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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先从网上搜集了一些封面范例图,我招呼桑农过来看。他说,你感觉呢。我说,都那么庸俗。
他说,出版社那边其实有人专门设计封面,还挺漂亮,但我却想要那种不仅仅局限于漂亮的效果图。这种感觉也只有你———惹尘可以触摸到,明白?
他盯着我的眼睛等答案,我说,嗯,好的,我继续试试。
我知道他是一个要求完美与个性的人,尽管他说他什么也不在乎,可无形的信息透露出来他还是很在意这本诗集的,毕竟是对青春的纪念吧。我一定尽心设计出一个他满意的封面来。
我构思着色彩搭配,尝试用一种灰色做基调,再用一些简洁的细线条来突出情绪效果。这样的话,我首先做的是翻看一些我以前的绘图,希望从里面能得到启发和灵感,毕竟好久不曾作画了。
打开老文件夹,许多记忆也跟着涌现,那些或潦草或细致的图片,仿佛是一个个昨天的心绪符号。它们都有名字。但唯有最末一张没命名,我打开它,一怔,眼泪也出来了。
我没想到还保存着这张图,江晓画的:一条河,一个男孩子在水里,一个女孩子在岸上。他们都面无表情,又似乎想要表达什么。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躲避这个事实,躲避不去想江晓的死,恍恍惚惚好像做到了。时间是一剂麻醉药,无论短长都能起到间歇性的镇痛作用。
我实在是个没有思想的人,弄不明白很多道理,跟一条鱼一样偶尔挣扎偶尔沉闷。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总对自己说。
而此刻,这张图画扰乱了我的心,让我无法再继续考虑什么封面的问题。并且,糟糕的头疼病又来侵袭我,那些收敛起来的种种苍白也趁虚而入。我放弃了今天下午的工作。
走回客厅,我想跟白萍说会儿话,并不是因为桑农不在家,即使他现在在家我此刻需要的也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的感觉,我迫切地想跟白萍说话,迫切的,而这是以前从来不曾闪现过的意念。
她还是那么专注地坐在,那么专注地朝对电视屏。我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趴在她的膝盖上。我多希望她能把我搂在怀里,哪怕是一小会儿,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可是,妈你知道吗,我想在你怀里撒娇,想跟你一起上街买衣服,想吃你做的饭,还想让你骂我……其实我不是个好孩子,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连他的爸爸都恨我,是的,他们都该恨我……可是妈我只想让你骂我一顿、打我一顿……
你能听见是吧,只是你不想理我们,我跟爸爸都被你抛弃了,你才是个坏女人,不不不,我是个坏女人……妈,我没有爱江晓,也没有爱江心午……没有用了,晚了……
我一直讲话,我知道我在讲话,喋喋不休地,仿佛要把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我感觉很疲倦,合上眼,朦胧中似乎有人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
要不是弦子电话,我会睡更久,也许一直到晚上桑农回来。但那电话铃声一直不断,我不得不接。
弦子说,我就在你家楼下,下来吧,一起去吃饭。
我不想去了。我告诉她。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啊,惹尘,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等我,我就上来啊。
弦子很快跑上来,见到我,她问,你怎么了,病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9 贴近温暖,贴近凉(2)
我说没有,只是有点困,刚才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那还是一起去吃饭吧。
可我爸没在,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哦,是这样啊。弦子顿了一下,又说,有办法了,先给阿姨简单弄点吃的,然后咱们再出去,你看怎么样?
我想想了,也行,反正我妈只要能吃了饭,我就放心了,其它事她都不需要别人照管,比方说上厕所,睡觉。
弦子跟我一起下厨,一会功夫一碗鸡丁笋丝面就出锅了,然后我们又看着白萍吃完,这才放心地出门。
下楼时弦子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就好,弦子说别啊,越是随便越难打发。
可我对什么食物都没兴趣,现在最想吃冰粥。我把这个荒唐的想法告诉给弦子。
她笑起来,她说,这还不好办,走吧,对角咖啡屋。
对角咖啡屋?
