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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关飞还是不理解。
“笨蛋,那是我觉得有天分的人不用教就懂。再说,我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死了,那不就没人继承我的东西了吗?”
绮筠斜视着他。
她的理论似是而非,关飞听得摸不着头脑。但绮筠那肯定的语气、有趣的声调,却又让他觉得这理论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她就是想做一件事--教一个笨蛋音乐。
“问题是音乐是一个抽象的东西,怎么教?”关飞又问。
“笨蛋,我没说过吗,是教你吉它。快拜师吧!”
“喂,我还没答应你啊。”
“拒绝一个有天分的人是十分残酷的,因为他们非常的脆弱,是不是?”绮筠拍了拍井上的头。
井上笑着应和。
“真拿你没办法。”关飞苦笑着说。
这女孩的思考方式极为特别,兜来绕去的,没有一点条理。关飞很喜欢她这种怪理论,她有种“即使说了废话,但仍会让人觉得那废话是有道理”的吸引力。
绮筠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木雕,那是一个小吉它,细致精美,可爱极了。
“井上听了我的吉它音乐,就雕了这个东西给我。”她开心地说。
邂逅绮筠(6)
井上雕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就算是一把小吉它,也体现出了它的生命力。那细小的弦,就像是随时会奏出动人的音乐似的。
关飞看了井上一眼,井上的双眸沉沉地看着绮筠,嘴角含笑,好像变了一个人。在他的身上,有种关飞看不透的东西。
难道是绮筠?
绮筠再叫了一碗拉面,“呼呼”地吃着。她一说话,口中的碎面就微微喷了出来。她一点也不在乎,抹了一下又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光是看着她吃面,关飞就觉得很有趣,也不由得来了活力。
“嘿,大家来努力吃面吧。”他对井上嚷道。
当晚,关飞满脑子都是绮筠――她指手划脚的样子、她斜睨他的样子、她挂着笑容说话的样子、她大口吃面的样子,他第一次为女孩而失眠了。
绮筠也在他们的学校上学,她和关飞同一级,但并不同班。
有了她,他们三人间经常充满着欢笑,上学再也不是一件苦差事。每天早晨,他们相约上学,中午一起吃饭,放学后再四处闲逛,直到华灯初上才各自分手回家。
回想起来,他惊觉那是他这十七年来最快乐的日子,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关飞开始觉得星期天是最无趣的一天,因此一和外公由西波止场回来,他就不由得拔腿往井上家跑。
井上刻的木雕也愈来愈多,这里面大部分都是送给绮筠的,而绮筠则像开展览会似地将木雕摆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十分爱惜这些木雕,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抹去灰尘,她说:“在我心目中,这是无价之宝。”
井上听了,便荡漾开笑容,他故意不在乎地说:“傻瓜!”
不知为何,关飞心头一紧。他见到井上这么高兴,原本也应该为他高兴才对,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醋意。虽然只是一阵子,但像是被蜜蜂刺了一下似的,那心上的细小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刘绮筠果然弹得一手好吉它。关飞不懂弹奏吉它的技巧,但绮筠的音乐却蕴含着打动他的东西,时而活泼、时而激情、时而如瀑布飞流直下、时而如小溪流水、时而是宁静的月色、时而是灿烂的阳光,抑扬顿挫、清澈剔透,那乐声总可以带他进入不同的心情状态。
每当歌曲过后,弦音像是仍在空气中萦绕着,令他和井上沉醉,久久不能自拔。待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互相在眼中传递着这样信息--美妙得死而无憾。
他们维持着这种状态,直到关飞、绮筠十七岁,井上十九岁。
这种关系就像一个奇特而美妙的等边三角形,包含着一种和谐的张力,任谁也不想去破坏。
四月底,雪已融化。
在飘雪的时候,空气中会弥漫着浪漫的气氛,但一到融雪,却又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地上湿漉漉、黑乎乎的,使人没来由地烦恼、不安。
此时的北海道正处于这种尴尬时期,路上的旅客也少了很多。
这一天,关飞来井上家,井上和井上老太太都不在,只有绮筠懒洋洋地弹着吉它。
“他们去哪里了?”关飞随口问道。
“噢,往市场去了。”绮筠头也没抬地说。
“你不去?”
