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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关飞拨了一下头发。
“古古怪怪的。”外公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关飞笑着对厨房的外公说:“外公,饭已煮了,菜也弄好了,只缺你的海鲜呢。”
外公转了出来说:“是你做的?”
“不是,是绮筠弄的。”
“这红头发怎么那样难看?”外公直盯着他的红头发,“绮筠也染了?”
“是啊,今天下午,我们在家自己染的。绮筠得到一盒染发水,我们就闹着玩,染了一头红发。外公,你说像不像顶着一个火炉呢?上街去,我们两人保证不会走丢的。”
外公笑了,说:“你们两人别只顾着玩闹。人家井上,可像个大人一样出海打鱼了。”
关飞此时才想起,自己有很久没有见到井上了,原来他去当了渔民。关飞突然觉得很内疚,当他沉醉在快乐中时,完全把井上给忘记了。井上也是很喜欢绮筠的,但自己竟没有想到他的感受。夜里,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自己对井上的疏忽,但随即又觉得感情的事本来就不容易处理。
第二天一早,一夜没睡好的关飞来到井上家。
绮筠和井上老太太出去了,只有井上独自留在房间里雕刻木头。
“嗨,关飞。”井上和往常一样,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体看来十分结实,早没有了以往那苍白的样子。
井上的变化令关飞大吃一惊,他眼前的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怎么愣在那里?过来坐吧。”井上说。
关飞笑了一下,走进房间。井上房间里的木雕全不见了,只有地上还摆着一个正雕刻着的大木头,是一个人形的模样。
“你做渔民啦?”关飞问道。
“嗯。我觉得自己太弱不禁风了,出海锻炼一下,说不定可以改变自己。”
“但你不是说要做木雕家吗?”
井上望了他一眼说:“做渔民,也可以做木雕家,这没有冲突的。”
关飞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关飞,你和绮筠一样,染了红头发。”
“嗯。”
“很好看啊,你们两人都好看。你说,如果我染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井上搔了搔头,苦笑了一下。
“井上,我……”
“不用说,我知道,其实你们俩蛮相配的。有时候,我从窗口听到你们的吉它声,心想你们一定是心灵相通,要不然肯定作不出这种音乐来。这种状态就是所谓的’艺术‘了吧。”
井上双眼真挚地瞧着他,但关飞却觉得很难受,他宁愿井上骂他一顿。
井上站起身,走去厨房,然后手中捧着一壶茶回来。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关飞。关飞发现他原本细长的手指,变得结实粗糙。
“干什么呆头呆脑的?”井上问。
“没什么,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玩了,找个时间,我们到五棱郭逛逛。”
“好啊!”井上笑着说,他的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以往那种能让雪也融化的笑容像不曾存在过似地消失了,代替它的是略带苦涩的微笑。
关飞不禁一阵心痛,他怀念以前的井上,那苍白而单薄的井上。
离开的时候,他回看井上一眼,井上正孤单地坐在照不到阳光、略为昏暗的房间里,他低着头,像在沉思。
吉它(4)
井上又再次被人抛弃了,关飞一这样想,心里就会难受得像被浮冰撞了一下。
当晚,关飞彻夜未眠,他想着绮筠,想着井上。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也许他们的关系还是会这样发展。他无法抗拒绮筠对他的吸引力,纵然他逃回香港,最后还是会被这一股巨大的感情漩涡卷进来,而井上则成了他们爱情的牺牲品。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呢?关飞再也不敢想下去了。那些日子,他都处在茫茫然的状态中。只有和绮筠在一起时,心情才会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爽朗感。因此,他每天都期待着绮筠来找他。
这一天,绮筠一进屋就兴高采烈地说:“喂,关飞,井上的木雕就快在札幌一间艺术馆展出了。”
“什么?”关飞猛然抬起头。
“是啊,他的作品被艺术馆的人见到了,他们很是欣赏,为他安排了一个展览。”
关飞顿时兴奋不已,他说:“真的?那太好了。来,我们去找他。”
井上的作品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关飞确实为他高兴。
“别忙,他出海了,晚上才回来。他还不知道消息呢。”绮筠按住激动的关飞,她歪着头,笑着说:“如果不是婆婆,井上的才华就被埋没了。”
关飞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他一口喝干手中的麦茶,问:“井上老太太?”
