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一席之地-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玉雪和她娘已经睡下。吴老三抽着烟锅子从侧房里出来。吴老三进了正房,在吴越山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吴老三朝鞋底上嗑嗒嗑嗒烟锅里的灰,倒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吴越山的后背。

  侧房打理好了,过去歇了吧。

  吴老三还想说些什么,见吴越山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就回卧房了。临走之前,吴老三又拍了拍吴越山的后背。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吴越山转过脸来。他看着吴越寒,吴越寒也看着他的哥哥。兄弟两个默然地对视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又是很长很长时间以后,吴越山吹灭了灯,走到当院。吴越寒跟在吴越山后头。接下来的事情,嫦娥仙女就看到了。嫦娥仙女从艳羡的愁思中收回叹息的时候,看到两个奇怪的年轻人对着西南方向砰砰砰地嗑了三个响头。嫦娥仙女突然变得高兴起来,只记得,曾几何时,一个叫苏东坡的人在皓月当空之际对着她又蹦又跳,如今,人世间,又多了两个仰慕者。

  也许,在广阔的寒冷里做可望不可即的女神,才更容易千年,万年。

  鸡已经开始叫夜了,今晚的月亮陶醉在自己的多情里,跟人间没有关系。

  第三天举行了婚礼。吴越山没有抱怨地做了吴家村的上门女婿。酒席设置的仓促而简单,客人也基本上没有请多少,只有临近听说的几家亲戚过来贺了喜。举行婚礼的前两天,吴老三起早贪黑地编了两领大型号的红席。两领大型号的红席铺在简易洞房的炕上,鲜艳地有些扎眼。

  人咋活不都是一辈子呀。这话是吴老三安慰他老婆时说的。可理是这个理,却没见哪个人不在乎自己一辈子咋活的。就说吴老三吧,估计从他嘴里冒出的话,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要不然,吴老三怎么会大冬天没黑没白地编红席。他不知道被窝里暖和?他不知道手肿得像个馒头?看来,还是有东西牵着人走的。不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老百姓,不论你嘴上瞎扯些什么,又不论你脑子里成天寻思个啥,人都是顺着道道走哩。

  可道道究竟在哪里?

  这样的问题就不能再问了,哪有那么多人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去研究道道在哪里,一茬一茬的人不都是这样顺着别人的路搭过来的吗?

  吴老三编完两张红席,坐在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汗烟锅子。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对一辈子咋活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反正,从他的表情看进去,估计他的心里应该是美滋滋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我不能放弃幸福

  或相反

  我以痛苦为生

  埋葬半截

  来到村口或山上

  我盯住人们死看

  呀  生硬的黄土  人丁兴旺

  ——海子

  吴家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祖祖辈辈的吴家村人从头到脚数下来没有一个创下过什么值得炫耀的丰功伟绩。没人考取过功名,没人成为十里八乡响当当的人物,就连大奸大恶之徒吴家村的水土似乎也养不起。一茬一茬的吴家村人从老辈手里接过土地和编席的手艺,又以长辈的身份把土地和手艺放到下辈人手里。生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学会了种地,学会了编席,就可以成为吴家村一个合格的村民。人们一生都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干着这两件事,这两件事也在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消磨着人的时光。以前吴家村的老人从没有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的感觉。他们也很少对着迟暮的太阳感慨年岁沧桑岁月无常。今天待在昨天编席的地窨子里编席,也待在明天编席的地窨子里编席。今天锄着昨天锄过的地,也锄着明天将要锄的地。时间慢悠悠地走过村庄,慢悠悠地扔下一个一个的节气。一麻袋一麻袋的生和死跟在时间的后头,在村东头埋下一个代表生的种子,在村西头插进一棵代表死的秧苗,于是,一些人上柱香得子得孙,一些人抹着泪穿麻戴孝,一些人喝着喜酒感谢祖宗积德,一些人唱着丧歌控诉生死有别。