是啊,既然你想吃冰粥,我就舍命陪君子哦。
现在是冬天啊,正冷呢。我喃喃地说。
晕,惹尘,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说的想吃冰粥嘛,可一转眼到像是我逼迫你了。
我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我还不了解你,走吧,上车。
我冲她笑笑,跳上了她的木兰踏板摩托后座。她突然也笑了,她说,惹尘,我刚才硬憋着笑故意责备你,你怎么不生气啊?
我学着她的口气说,我还不了解你,走吧,开车。
摩托车引擎声、肆意地欢笑声,交融在这个清冷的街头。
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我默默地想。我把头靠在弦子的肩膀上,她的温度透过外套,穿过空气,直抵心来。
我觉得我像要睡着了……一切都那么安静……
惹尘,到了,干嘛呢,陶醉?弦子在叫我。
我恍恍惚惚地应着,是陶醉了,如果再走一会,就陶醉到入梦了。
弦子锁好摩托车,便开始催促,快走,快走,饿死了。
上到二楼,我们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我直接点了冰粥。弦子对服务生说,她要一份黑胡椒牛排、一个荷兰饼、一份椰蓉蘑菇汤,还有一个蛋鞑。
我惊讶地问,弦子,你能吃得完吗?
她说,公主啊,可怜可怜我吧,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什么?一天一夜?
嘿嘿,其实虚报了数字,也就是今天的早饭和午饭没吃。
为什么?减肥?你可不胖。我安慰她,我以为她只是这个原因。
才不是呢,她说,早饭没吃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午饭没吃是因为跟他们呕气。
我马上想起以前她为了让父母妥协而绝食的事,我笑了,我说你的老伎俩了,还管用吗?
她苦笑一声,摇摇头,管用什么?家都没了。
哦,弦子,我明白了,是今天上午在游泳馆你说的那些事吧。
嗯,她点头,用手指把垂到眼前的头发向后拢了拢。她说,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心里一直挺堵的。不过,要先等我填饱肚子,否则我流眼泪的力气都没了。
你啊,总是这样对自己。好,东西来了,赶紧吃吧。
嗯,惹尘,你真得就只吃冰粥?不要别的了?
我说,你别管我了,赶紧吃吧。
她不再说话,低下头就是一顿猛吃,那吃相让人觉得好笑更让人心疼。
我尽管不很清楚这些天来她身边都发生了什么和正在发生着什么,但我能感觉出她不快乐。她的调皮之后隐藏着她的悲观。
我忽然想起来一本书上说过,去咖啡屋或茶座,通过人们挑选的位置就能判断出他的性格和心理承受能力。今天我和弦子同时选中了角落,如果按书上说选角落的人优柔寡断、自负、神经质、敏感。我觉得都很符合我。
弦子说,她只是觉得黑暗的角落比较安全,其实她喜欢的还是大厅的中央位置。
我却不,我喜欢角落或许是因为我仅仅喜欢那种恍惚的迷幻感。
弦子实在是饿坏了,她把那堆食物吃了个精光,最后她又让侍者送两杯咖啡。
她说,惹尘,你知道的,我一向比你坚强,可现在我不行了,我的周围是大的空洞,每一处都裂开着狰狞的嘴巴,我害怕我会被吞掉。
我说,其实你不要那么绝望好吗,至少你的父母都很健康,这些如果能赐给我的母亲,我情愿以天天不得开心为条件去交换。
我明白你的意思,惹尘,我不会有事,这点你放心。我只是想起来他就恨,还有他跟那个小女人生的孩子。我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我有耻辱感啊。现在就我跟我妈两个人了,尽管我妈从来没哭过也没闹过,可我知道她的心在淌血。而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都保护不了她。
弦子,别这样。慢慢来,也许时间才是创伤药。
嗯,希望怨恨的种子不要遇到火源,否则我无法保证不燃烧。那样的话,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弦子,别点火,答应我,啊?我小声地求她,我多么希望通过她的答应来安抚自己的紧张。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了,她说,惹尘,其实在游泳馆上班挺好的。
