扶持。
临走时,井上告诉他,父亲还是留了一个东西给他,就是“nipopo”。有时候太想念父亲了,他就模仿着nipopo的样子,尝试去雕刻,结果就无可救药地沉迷了进去。
邂逅绮筠(2)
“这是我和父亲之间惟一的联系。”井上说。
父亲给了我什么呢?关飞不停地想。
这时已是一月份,关飞来日本也有四个月了。他除了在家附近闲逛之外,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因此,当井上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便提出星期天一起去函馆市的五棱郭吃盐味拉面。
五棱郭的建筑和日本的传统建筑大不相同,极富异域风情,关飞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外国。
街道十分热闹,拉面店鳞次栉比。从店铺里飘出的面条香味,使关飞垂涎三尺。
盐味拉面果然名不虚传,关飞一连吃了三碗,依然意犹未尽。井上吃了一碗,他见关飞仍贪心地看着其他顾客的面条,笑着说:“关飞,你果然有日本血统。”
“什么果然啊?我一半是日本人。”
“啊……对不起……日本人除了寿司,最喜欢吃的就是拉面了。”井上说道,“你知道这盐味拉面为什么很好吃吗?”
“不知道。”关飞来了兴趣,他想回家叫母亲煮来吃。
“那是用猪骨、鸡骨架、昆布等等材料熬出来的汤,你看这汤清澈不油腻,就知道是佳品啦。”
关飞在纸上记着他说的材料,但井上只说出这三种,于是他抬头问:“那'等等’是什么呢?”
“'等等'呢……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井上一说完,就哈哈笑着跑出了餐厅。
关飞这才知道被捉弄了,他没好气地想追出去,却被老板一把抓住。老板沉着脸说:“小鬼,面钱啊!”
这一天,他和井上过得很快活。世界就像由盐味拉面开始,在他面前展开了。
时光如箭,不知不觉间,他已在日本生活五年了。
井上依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木雕手艺也愈来愈出色,而关飞仍是处于初学阶段。但是他的日语却有如脱胎换骨般迅速地进步,在井上的指导下,他不但发音准确,书写也变得很流利。
“我是没有这种天分的。”关飞安慰自己。可有时见到井上雕出的动人作品,他也不禁自问,到底自己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才能呢?
一到初春,在天气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