  太阳升升落落,月亮圆圆缺缺,日子就这样过来了。

  要说名不见经传还真又低估了这么一个吴家村。一辈子一辈子的吴家村人守着土地守着铁饭碗守着苛捐杂税活了又死了,不可能也不能什么都没有留下。土地给了他们粮食,给了他们胃口,土地给了他们手艺,给了他们祭祀,土地给了他们亲戚族人,给了他们仁义礼智信,人们把汗和血种在土地里,土地又把汗和血一变十十变百地还给人们。名不见经却传着,经在人与土地的缘分和纠结中流传着,经在人们从土地的教诲里思辨出的道理中流传着,经,到底是个什么物件,经就是扑克牌的玩法,经就是马走日象走田小卒子一去不回还,经就是人和人之间层层叠叠互相交叉又井然有序互相分明的座次和规矩。

  你要非给经找一个具体的地方具体的位置,把它供起来奉起来养起来,那也行,这样的话,你就找到了吴家村身后的破庙。吴家村生长在一片还算肥沃的丘陵地边沿上。丘陵地又匍匐在一座不大的丘陵山脚下。山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像一截猪大肠一样蜷缩着。猪大肠的尽头在丘陵山的心脏里分股分叉,分到最后就被山里遍地的荆棘藤蔓吞噬了。而猪大肠开始的地方,破庙像肠子倒根上的阑尾,支撑着不知道支撑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还要支撑多少年的疲惫身躯。你若以为这座破庙是吴家村独享的,那你就错了。破庙虽破,可它的威望远没丧失殆尽,它管辖的范围大着呢。山下的那片丘陵地周围,还散乱地分布着其它的村庄。要是从方向上说,吴家村应该繁衍在破庙的正南。不过,吴家村并不是离破庙最近的村庄。也不能这么说,破庙东南和西南的村庄都不怎么规整,不成片,不成窝,导致那些村庄里有些人家的烟火已经熏到破庙的鼻子了。

  破庙的功能笼统地说,那就是传经了。可是,粗略地看,经传得并不是多么地统一。听老人讲,在庙里住过的神仙那是相当的全活。庙后头丘陵山的山神,土地公公,至圣先师孔子像,手持净瓶杨柳的观世音菩萨,他们都曾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接受过四周村民的朝拜。那些有了大灾大难大苦大悲的人,那些没有什么大事却想要点小恩小惠的人,都曾来这里插过香,磕过头,领受过神仙赐的恩典。

  吴家村一直并不是周围这些村庄中最富裕的,也就吃个中等水平。地和手艺充其量也就够养养家糊糊口的,决不能指望着它们生出一筐一筐的黄金来。这一点,伟大领袖毛主席看的最清楚。他老人家制定的土地改革政策落实到吴家村的时候,上面的人把吴家村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出一个地主和富农。吴家称得上家大业大了,祖坟在吴家村修的最高,可是,祖坟修的高没用,家里不称一叠子一叠子的地契,没有土地,当然混不上地主和富农的职称了。

  不过,吴家村的老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的老人,他们见证了庙堂在村后一点点耸起的老人,为庙堂的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所有的村子中,吴家村是捐资最多的,也是捐资最积极的。村子里的大路上,解放前曾立着一块字迹模糊的碑,人们都说,碑上刻着的就是建造庙堂时每家每户捐出的份子钱。

  旧年月里,哪个村庄不修个祠堂建个庙宇竖几个贞节牌坊的,这才没什么稀奇的呢。要说最名不见经传的,可不能是哪个村庄,那应该是跟村庄相依为命跟村庄连着心肝的那些传经布道的祠堂庙宇贞节牌坊呢。

  现在,吴越山和吴越寒来到了这样一个村庄,一个坐稳了奴隶的地方。

  他们的呼吸将渗进吴家村上空的阳光和阴霾里。他们的苦和痛将成为吴家村苦和痛的一部分。他们的思考和行走将给吴家村增加或轻或重的分量。吴家村没有村史,也许,它不需要被记录。它对内呈现的是聒噪,它给外人看的却唯有沉默。

  每一个人的历史,都是一个时代的历史。每一个时代的历史,都汇聚成沉默。

  是的,所有所有的一切终将生儿育女。

第四章
风吹炊烟

  果实就在我的身旁  静静呐喊

  双手劳动

  慰藉心灵

  ——海子

  他寡言少语,却好冲动。他孤僻任性,眼睛里却容不得沙子。他就是村头那条奔放的河。每年夏天雨水大的时候,河水总是呼啸着卷走河里嬉戏的孩娃子。这是吴越寒死的时候,村民们给他的评价。