绮筠坐在他对面,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说:“是啊,老太太每天都带着他的作品在身边,高兴的时候就拿出来给朋友欣赏。而前天她去买菜的时候,木雕一不小心从口袋里跌了出来,被一个回函馆老家探亲的艺术馆职员见到了,惊为天人。今天,就是他打电话来,说是已安排做展览了。”
关飞想起井上老太太那如面粉一样柔和的样子,心头不禁一阵温暖,他忽然很想吃她的味噌拉面。
为了展览的事,他们三人再度亲密地走在了一起。井上暂时不出海,专心从事木雕工作了。外公在井上家附近,为他张罗了一间工作室,三人就每天在工作室里度过美好的时光。
井上的脸上又显露出欢欣的笑容,这令关飞和绮筠宽心不少。
不过,关飞知道井上仍是深爱着绮筠。那一天,他在井上房间里看到的人形大木雕,原来刻的是绮筠的模样--她拿着吉它,双眼微闭,像是正陶醉在音乐中。
这个木雕栩栩如生,它既表现了绮筠对音乐的狂热,又表达出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在她乐观的外表下,那隐藏着的一丝脆弱。
关飞见到木雕后,内心沉重得呼吸不了,这是他一直触摸不到的绮筠的另一面。绮筠总是开开心心地面对着他,但敏感的井上却察觉到了她心底阴暗的东西。
当井上表示要将这个木雕摆放在展览的显眼之处时,关飞点了点头,他捕捉到井上眼神中的一抹伤感。
关飞突然觉得他们三人虽是在一起的,但又像生活在各自的玻璃瓶中,只是努力地做出令人宽心的开朗表情。
第四章 井上的刻刀
绮筠走后,关飞才将握得紧紧的手张开,手心是一把木刻刀,刀柄被磨得很光滑,隐约刻着四个字--“井上纪夫”。
井上的刻刀(1)
北海道短暂的夏天就要结束了,满山的紫色薰衣草早已凋零了吧。
如果井上老太太没有突然去世,那井上也还会活着吧,关飞每一晚都这样想着。但如果井上老太太没有去世,井上是否还会活着呢?
关飞不知道,他也无从知道,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井上老太太是在六十七岁时去世的,而井上是十九岁,永远的十九岁。
那时的绮筠和井上就像是凋谢的紫色薰衣草一样萎靡不振。
绮筠表面上平静如昔,但她的脸颊瘦得惊人,只剩下两只空洞的大眼睛。而井上则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谁也不让进去。有时候,关飞会在工作室外听到压抑的哭泣声,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哭声,那声音令关飞的全身不由得冰冷起来。
井上老太太是井上的支柱,现在支柱倒塌了。
关飞心知此时的自己不可以悲伤,因为井上和绮筠都需要自己。
他留在绮筠身旁,帮忙张罗井上老太太的后事。他又每天捧着食物去找井上,轻轻地敲着门说:“井上,吃点东西吧。”
过了很久,井上仍没开门,他就将食物放在外面:“你不吃,井上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工作室总是悄然无声。他每次都会在那儿静待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离去。
在两日后,食物终于被井上取走了,虽然关飞仍见不到他的身影。
和外公安排好下葬的事宜后,他匆匆地赶来井上家。
在厨房,他见到瘫软在地上、发着呆的绮筠。
“绮筠,绮筠。”关飞抚摸着她的头。
绮筠愣愣地看着他,又像不是看他,眼神聚不到一点上,空空的,好像离关飞数千米远。
关飞害怕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大声喊道:“绮筠,绮筠,我是关飞啊。”
他慌乱地站了起来,泡了一杯温暖的茶,灌入她口中。绮筠毫无挣扎地喝下了茶,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呼吸起来。她飘远的眼神渐渐收拢,然后惊恐地瞪着关飞。
“绮筠,是我啊,关飞啊。”
绮筠突然倒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歇斯底里,那哭声是关飞从没听到过的凄凉。
她哭了近两个小时,关飞的衣服都被沾湿了。关飞抚摸着她的背部,她渐渐小声地抽泣直到最后才慢慢睡着。
