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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铃不停抽抽噎噎,负责治疗的影月温吞的加以解释。
“一开始不是说过了吗——秀丽姐只是过度劳累所以需要休息,长途跋涉加上身心无暇放松才会突然昏倒。”
香铃狠瞪影月一眼。
“你这个蒙古大夫给我离得愈远愈好!秀丽小姐有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
“啊、呃——……是,对不起……”
影月垂头丧气的告退。
“怎、怎么了?香铃,你对影月好凶。”
“因为秀丽小姐!他真的很过分!您听我说!我看他被灌了酒昏倒在地,正想上前照料之际,他突然瞪我一眼,还大声对我咆哮:‘碍手碍脚的笨女人!滚开!’”
秀丽正要入喉的茶险些喷出。
“……啊、啊啊。呃、其实那是啊……”
“我真是快被那种人气死了!见我惊叫,他竟然还说:‘吵死了!听得我一肚子火!再大呼小叫我就一拳捧昏你!’原来那个人平时表面假装反应迟钝,其实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把一群彪形大汉一个接一个打飞——真的是个非常差劲的粗暴之人!”
见香铃气呼呼的模样,秀丽忍俊不住笑了出来。看来是“阳月”登场之后做出了有损影月名誉的事情。
“秀丽小姐,这一点也不好笑!”
“因为好久没见到香铃你这么活泼的模样了,我得感谢影月才行。”
香铃蓦地回过神来,不禁掩住嘴角,正慌忙的后退一步,秀丽则牢牢抓住她的手臂,拉向自己。
“香铃,你快笑一笑。”
听秀丽低语,香铃的眼睛不停的眨着,几乎要流下泪来。秀丽再次催促着:
“笑一笑,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
“我……笑起来的样子……”
“香铃,记得我跟你说过,要你给我时间,其实我并不是在生气,而是我那时还不知该如何回应你愿意告诉我全部真相的决心,不过现在我终于想到了,我希望你笑,或者像刚刚那样生气也没关系,因为,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我、我……”
“慢慢来没关系,如果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我会非常开心的。”
香铃的翦水双瞳再次溢出泪水,秀丽露出安慰的笑容。
“谢谢你这么努力扮演我的替身,你明知道这是最危险的工作。”
“芋头……”
“啊?”
突然脱口而出的单字反而让秀丽愣征。香铃以衣袖拭去泪水,努力把话说完:
“等秋天一到,我会去挖掘一堆芋头代替笔头菜,冬天编织温暖的披肩,到了春天,我一定要采到笔头菜!……所以、所以……希望能够、让我一直留在您的身边。”
秀丽颔首。
我很拭目以待。啊、披肩的话就请你织一条送给影月好了。“
“为什么!”
香铃当场反驳。
“呃、因为、参加国试的时候,他是穿着蓑衣来的。我看不下去所以借他一件棉袄,他感动得不得了,本来想把棉袄直接送他,他却坚决不肯收下,如果是礼物应该不会拒绝才对吧,所以才希望你能织一条披肩送他……”
香铃不知为何缄默不语,接着突然把脸扭向一旁。
“那种人、穿蓑衣就够了啦!……如果线……还有多余的毛线,我就顺便织一条。”
秀丽极力忍住笑意,然后念头一转。
“香铃我问你,我问这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茶太保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人?”
香铃微微睁大眼睛,顷刻才缓缓道出:
“……大人是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全都是大人所赐,为了大人我不惜任何代价——即使要我牺牲性命我也不会后悔。”
“这就是爱情?”
香铃直瞅着自己的指尖,并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股思念太过庞大,我并不在乎应该如何称呼,我只希望为大人而活,甚至双手沾染罪恶我也在所不辞。所以我想……这种情感应该不适合爱情这个名字。”
不过……香铃苦笑。
“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仰慕鸳洵大人的人,但是我错了,我终究还是比不上大夫人。”
“……——缥英姬夫人?”
