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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稳定的日子,能接受他们的村子。还有笑脸、爱和希望
只是一个冬天的工夫就全部化为沙尘,从影月的手掌中好像幻影般的消失了。
阳月看到了所有的幸福转化为绝望的那一瞬间。人,如此简单就会死去。
曾经对阳月说教让他喝牛奶的源爷爷死了,女长老也死了。
然后那个笨蛋男人也是一样……
(……没想到,他竟然比影月,还先走一步……)
影月不可能死。他只是凭借阳月的力量而“生存”着,看起来没有障碍的过着日常生活。已经“死去”的身体,不可能再被病痛所纠缠。
——独自被抛下的人,是影月。
影月哭了。每天每天,他都脸颊红肿地一边哭泣一边做药。
阳月知道,感情好像暴风雨一样跌宕起伏,因为哭泣而燃烧的身体是如此的炽热,但是相反的,内心深处却出现了冰冷的洞穴。
“……喂,不要哭。”
男人再无形中越来越瘦弱,只有腹部胀了起来,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微笑着。
影月笔直的凝视那和蔼的双眸……而阳月却避开了视线。
没有改变过的男人。在季节转换的期间,这个男人是怎样和影月一起度过了一个个的日子呢?不管阳月是否愿意,握紧的手都同样把温度传给了他。
他知道,那个眼神,也一直在注视着影月体内的阳月。
而阳月已决定彻底地无视。即使偶尔“外出”,也很干脆地避开他。
这个男人,很快就要死了。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某种沉重的东西占据了他的腹部深处。
那不是影月,很明显的,是属于阳月的东西。
一点点的变大,好像会冻结起来的不快感觉,但是他不知道消除的方法。
……暴风雪,在那时来访了。
他知道这个男人会死,这是,这个男人的最后期限。
一刹那,他不知道跑出寺庙的人,是自己还是影月。
一片空白的是视野呢,还是脑海?这种仿佛要烧毁一切的是什么?
世界在震动,他似乎听到了某处薄冰碎裂的声音。是在内心深处的——那个。
那是属于谁的东西?
“阳月,阳月,阳月——!”
被人叫到名字,他才回过神来。狂风大作,到处都是白色的冰的世界。
他原本以为影月会说,杀了我。毕竟他失去了一切,就连最后的希望都崩溃了。
看着自己所爱的村人相继死去,最终只有自己被留下来,想死都做不到。
他没有怀疑过。
可是……
让他活下去!用我残存的生命也可以。不管以什么形式都好,一定把他拉回来——
我爱你。
正因为是如同硬币的反正面一样的存在,所以感情会如同奔流一样的融合到一起。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请不要死去。请不要消失。请不要丢下我。——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阳月,了解到盘踞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感情是什么。
回到寺庙的阳月,轻轻碰触了一下似乎因为等待什么而停留不动的华真的魂魄。
“……这是影月的拜托。不是我自己的意志,不要误解了。”
他低声地嘀咕着解释道。而魂魄一闪一灭的光芒,就好像在微笑一样。
“……影月的时间也不多了。你拿出毅力来照顾他到死亡为止吧。”
阳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要想让两个尸体“活下去”的话,只能如同影月大叫的那样,将明显受到阳月影响的影月的魂魄分开,当然寿命也会一下子减半。如果考虑到至今为止消耗掉的部分的话,两人也就不过都是五年——不……
……即使如此,阳月还是实现了影月的愿望。没错——生命的长短并不重要。
他对所有村人都见死不救,他所选择的只有一个人。他背负上这个罪名。
只为了他们自己。
“你原先说了那么多漂亮话,现在可不要说影月都能做到的事情你却做不到哦。我不允许你拒绝。——即使只有几年也无所谓,你要活给我看。……这也是为了,影月。”
最后的谎言,带着轻微的沙哑,很缺乏底气地震动着消失在地面中。
仿佛在对着让人头痛的孩子们叹气似的,魂魄突然闪烁出一道温柔的光芒。
序章
马一匹接一匹向茶州出发了。
全商联和秀丽所采取的去虎林郡最快的救援手段,就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依次送去茶州。药品、物资和器具在秀丽说服全商联的那天就开始运输了。因为以速度为优先,所有马和马车都尽量调整到不会造成负担的重量。当集中起来物资到达某个程度后立刻送往茶州,秀丽和医生们也动身了。而另一边……
茶克洵简单地说明了回乡的意思后,便从容不迫的改变了两手交叉的方向,跪了下来。
“作为茶家宗主,我由衷地向陛下表示万分谢意。茶州是茶一族的故乡。为了遭受病痛的同胞们,您以最快的速度给出了对策,并派遣了为此作出不断努力的州牧们,对此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他能感觉到不止一处心虚的目光。年轻的茶家宗主平静的话语里,很暧昧的不知是否包含着讽刺。他和秀丽还有悠舜一起四处奔波,在各部门以茶家宗主身份跟人交涉。因为他持有宗主印章,在交涉中发挥出巨大力量,所以朝廷里已经不再有任何人觉得他“平凡”。
克洵想起了总是很努力的伸出援助之手的两个年幼于自己的友人。
为了他们,也为了让自己可以和他们相遇的眼前的君王。
“——我以我的名字与血统,以及家徽‘孔雀缭绕‘在这里起誓,从今以后,我们茶一族,将对刘辉陛下奉献上忠诚。我们将手持忠节之剑和忠谏之盾,追随贤明的陛下的身后。——茶家,对你宣誓效忠!”