  吴越寒来到吴家村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岁年轻人。他知道他的哥哥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很多话已经不方便多说。他只能一个人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独自接纳内心的焦虑和恐慌。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里,无论是在吴老三家的南屋里,还是在劳动的耕田中,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人。其实,这个村庄也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去适应去习惯,需要花时间去适应去习惯的只是这份心境,而它,似乎花再多的时间也是无用。 

  吴越寒和他哥哥在吴老三的关照下,成了吴家村大队一小队的社员。这个时期,革命活动在这个偏僻的小村还处在孕育和萌芽阶段,他们的生产活动还能够正常地进行。

  吴家村大队一小队的副队长是李德才。他的儿子叫李大成。李大成早就看上了吴玉雪。据说,这个油嘴滑舌的混小子曾经偷偷摸过吴玉雪的屁股,被吴玉雪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李德才去吴老三家下过聘礼,吴老三没收,李德才心里记恨着呢。吴越寒来到吴家村的第二年,春上犁地,吴越寒正好被小队长派去给李德才打下手。吴玉雪结了婚,还找了个叫花子,这让李德才的老脸没处搁。这不明摆着吗,他吴老三仗着他二哥当村长欺负人。李德才帮他儿子下聘礼的事,吴家村里都知道。他吴老三却让他宝贝女儿嫁了个叫花子。这是挑明了在骂他们李家人连个叫花子都不如,这口闷气实在是让人咽不下。现在正好,吴越寒给他当助手,既然你吴老三先不仁,那也就别怪我李德才不义了,于是,吴越寒不明就里地成了李德才的出气筒。

  李德才支使吴越寒干最重的活。李德才还故意留下大片硬邦邦的地头不耕。他命令吴越寒用铁锹一榔头一榔头地刨。最可气的是,晚饭的时候,累了一天的吴越寒还不能回去吃饭睡觉。因为地离家有些远,队里的家伙什又多又重,李德才决定把家伙什放在地头,安排一个人在地旁的公场上守夜。李德才牵着牲口头里走了,吴越寒留下来。说好了,李德才吃好饭会过来送水、干粮和被子,可李德才一走,再没了消息。吴越寒又渴又饿又冻,他想丢了家伙什回去,可又不敢。那一夜,他一个人蜷在公场上的麦垛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守着。他看着吴家村里传出的点点星火,看着天空上黑压压的星星蛋子。他听着村子里偶尔飘荡的几声狗吠,听着周围黑暗里可怕的莫名的响动。他的恐惧和窒息淹没了他。他发现他不能够张张嘴,也不能够挪挪腿了。他的意识被一种比黑夜还要宽广还要荒凉的寒意所恫吓。他在一瞬间里饱尝了一份只有人才能够施加也只有人才能够承受的疼痛。他抚摸着心里那些不能跟外人道的伤疤,他看清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人这种动物的险恶。

  一个人可以轻易地把另一个人置于死地。人天生带着杀戮的基因。

  半夜里,吴越寒在知觉的游离中,似乎听到了吴越山的呼喊,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他也不想说话了。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他也救不了任何人了。

  第二天,吴越寒拖着乏力的身子不声不响地干活。漫长的一天,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临近傍晚收工的时候,他还是晕倒了。他被李德才背到公场的麦垛上休息。吴越寒醒来后,握着拳头,咬着牙,又一挪一挪地往地头爬。

  你不是让我拼命干活吗?好,那我就拼命干。你不是要整人吗?好,我让你整,我让你们整,我让你们往死里整我。

  吴越寒抓住铁锹,用铁锹撑着地爬起来,他又开始一榔头一榔头地刨。摔倒了一次,爬起来一次。摔倒了两次,爬起来两次,直到再次昏过去为止。

  李德才看傻眼了。牛拉着犁铧跑出去老远了,他还站在那里一愣一愣地看着吴越寒。

  那天歇工的时候,李德才再不敢让这个愣头青守夜了。吴越寒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李德才肯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吴越寒跟着吴老三过,吴家人虽然窝里斗,往上倒几代可都是一个娘生的,做过了头,肯定会被吴家的一群疯狗追着咬的。李德才对吴越寒说,今天不用守夜了,累了一天,都回家吃饭。吴越寒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