“不想去,我最讨厌这种不三不四的天气了。”
关飞笑着说:“形容得好,的确是不三不四。但忍耐一会儿吧,很快会退去的。”
绮筠放下吉它,眺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说:“关飞,我昨天在窗口见到你呢。你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走了很久,到底在干什么?”
由井上家可以看到关飞房间的窗口,但他想不到绮筠会观察他。
他惊讶地问:“你看了多久?”
“大约一小时。”
绮筠淡淡的语气更令他诧异了,他问:“为什么?”
“无聊啊。你的行为真是很古怪,哪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不停走一个小时的?”
“噢,我在思考。”
邂逅绮筠(7)
绮筠笑了起来,说:“哪有人这样说话的--我在思考!喂,关飞,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关飞搔了搔头。
“骗人!”绮筠逼近他。
她身上带着洗发水的芳香,令他的心神一阵荡漾。
“说啊,在想什么?”绮筠问。
“我在想破冰--浮冰被铁船撞开了,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关飞说着,退后了一步。
绮筠坐了下来,摇头晃脑地说:“真的吗?真的是在想破冰吗?”
昨晚,关飞在想着她,在想为她写一首歌。绮筠没有再提过要教他吉它的事,但他听过她的音乐。他的内心蠢蠢欲动,也很想作首歌。他走来走去,就是在想如何开口叫她教自己吉它。
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开不了口。而这时,他正好见到厨房的柜台上张贴着一张浮冰的海报,于是便冲口而出。
绮筠盯了他一会儿说:“关飞啊,你一说谎……你一说谎,左耳就会红了。”
关飞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绮筠吃吃地笑了起来,关飞这才知道被捉弄了,他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绮筠才止住笑,进入厨房张罗着什么。然后,她又提着一壶热茶、一碟馅饼走了出来。
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关飞,说:“你不说,那就算了。关飞,你蛮可爱的,想说谎言,就说个合理一点的。哪有人会说为了知道破冰的情形,就在房间走来走去,走了一个小时的啊?”
关飞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口馅饼,说:“不对啊,可爱是形容女孩子的。”
“男人也有可爱的一面。”绮筠缓缓地说,“如果一个男人三更半夜跑来对我说:‘绮筠,我为你买了一盒朱古力雪糕。’我一打开,只见那雪糕全融化了。男人惊讶地说:‘哎呀,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说:‘你到哪里买的?’他说:‘不远,离这里一个小时车程。'这时候,我就会觉得他很可爱。”
“不懂啊,他怎么这样笨,还有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呢?”
绮筠笑了,指了指他的额头说:“对,你就是不懂,在女孩子心目中,什么才叫可爱。”
关飞没好气地吃着馅饼,他本来就不明白女孩那可爱的脑袋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而被绮筠这么一搞,他就更不懂了。
“关飞,我听说在森林的湖里,还可以见到浮冰。”绮筠说。
“是啊,要不要去看看?”关飞急切地问。
“好啊,我们现在就去。”绮筠站了起来。
事后回想起来,关飞才发现当时的他根本忘了时间,忘了井上。那时是下午四点,完全不是去看浮冰的合适时间。可自己兴奋的心情,却是任何事都阻挡不了的。
他们两人肩并肩地走入森林,绮筠一路上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一会儿说,森林里住着一个巫婆,到了晚上就四处游荡,寻找健康的男人;一会儿又说,在浮冰上晒太阳的北极熊,是一个喜欢在赤道生活的男人变的,因为他猎杀北极熊,所以投胎后变成北极熊,但他还念念不忘赤道的阳光。
更多的时候,两人都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积雪由树顶落下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暗,森林开始沉入死寂的黑幕中。绮筠开始生出怯意,她紧紧靠着关飞,眼睛害怕地环顾四周,不时地问:“见到浮冰没有?”