关飞将她抱起,缓缓地把她放在床上,等听到她的呼吸声平稳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他回到家,外公和母亲已准备好了给井上的食物。关飞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捧着食物,走去井上的工作室。
井上的工作室开始有光亮了。
他轻轻地敲一下门,门立即被打开了。
井上留着一脸杂乱的胡须,眼光却如火炬一样燃烧着。
“谢谢你,关飞。”他微笑着说,“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你的照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飞笑着摇了摇头说:“怎么跟我说这种话。来,我们一起吃晚饭。今天,外公和妈妈做的是寿司。”
井上眼眶一红。关飞知道他又想起了井上老太太的饭菜。
他急忙取出一盒盒由不同海鲜做成的精美寿司,他拿起一个,一口塞进嘴里,接着说道:“哇,真好吃,我也快要饿死了。”
井上在他对面坐下,脸色恢复了平静。他默默地吃了一个三文鱼寿司,缓缓地咀嚼着,等寿司都吞进了胃内,又再喝了一口海带汤,然后说:“嗯,你没骗我,很好吃。”
接着,他再拿起一个海胆寿司,缓缓地吃了起来。井上的样子非常严肃,像是要以一种虔诚的态度,细细品味人世间的美味。
关飞默默地吃着,一时间,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们咀嚼寿司的声音响起。听着这声音,关飞有点茫然,又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等两人吃完了所有的寿司后,井上才说:“这几天,我简直是痛不欲生,一闭起眼睛就见到妈妈笑眯眯的样子。”
井上的刻刀(2)
“井上,人死不能复生。虽然这话老土了一点,不过在世的人仍要继续生活下去。别弄坏了自己的身体。更何况,你家里还有绮筠。”
井上的目光一闪,忽地低头,他问:“绮筠怎样?”
“她刚才终于肯哭出来,然后便慢慢睡着了。我看她的模样,像是有好几天没睡了。”
“我真没用,还说是她舅舅。”井上苦笑了一下。
“如果我是你,遇上这种事也许更不行,非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到时候,说不定我已饿死了。”关飞指了指空空的盒子。
井上笑了起来,说:“关飞,我真佩服你,你总比我乐观。”
“错了,我就是太悲观了,所以身体有了免疫系统。就好像只要白血球一增多,红血球就会自然出现,以便能抑制白血球的生长。”
井上微笑着说:“你真的和我不一样,我完全没有免疫能力。”
关飞没说什么,其实白血球太多的话,红血球再怎么努力也是打不倒的。
“关飞,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井上说,“那是日本的传说,是说狐狸是亡魂的使者,它们肩负着带亡魂离开这个世界的任务,而且要保证每一个亡魂都是快快乐乐地离开。因此,每当这个世界的人不舍得离开亲人,狐狸使者就会用手掩住世人的眼睛,柔声劝说,哦,别让亡魂不开心,因为他/她一旦知道世人在为他/她伤心,他/她就会带着悲伤不安离去的。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妈妈说给我听的。昨晚,我做梦见到了森林里的狐狸。”
井上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再说:“那是使者,所以,为了让妈妈开心离去,我……”
井上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关飞直到睡觉前,还是满脑子狐狸使者的样子。它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天晚上,关飞梦到了井上老太太在厨房一边忙碌着煮味噌拉面,一边哼着日本歌谣。她的样子一点没变,还有一群可爱的小狐狸正围坐在旁边等着吃拉面。
当天的情景,关飞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井上和绮筠的每一句话,甚至记得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清晰得就好像刚在眼前发生过。
那天飘着细雪,不徐不疾,充满着安稳的气氛。
关飞、井上和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