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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成全他,你就不成全我!……”
邵钧眼圈儿红了,撅着嘴,眼睛里一片凌乱的水雾,瞪着罗强……
这晚没人知道那俩人谈的什么。
值班儿的田队、王管、郑管几个人,只知道邵三爷跟罗老二谈崩了,重重地摔上铁门,出去了。
邵钧回办公室翻出那几包鸭脖子,凌空拽给罗强。
“啃你的脖子去……你宝贝弟弟孝敬你的!”
邵钧小声咒骂着,拎了一把椅子,在禁闭室门外的墙边坐着。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支起来,闷着头啃自个儿的膝盖。
咱邵三爷牙尖嘴利,又脾气火爆的,咬上了谁就不撒嘴,咬上裤子他也不撒嘴,闹耗子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制服长裤的膝盖处啃出一个老大的洞,这条裤子算是废了……
罗强是第二天早上管教来给送饭时知道的。
王管唠叨了一句:“罗老二,你又惹咱们邵队长发火了吧?昨晚上你在屋里坐了一宿,邵队在屋外陪你坐一宿。你不吃饭,邵队也没吃好饭,你说你,还好意思这么犯犟吗?”
罗强略微意外地愣了一下,眼神黯下去,不吭气儿。
据说,就是因为王管这一句话,罗强忽然就消停了,不闹了,当天下午就跟管教说,要回囚室睡觉。
事后监区长还表扬王管,老王,你成啊,竟然把罗老二给教育了,说服了,这回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月底给你老小子记一功。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俩人头一场对手戏,就吵架了555。
时间问题,罗太狼已经结婚了。故事情节有重合,但是,站在罗战角度看到的那些事情,可能并非全部的真相,所以现在是站在二哥和小钧钧的立场和视角讲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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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休假的星期天 。。。
邵钧虽然一夜没睡,仗着年轻底子好,倒也精力充沛,一大早整装齐备,六点钟准时出现在监道口儿。
牢号里有起的早的,扒在小窗口上,眼巴巴地招呼:“呦,今儿是邵队?邵队您可真早啊!”
邵钧那一张帅脸,修长挺拔的身板儿,往监道门口一摆,楼道两侧若干扇铁门后面立刻探出无数交错的目光,直勾勾地瞟着他。瞟他的人也并非怀有什么非分的意味。长相好看耐看,无论是男人,女人,大伙肯定都爱看两眼。
尤其在监狱这种军事化管理极其单调枯燥无聊的地方,模样英俊一表人才的邵队长,邵三爷,那就是第三监区全体劳苦大众改造分子兼小市民阶层,常年装在眼睛里的一道流动的美景儿。那牛皮武装带扎得,腰部曲线顺溜着,那大皮靴跺得嘎嘎的,电警棍抡着,时不时再耍个小威风、来两句糙话,走路的时候后胯还扭着,透出与生俱来的某种风流贵气,旁人学都学不来的那劲儿……
因此,犯人们都挺待见这位很禁看的邵队长,都喜欢他。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休息日,全天放风活动,犯人们最喜欢了。
食堂的大扇玻璃还没修好,打饭的窗口四面呼呼地透着风,展示着罗强动粗发飙的光荣战果,让排队打饭的犯人们私下交头接耳,啧啧寒噤。
“要说罗老二现在啊,比以前脾气顺溜多了,咱队长还是改造得好。”
“没错,这要是照着几年前,那一张桌子得横着抡三班班头老癞子脑袋上。”
七班的班长不在,副班长顺子带队从窗口领饭。
刺猬端着饭盆出来,还扭头嘟囔着:“多给我一勺不成啊!”
刺猬跟顺子不停地抱怨:“我怎么觉着,这米粥越来越稀了?咱们班先盛的,撇的是上边儿那层,他们四班、五班、六班竟然都排咱们后边儿盛的,他们喝的是粥底,咱们喝的是米汤,咱们班吃亏了!”
邵钧眼一斜:“嘟囔什么呢?”