“是的,相较起来我的思念根本微不足道。我仍然依稀记得在那之后,脑中迷雾消散之际的情景。英姬夫人仔细打量了心神恍唿的我,如此对我说道……‘丫头,你年纪轻轻却看上鸳洵,代表你的眼光的确高人一等,正因为我所选中的是全天下最出色的男人,所以我对你的心情是感同身受。不过你也吃了不少苦,虽然他是最出色的男人,对女人而言却是最差劲的情人。’这是大夫人最初对我所说的一番话。”
“……真是一位十分豪爽之人……”
“是的,大夫人还对我说:‘多谢你常识那个人。’这时我才打从心底明白,她才是鸳洵大人的最爱。即使相距遥远,他们两人的心意也不会有所动摇。”
相隔两地却能紧紧相系的爱,相对的,假若束缚住彼此也是一种爱的话。
“……原来如此,爱是有着各种不同的形式。”
“秀丽小姐?”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我差不多该起来了。”
当秀丽坐起身,门外便传来请求入内的声音。
“见您恢复健康,着实感到欣慰之至。”
在燕青的带领之下走进房门的,正是那位在全商联主动上前打招呼的好心青年。
“小姐,谢谢您成功实践诺言,在下以私人立场也要感谢您救助家父。在此重新自我介绍,在下柴彰,乃是全商联金华特区区长。”
柴这个姓氏,记得金华太守也姓柴——这么说来……
“……什么?”
“我不像你们这么年轻,所以您表现得太过惊讶会让我有点伤心。”
燕青对着哑口无言的秀丽耳边窃窃私语。
“……呃、这小子真的是全商联金华特区区长。此外,这小子的双胞胎姐姐在琥琏担任全商联州分会会长。茶州最大商业都市·金华特区区长也等于是茶州全商联副分会长,意即茶州的商业范畴全由这对姐弟一手包办了。”
据闻全商联一向抱持实力至上的现实主义。柴彰顶多只有二十五岁左右,单凭其年纪轻轻便拥有这个头衔,秀丽自然不难明白他是个手腕高明的商人。
“他老爹乖乖继承家业,现在还是个德高望重的金华太守,谁知道膝下一对儿女全成了冥顽不灵的商人——”
“我全听见了,浪副官大人,假如您有任何异议,请您立刻以现金还清向我借贷的债款。”
柴彰口中一句债款引发秀丽当场反应。
“什么!燕青你居然欠债不还!?真是!太差劲了!”
“啊……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啦小姐,我是被冤枉的!喂、彰!你为什么要把师父欠的债推到我头上来啊!”
“想也知道你师父把全部账款都记到你的名下,我从州牧大人那边催缴也比较方便,但现在既然伦落成了副官,收入也会减少,等会要好好检讨这笔债务才行,哎呀呀,您实在太高明了,浪副官大人,还真是有计划性的爱顾敝商行呢!”
“欠钱的又不是我!”
“对了,红州牧大人。”
轻描淡写的闪避一旁大呼小叫的燕青,柴彰露出亲切的职业笑容,对着秀丽笑道:
“请完成你的承诺,金华全商联发誓愿意为新任州牧大人贡献八成力量。”
“八、八成……不愧是商人……”
连出力援助也要打个折扣,就某个意义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在商言商吧。
“我们的基本原则是,随时必须保持足以因应突发情况的能力。”
秀丽并不会排斥这种思考模式,也与她向来抱持的勤俭节约至上主义一致。
“我会与大姐取得联系,也将准备充裕的资金,当然也会向您索取代价。”
“小姐、不要上当!会像我一样全身被剥得精光!”
不理会燕青从旁打岔,秀丽定睛注视柴彰。青年笑容可掬,态度却显得认真。
“……我们付得起吗?”
“希望您克尽州牧职责,如此我们便会提供协助。代价便是请您大力整治革新这个彩云国境内最为贪污腐败、因循苟且、地方豪族嚣张跋扈的茶州,让我们全商联得以安心进行交易买卖,不知您意下如何?”