哦,开心就好。我应着。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转话题。难道她就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更加忐忑起来。
莫名其妙地夸大事情的光晕,这句话是桑农以前对我的总结,他说我太敏感总会瞎揣摩。也许是吧,我希望今天也是,希望弦子的怨恨的种子只是她嘴巴里发泄郁闷的葵花籽。我默默祈祷,为来自心底的那份担忧。
1 重觅何寻(1)
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到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
———— 《维摩经》
北方的冬天,是严肃的。
昨天陈亚青还在电话里抱怨秋天走得太干脆,一点也不懂得留恋。
桑农一笑,其实他心里明白陈亚青的话外话,但又怎样?季节因循自然的规律,世间的物与事也莫不过如此,各自有各自的途径。是非对错只生长于当下。过了,也该化解了。
唯一让他感慨的是,这二十几年太过匆促。此岸,彼岸,朦胧亦具象。
如果有人问这世上什么力量最大,他会说不是金钱权势也不是人心欲望,而是时间。是的,时间,他很相信,时间连杜撰真实、篡改记忆的能力都有。
也并不是说他超脱,其实他也紧张,在突然得到消失了二十年的那个女人的消息后。如果说曾经有些女人经过了他的身体,那么唯独这个女人穿越了他的心脏,并把那柔软的地方践踏得千疮百孔。确切地说,他不仅仅是紧张,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再度翻卷的波澜。难道许久以来他试图平复的海面也只是一个自我慰藉的假像吗?
人往往如此,道理,人生的大道理几乎都懂得,可当某些具体的环节套上身的时候,茫然也就跟着来了。边走边说吧,人生不就是走走停停吗。他对自己说。
这些年他保持着良好的个人习惯,无论多忙,也无论是不是需要走近人群,他都讲究把自己收拾得异常得体。也许这只是他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吧。如同女儿惹尘说,追求完美的人会责难一根鞋带。他笑那乖巧的孩子,他说不对,爸爸早不苛求任何了。
今晚他穿了件枣红色驼绒外套,搭配藏蓝仔裤,休闲皮鞋。如果在陌生人看来,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父亲。他也不说什么,他不觉得自己年轻,同时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老。总是这样,那些看似磨灭了的骄傲依旧顽固地残存在他的骨头里。
等他赶到禹山酒店,陈亚青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他解释说下午忙着办了点别的事。陈亚青面无表情地说,你也没迟到,不用解释了吧,再说要解释也不应该给我听啊。
他不在意陈亚青的糟糕态度,多少他了解这个女人,知道她即便此刻说话含风带刺的,但一到正式场合或者有第三个人在场她马上会还原成一个规矩大方的女人。这点他早领教过,这也算是陈亚青的可爱之处了。
他说,我们到房间里等吧,缦秋知道。陈亚青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顾自个儿上楼去了。他摇头一笑,女人啊女人,永远都是这样。
再说那个沈缦秋,她其实也早到了,只是她躲在车里没有出来。计程车司机委婉地催促她,她说师傅稍等一会儿,我给加钱。
她隔着玻璃窗看外面那个男人,那个曾让她痴狂也让她绝望的男人。本以为一切爱恨都随云烟不在了,可谁知道再看见他,还是忍不住的激动,她觉得眼泪顺着脸颊似乎要流回昨日。可,残酷而委婉的事实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努力安定了一下情绪,才下车。然后在服务生的带领的下上三楼。5号房间。
她谢过服务生,自己动手敲门。
啊,缦秋,你可来了,我跟桑农还惦记你会不会迷路呢。陈亚青的热情招呼似乎闯开了一条道。大家都比较自然地寒暄,落座。
缦秋说,我路过两天,谢谢你们招待我。说完她看了一眼桑农。其实桑农这会儿很想问她昨天为什么不肯见面,但又觉得这种场合不太合适,也许根本就没必要问吧。
他说,这么多年不见了,难得聚到一块儿,刚才亚青还说很想念你呢。他把话头又递给陈亚青,然后他自顾自地掏出一支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