刺猬偷瞥邵钧一眼,哼哼唧唧地说:“老大赶紧放出来吧,再不出来,哥儿几个下顿就快要喝白开水了。”
上午是在牢号里自由活动,歇着。没文化的人就凑一只凳子上打打牌、聊聊天,有文化的就在图书室里看看书。
吃过中午饭,下午是放风时间,犯人们组队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者娱乐室里打乒乓球、台球。
罗强就是这个时候放出来的。
娱乐室窗外走廊上,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外墙岗楼上持枪警戒的武警小战士仿佛下意识地,咔咔咔迅速上膛,修长的枪管子隔空划过走廊上的人,枪口警惕地指着某一个聚满目光的身影。
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武警的枪栓声,视线齐刷刷地摆向门口,原本哄哄闹闹的娱乐室瞬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翘脚坐在凳子上指挥小弟打球的三班大铺老癞子,不由自主地,把脚丫子放下来,坐直起来,那紧张得,简直像迎候监狱长谈话。
七班的几个小弟,刺猬、狐狸他们,都放下手里的球杆子。
两个管教暗暗地握住后腰上别的电棍,如临大敌时候的习惯动作。
就连邵钧自个儿都暗自绷直了腰杆,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心口砰砰跳了几下。
罗强从外墙武警的枪口下收回两道嘲弄的目光,回过头,宽阔的脊背像山一样遮住屋外的阳光,朦朦胧胧的身形从淡黄|色的阳光中踏进来。
罗强的眉眼依然浓重,带着毛边儿的粗糙视线扫过全屋的人,沿着邵钧的脸庞下巴迅速打了一个旋儿,重重地掠过……
娱乐室里经过短暂的沉寂,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是明显与刚才不同。其他班吆喝叫唤的声音收敛下去,透着一股子小心与忌惮。
刺猬摸着脑瓢走上前:“强哥!您可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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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班有个绰号叫狐狸的,从人缝儿里钻出来抢上前:“强哥,再不回来我们都想您了——”
对面儿坐着的某个班里,有人起哄:“就你一人儿拼命想呢吧?想得每天晚上猫似的,趴窗口上叫春儿!”
狐狸本名叫胡岩,因为那个劲儿,得了这么个外号。胡岩朝那人不屑地一瞟,捉了罗强一条胳膊就挎着走,半个身子都黏上去,美不滋儿的。他才无所谓旁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全监区的人都知道,一队七班的那只小骚狐狸,这几年心里就装着罗老二一个人。
邵钧不动声色地瞪了狐狸一眼,其实是瞪狐狸摽着罗强的那两只贱爪子,真忒么贱。
他拿着手里的球杆儿,伏下身,“啪”,干脆利落地一杆让红球落袋,抬屁股想走人。罗强已经放出来,看情形暂时不抽风了,邵钧心里也踏实了。心里踏实,但是面儿上还没找回来呢。
“强哥,给咱露两手儿啊!”
“强哥,邵队也在,比一场啊!”
罗强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着凳面儿,歪头挑衅似的瞅着邵钧,眼神儿带着勾刺儿,撩拨人的。
操,三爷爷怕过你啊?
邵钧原本都要走了,又回过头来,重新抄起球杆。
他够着去打远端的球,半边身子伏在桌案上,一条大长腿潇洒地往桌上一摆,硬制服长裤包裹的臀线呈现出小山丘似的弧度,修长的小腿翘在桌子外边儿。
罗强盯着邵钧的屁股和腿,眯起眼睛,喉结滑动。
邵钧拿他那双风流吊梢儿的眼睛瞄了几秒,又是很干净的一杆,溅起几声掌声。
罗强在稀稀拉拉的巴掌声中霍然站起身,把胡岩摽着他的两只手撸掉。
刺猬从兜里摸出一颗藏了好几天的烟,从管教那里借了火,自己一口没抽,巴巴地捧着烟递给他家老大。自从心甘情愿五体投地地归顺了罗老二,这厮表现得彻头彻尾就是一马屁精,带二十四响儿的。
罗强眼皮子轻轻一抹,示意刺猬自己享受去,刺猬这才乐呵呵地把烟塞到嘴里,吸了心旷神怡的几大口。
罗强嘴里来回来去嚼着一片银杏叶,品尝着酸涩微苦的滋味儿,手持球杆,缓缓地低下头。
眼皮下流出的两道视线与邵钧撞个正着,逗弄似的流连。
邵钧失笑,胸口一阵憋闷。罗强腰间那只手轻轻一震,动作细微,“啪”。
沉甸甸的球撞疼了邵钧的心口,挣扎抽痛的心随着红球一起,砰然落入网袋……
罗强昨晚儿也琢磨了一宿。他根本就不信邵小三儿结婚了。
不可能的,邵钧不会娶媳妇,也不会离开清河。他就吃定他了,这辈子跑不了,甭想。
娱乐室里掌声连连,一帮看热闹的人都过瘾了,尽兴了。
邵三爷和罗老二那天就跟摽上劲似的,连开了三局。
围观群众明显分成两坨,后排都恨不得站在凳子上,扒着前边儿的肩膀看。
“就剩俩彩球,强哥拿下,拿下这局!”