俄顷秀丽轻笑出声。
“您真慷慨,愿意让我们赊账。”
“对待客人绝对不得马虎,不过讨债也是不遗余力。”
“即使找影月商量应该也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吧……燕青,我还没就任之前恐怕得先背上一大笔债务,你能不能帮帮忙?”
燕青目光飘渺。
“有彰在后面鞭策,这下得好好努力才行了,小姐。”
“正合我意,不然这样吧,干脆这笔账也记在你的名下好了?”
“唔、不行!这不行!师父欠的债会不断累积下去,我一辈子也还不了。”
柴鄣暗自窃笑,并从夹衣掏出一副镶有链子的特殊眼镜。
顿时他摇身一变为大商人。
“交易成立,容我简短说明前往琥琏的细节。由于已经商请杜州牧大人与家父一同处理事件的善后问题,所以首先向您说明。”
“是……对了、燕青,静兰上哪儿去了?”
燕青心头一惊,接着目光直瞅着秀丽。
“怎、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小姐,你还记得约定吗?”
静兰望着眼前正注入杯中、散发出甘甜香气的茶水,忽地眯细双眸。
这杯茶,对静兰而言是特别的。
“小姐……”
“什么事?”
“我是小姐的‘特别之人’吗?”
“是的。”
秀丽不假思索的颔首。
“那么那个男人呢?”
“……咦?”
“小姐对于那个嘴上说爱着小姐的男人有什么看法?”
注入的茶水突然中断。
冗长的沉默之中,静兰耐心等待,终于秀丽缓缓低喃:
“……那个人跟刘辉很像。”
“完全不像。”
“不,十分酷似,有如小孩子一般的大男人,不过感觉完全相反。”
“所以?”
“……令人印象深刻。”
秀丽平静的简短表示,静兰从她的声音之中嗅出了游移与困惑。
“小姐从未说出那个男人的本名,是否不愿意承认他身为茶本家之人的身份吗?”
“不是这样的。”
静兰并未伸手拿取茶杯。
“你难得在我面前说谎。”
“……静兰。”
“不过,那个男人不行,其他人就算了,只有那个男人太过危险。”
静兰也撒了谎。对秀丽以及他自己。
事情——不应该演变到如此地步。逼迫自己面对自己内心之人,不应该是茶朔洵。
当时,他一直认为尚有转圜的余裕——
“那个男人是个无止尽的深渊,请小姐千万不要受到吸引、也不要受到诱惑,他说只爱小姐一人,其实是在欺骗小姐。”
连一眼也不瞧逐渐转凉的甘露茶,静兰抬眼直视伫立原地不动的少女。
“……你没有盘上发髻,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秀丽双肩微颤。对于自己连这点动摇也没有漏掉,静兰不禁咂嘴。
“我心里非常清楚,你总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
静兰伸手紧握的手指并不像贵族千金那般白皙细嫩。然而他觉得这双粗糙的手却比任何人都来得美丽。静兰站起身,搂住秀丽。
“如果你的对象是那个男人,不如选我还来得适合多了,你不这么认为吗?我唯一比不上的是那人的劣根性。”
“……劣、劣根性……”
“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就是为此才一直陪伴着你。因此……我绝对不认同那个男人。”
静兰轻轻放开秀丽的手,不等秀丽反应便步出房门。
只有逐渐转凉的甘露茶冉冉上升的甘甜香气,寂寥的弥漫整个房内。
在长廊步行了片段,静兰倏地停下脚步,伦拳重击墙壁。
“……茶朔洵。”
静兰眼中怒气腾腾。
“竟然胆敢向我挑衅。”
既然如此……思及此不禁自我解嘲。之所以未从胞弟手上夺走心爱的少女,是因为在等待时机——从来没有想过,居然半途杀出了个程咬金。
“明知我是清苑,他的胆量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最适合不过的对手。
(我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看来已经开始了。”
空无一人的菊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