这是第一次,有彩七家的宗主在公开场合对现任国主行了跪拜之礼。
虽然说是末席,但毕竟是与其他家族存在着巨大差距的七家之一。他的效忠也就意味着……
被各种复杂思考所缠绕的官吏们,一致把视线转向了王座。
“朕接受了,茶家宗主。”
稍微有些低沉的优美声音,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欢喜,而是冷静地回荡在殿中。
“你来试试超过茶鸳洵吧,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样。”
克洵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提起自己名字的意义。
那是被称为国之真心,一直辅佐着先王的伟大的大伯父啊。居然如此轻松的表示让自己超越那个人。
“你应该会成为不愧于先代的‘菊之君‘的宗主。我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我会努力之类的话,在这种场合就算撕裂了嘴巴也不能说的。
你在茶州统帅茶家,好好的为国家分忧解难——这就是王命。
(啊……不愧是皇帝……连条退路都不给……)
刚才也许装帅过了头,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克洵深深呼了口气。……戴上这个证明宗主身份的指环时,他就已经起誓了。
赌上春姬、英姬和逝去的家族,以及鸳洵所给他的这个名字的意义。
“——遵旨。我将继承‘菊之君‘之名。”
在他视线的前方,君王露出了微笑。
“王上。”
绛攸在跟以前一样即将工作的刘辉桌前放了一杯茶。
“派遣禁军的事,您是明知道秀丽会拒绝的前提下说出的吧?”
刘辉吃惊得抬起头看着绛攸,对刘辉的心理看得如此透彻。
“……有一半是认真的。如果秀丽接受了,朕就派兵。”
“不过,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吧。”
刘辉呷了口茶,静静的低语。
“……如果秀丽不能出人头地的话,朕也是很头疼的。”
“而且必须通过秀丽她自己独特的做法。”
作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绛攸小声笑着点头。
“……这次不是死亡失败,就是活着成功吧?只能二选一。当初大发牢骚的大半官吏,也觉得只要秀丽回了茶州的话就会死掉,再不用他们费什么周张,所以决定在最后采取观望态度。好像是什么地方流出了这样的情报哦。”
“特定的对象是?”
“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
“说的也是。”
刘辉好像点头似的喝了口茶。白色的热气让他眯起了眼睛。……他们约定过了。
“……秀丽会活着回来。”
“是。”
疾病,民心的安定,“邪仙教”的镇压——谁都认为不派遣军队是不可能平定的。可是,如果能将牺牲一直到最小程度的话……
秀丽这个名字的意义就会变得更加巨大。
这一次,不仅仅是郑悠舜和浪燕青的力量,而是她自己取得的他人不得不承认的功绩。
刘辉的工作,就是要信任他,等待她。不加怀疑地让秀丽为首的大臣们放手去做。
(她会回来。)
刘辉深吸了一口气,在他面前突然放下了一个小碟子,那里面放着两个蜜柑。
“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温柔。”
“因为就算是为了将来,你这次也算是……很有毅力了。”
刘辉低垂下眼帘。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好像会有很多东西会不小心溢出来一般。
“……有两个呢,我们一起吃吧。”
尽管绛攸每天都要陪黎深自暴自弃式地大吃蜜柑,他还是毫无怨言的点点头。
“好啊。”
刘辉很开心地笑着,心情雀跃地伸手去拿蜜柑。
……听得到水的声音。
那甚至会让人意识逐渐模糊的缓慢的声音,让影月完成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清醒。
在视野里摇晃着的,是洞窟内点燃的蜡烛发出的光亮。
虽然膝盖跪在了地面上,但是双手被固定的关系,他无法躺下。水声,是从哪里发出的——看到被用木桩定在岩壁的手掌后,他才想起来那其实是自己不断滴落的血液的声音。
即使早已经流出了可以导致失血死亡的血量,但是影月还依旧活着。
眼前,是隐隐约约的一片朦胧。影月摇晃了一下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脑袋。
……虽然对于有些冲动过头的行动不会感到后悔,但是,在接近死期的时候,人类好像真地会采取些怪异的行动呢。……不。
(我…不管是几次都会追上去…)
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微笑,我怎么可能保持沉默。
在知道已经不可能再次相遇的前提下分别的,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无论是陪着他走来的少女,还是病痛缠身的人,在那一瞬间,都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真是,修行还不够……)
虽然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像堂主大人一样生存着——可是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
(啊啊……秀丽和燕青……到最后还是给你们添了,麻烦……)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他们会原谅他。可以想着这些等待时间流逝的自己真得很幸福。
人生,真的不是该轻易舍弃的东西啊。
(阳月…)
低垂着头的影月的视野里,忽然映出了描绘在地面上,似乎把自己圈在中央的奇妙圆形图样。……从被囚禁在这里时起,“阳月”的气息就消失了。
“邪仙教”究竟想要“谁”——影月已经明白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若干矛盾行为,感觉上不可思议的迷题,到了这里后,就全部得到了答案。
(……为了阳月……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我,现在,还不能死……)
只要动一动被木钉穿透的手,就会让已经习惯了的惰性疼痛,变成让人几乎昏厥的剧痛。
即使如此,影月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剧痛,逐步地一点点地活动着一侧的手掌。
不管有怎样的流言蜚语,秀丽都肯定会来的,影月绝对相信这一点。在打点好有关疾病的事情之后,为了迎接失踪了的自己——为了拯救被囚禁的残存下来的村人,她会来荣山的。
(我…还活着…)
作为大夫,作为州牧的“杜影月”,就在这里。他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坚持到最后。
忽然,影月的双眸在霎那间点燃了凄绝的愤怒火焰。
出现在面前的,正是将自己钉在墙上的男人——“千夜”。
至今为止,像这样让他目眩的暴怒,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只发生过一次。
——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