“你们别美,邵队下一局肯定扳回来!”
“赌啥的?敢不敢赌?”
“你说赌啥?!”
邵钧正琢磨球路呢,横过来一眼,敢赌啥?这啥地方?
三班的一个人指着刺猬叫嚣:“赌今儿晚饭,咱俩一人一根儿黄瓜!”
“敢瞧不起我们强哥?”刺猬毫不示弱,“我们七班赌一盆黄瓜!!!”
“我们老大要是输了,我们全班的黄瓜都给你们班吃!”
邵钧抬眼,看见罗强乐了。
罗强难得乐一回,杵着球杆,拳头半握挡着嘴,眼角眯出一片粗放的纹路。刺猬那小子,说的那句话有歧义,“我们七班的黄瓜喂你们吃”,明晃晃地占了三班那二傻子的便宜。
邵钧看罗强乐看了很久,又有点儿发呆了,严重影响他拼台的战斗力……
俩人皆有意在众人面前炫技,一杆又一杆让人眼花缭乱,最终还是罗强技高一筹,三局两胜。
罗战往监狱里孝敬这几张台球案子,也是知道他二哥以前喜欢打台球。当年在三里屯夜店,罗家老二出台跟各路混子赌球,从来没输过阵。
罗强打完台球,叼了颗烟(打球从邵队长那儿赢来的),一个人在放风场上闲溜达,耳朵根儿听见那边儿又出动静了。
监区长分派下来的活儿,让一大队的人趁着周末,把某块破损褪色的内墙修整粉刷一下。监区现在都自负盈亏,能不花钱就尽量不花钱从外边儿请人,这种事儿当然是利用牢里现成的劳动力。邵钧让几个管教看着五班、六班、七班的几拨犯人,刷墙。
活儿没干一会儿呢,走廊的长明灯突然惊恐地跳动了几下,噗地灭掉了,墙上的高压电网滋啦啦的,尖锐地乱响。
“咋回事儿?干啥呢你们?!”
短暂的几分钟混乱,邵钧提着警棍冲进人群,紧张地维持秩序:“乱什么!站好了,都站好了!”
“谁碰电线了?活腻歪了吗!”
邵钧横眉立目地吼。
七班的小眼镜儿从梯子上摔下来,坐在地上。这孩子干活儿一贯笨手笨脚,不慎碰到电网哪里的机关,跳闸了。
“你咋干的活儿?刷个墙能刷到电网上去?!”
邵钧气得骂。
小眼镜儿自己知道犯错了,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不小心的。”
邵钧吼:“不小心的,那是高压电,电死你怎么办啊!”
全监区的电灯跳灭了一会儿,又亮回来,电网迅速恢复了供电。
邵钧心有余悸地仰脸看着墙头的电网,没处撒火,抬起穿皮靴的脚丫子,踹了小眼镜儿一脚。
邵三爷平时在监区里值勤,遇上事儿顶多是骂几句,不爱出手揍人,不来体罚那一套,今天也是有点儿急,上火,再加上没吃早饭,血压不正常。
电网上几万伏的高压电,万一吸上去,就能把人烤成一具焦尸;而且高压电网是防止犯人翻墙越狱的,必须24小时作用,一分钟都不能歇菜,一旦因为电网故障停摆而导致犯人趁机闹事哄监,这麻烦可就大了。
这种安全事故不是闹着玩儿的,真出了事儿谁也甭想躲,无论是犯人受伤还是安全系统受损,狱警全部要被追究责任,邵钧这个大队长首当其冲,也难怪他火气大,想抽人,恨铁不成钢得。
罗强循着动静过来了,沉沉的一嗓子:“我们号的?”
“强哥……”小眼镜儿哆嗦着,委屈了。
小眼镜儿是三监区八百多名犯人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平时被管教和狱友们照顾着,没挨过什么打。
邵钧瞟了罗强一眼。
牢号里哪个犯人犯了错儿,都是回到屋里由大铺二铺的动手收拾人,管教的一般不亲自体罚。邵钧也知道,当着罗强的面儿收拾他们班的人,是不太给罗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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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踹完一脚又后悔了,自己这两天脾气不好,踹有啥用?这孩子手脚就是不利索,踹两脚也不能把个废柴修理成钛合金啊。
罗强咬着烟,看邵钧:“邵警官,别动粗。”
邵钧没好气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