关飞一点也不害怕,他觉得这个黑乎乎的世界是属于他和绮筠的,这种想法给了他无比的勇气。远处传来“呜呜”的声音,不知是猫头鹰的叫声还是浮冰碰撞的响声,听上去好像在呼唤着他。
“别怕,就快到了。”关飞说。
“但在黑暗中可以见到浮冰吗?”他内心也有些疑惑,“对啦,如果有月色,那就可以见到一池泛着银光的浮冰了。”
他想像着:在宁静的湖边,他和绮筠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浮冰,感觉是很不错的光景。
这时,身旁的绮筠突然一个踉跄,嘴里发出“哎呀”的惊叫声。
邂逅绮筠(8)
关飞本能地伸手扶她,她的身子跌向他这一边。事情来得太快,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嘭”的一声,脚部传来一阵裂开的刺痛,身体已跌倒在地上,绮筠也顺势压在了他的上面。
绮筠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切地问:“关飞,你没事吧?”
关飞只觉得脚踝痛得揪心,他咬着牙说:“我的脚踝好像扭伤了。”
“可以走路吗?”她瞧了瞧周围。
夜色渐浓,林影憧憧。偶尔有寒风吹过,树叶便如一层层的波浪似的,传着阵阵“沙沙”声。
关飞说:“看来我是不能走了,脚一移就钻心地疼。你没事吧?”
借着微弱的月光,关飞看到她关切的眼神。
“都是我惹的祸,刚才我好像见到一只小动物飞快跑过,我一时害怕,害怕踹到它,所以……”
绮筠急得快哭了。
“嗯,不要紧。”关飞故意淡然地说,“小事而已,真遗憾,看不到浮冰了。”
“还提什么浮冰。”绮筠说。
“绮筠,你别怕,你敢走回去吗?”
绮筠望了望身后那条黑黝黝的来路,说:“不行,我不可以留你在这里,万一……”
关飞笑了,说:“如果你不回去叫人来,等到明天我的伤就会恶化。再说,女巫只捉男人,你是个女孩,她必定对你没兴趣的,所以你一定可以安全回到家。”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快回去吧,你早些回去,便早些有人来救我。”关飞推了她一下。
绮筠不情愿地站起来说:“你别动,我尽快叫人来救你。”
她将周围的一些干树叶堆在他一旁,说:“别动,我很快回来。你快坐到干叶上,这样就不会弄湿裤子了。”
直到绮筠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关飞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他担心绮筠迷路。
整个森林缓缓地全没入黑暗之中,他再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了。脚好像伤得很重,就算略微移动,也会痛得眼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由森林的深处不时传来神秘的声音,一阵恐惧感轰地向他袭来。
他就像在一个荒无人迹的孤岛上,独自地拥有整个世界的寂寞,一直生活了几千年,直到发疯为止。
远处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动物在啃着骨头。是不是野兽呢?一想到这里,他本已冰冷的身体更僵硬了。
被野兽咬死是怎样的滋味呢?
而死又到底是怎样的滋味呢?
记得在他八岁的时候,有个才四十多岁的亲戚因病死去,他随父亲去瞻仰遗体。关飞记得他的脸孔一动不动,像一根干巴巴的树杆,呈现着死沉沉的颜色。
“爸爸,他死了?”关飞问。
“嗯。”爸爸简单答道。
“人死了是怎样的滋味?”
“死了就被火化了。”爸爸小声地说。
他当时觉得十分恐惧,他不想死,一想到死后会被火烧,他就全身充满了火辣辣的疼痛。
此时,在死寂的森林里,他想起爸爸当时并没答对他的问题。死到底是怎样的滋味?或许真要到了将死未死的那一刻,才能体会到吧。
但现在的他不想死,不想被野兽啃死。很多事情,他还没有体验过,就比如那谈恋爱的感觉,甚至是那莋爱的感觉。
他想起绮筠,想起她的笑脸。他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脚就像裂开似的,甚至能听到骨头在分开的声音。他痛得脸都被扭曲了,大叫一声,顿时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雪白的世界。
难道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这时他看到外公,外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