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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电视台招新闻播音员,月薪一千美金。”她眉飞色舞地说。
“真假啊?”我虽然数学不怎么好,但也能很快反应出一千美金是多少人民币。
“没别的要求吗?”夕平问。
“没有啊,上边的一块被人撕掉了。”沈眉说。
“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哪有那好事啊!”陈睿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
“试试呗。反正就往他们邮箱里发个简历就行!”沈眉的话比较有道理。
小悠在屡次试镜得不到回音后对这些已经兴趣索然,再说她本来就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根本不急着打工。罗米挺讨厌新闻播音的,对这工作也没兴趣。最后,只有沈眉、夕平和我打算再碰碰运气。
我们发了简历以后,就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居然有了回音。是一个男的来的电话,让我和夕平去现代城试镜,沈眉被安排在第二天。
一想到那笔诱人的工资,我和夕平还是化了点妆。可没想到,上午还好好的天,忽然开始刮起了大风。迎着漫天的尘土,我和夕平上了开往现代城的地铁。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电话里那男的提到的地方。进去后,打电话那人居然都没掩饰一下见到我俩的失望。我想到我们被大风吹得混合着沙子和粉的脸,倒有几分理解那人的心情。那人面白无须,长得还算顺眼,手脖子上带了几串很流行的水晶手链。由于手链多而粗,让我觉得他有点轻佻。
“你们俩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啊!我们想要二十五到二十八岁的。”那人说。
“哦,那你们应该写到招聘信息上啊!”我听他的话忽然来了一股火。
“可能是忘了写了。”
就算他忘了写,我们在简历里都写了自己的年龄,他何苦要折腾我们来呢!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节目是泰国一家电视台投资的,在泰国播放的华语新闻。要求主持人有大部分时间在泰国工作。”那人说了些本应在招聘信息上写明的东西。
“那不行,我们还是在读的学生。这些好像招聘信息上都没写吧?”我小心地问。
“哦,写了要到泰国工作,只是没强调长期,可能是当时太仓促没来得及。”他回答。 我心想沈眉真是笨,她没看到的正是最关键的部分。我们见情况完全和想像的不一样就客气地起身告辞,那人也客气地起身相送。一场滑稽的试镜不用试就结束了。正出门的瞬间,发生了更戏剧的事情——陈睿正从电梯间向这边走来。妆面干净整洁,头发纹丝未乱,经过了精心的修饰,估计是她男朋友送她来的。
“来试镜啊?”我说话的瞬间她才看到我。
“是啊。”她轻声说,脸一下通红。
“我们刚结束。”夕平不疼不痒地来了句。
“要不你们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去吧。他车在楼下呢!”陈睿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不了,我们去对面国贸逛逛!”这听起来像个推托的借口,实际上还真是我们出发前就定好的计划。
“那好吧。”陈睿说完进去了。
我和夕平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古怪。她不是说不来吗?
“她没说要来吧?”夕平问我。
“是啊。她当时说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啊!”我说。
“也真巧,还遇到了。”
“挺有意思的。”我头脑里忽然浮现出的词是老奸巨滑。
自从知道了陈睿以前肥胖的经历,我们对她的过去都充满了同情,也都挺佩服她的韧性。今天的相遇,忽然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因为曾经被排斥、歧视的经历,她把世界想像得太尔虞我诈,把自己的内心包裹得太严密,试镜也不愿意别人知道吧。以前听师姐说过,会有人喜欢自己偷偷摸摸出来找机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今天还真遇到了,很多人的心像命运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我和夕平漫无目的地在国贸里转悠,这里的东西都精致而昂贵,很容易勾起人们对物质的欲望。我们在一家家店铺外经过,觉得没有进去看的必要。两个发型凌乱、妆面都花了的年轻女孩,有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粗线条和慢节奏。走累了,我俩坐在环形的休息区上,看周围的人群。
“这里的人都挺有钱的。”夕平说。
“废话。”
“除了咱俩。”她补充道。
“这倒是。”我说。
然后我们就坐在那儿,小声地议论走过来的人。
“你看,她裙子挺好看的,一定不便宜,不过腿挺粗!”“那个手机就是我说的那个,新上市的,五千多,有点贵!”“你看那女的,趾高气扬的。”在这样的对话中,我们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比我俩富有。那些人匆匆从我们面前走过,多半都气宇轩昂。物质的富有多么容易给人带来精神的自信啊!
我们看得无聊决定离开,回去的路上,我们发现地铁里的人和我们差不多,不那么夸张地有钱。
“等我有钱了,把国贸买下来。你到那儿随便挑,别跟我客气!”夕平慷慨地说。
“放心,我带着卡车去,给你搬空!”我也进入了一种瞬间变成暴发户的情绪。
“到时候,咱们就标新立异。穿五块钱一双的塑料凉鞋,带一脚钻戒。看谁敢说个不字!”夕平的话逗得我狂笑不止。
这是我们在地铁上最后的对话。整个两个以为自己即将得志的小人。
这时候的课已经不多了,很少有人能坚持把课上全,每个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奔波。有试镜的机会老师会通知大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安心地坐在课堂里。我们还要自己寻觅机会,千方百计地寻觅。很多时候,我们都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待在课堂里,脸上是前途未卜的表情。
林也给一家公司打工,总是为了锻炼和生计,录一些污七八糟的东西;陈睿开始神出鬼没,嘴上平静得漏不出一点破绽,心里却思考各种深奥的问题;小悠依然潇洒,她始终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心情平和地不去争取什么;夕平开始复习考研,也算是孜孜不倦了,估计她将成为往泰斗方向发展的人物;罗米跟一家制作公司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从大三开始就一直给他们录节目,也算有着稳定的收入;我和沈眉给一家制作公司录鬼故事,弄得我一天神经紧绷,疑神疑鬼的。那些吓人的场面常常在我头脑中情景再现,弄得精神都快错乱了。不仅如此,给我们录音的录音师也得了后遗症,他说一听到我和沈眉的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的工作实践,和我大一想像的有很大的出入,那时候我以为我们都会到电视台为人民服务呢。其实,我们班也有不少男生在电视台实习,他们的遭遇还不如我们呢。他们被当成廉价劳动力不停地使唤,得到并不很多的报酬和正式员工的不屑。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谁也不敢惹,我们是学生,我们想到那里工作。
一次,我和沈眉录完音,和那个录音师一起吃饭。那录音师说,他们公司特别黑,迟到一分钟也要扣工资,还没个下限。各种各样的规矩都和工资联系在一起,稍有闪失,就又被扣钱了。上个月下来,他拿到了九十块钱的工资。他打算不干了。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公司对我和沈眉还算仁厚,没像压榨他那么压榨我们,我们录一天怎么也比九十多!最后,那录音师总结出一句经验。他说,要想在这个圈子吃得开,首先要学会装孙子。很多时候,都是外行指导内行,除了忍气吞声就是拍屁股走人!这和我爸一直教育我的要广结善缘也比较接近。只是,年轻人都希望个性张扬点,尤其是我,柯辰以前常说我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一想自己当初虽然不是为了实现什么人生理想来的A大,但也总不是为了当孙子来的吧,心里生出许多气愤。不过再仔细想想,干什么都一样,一个刚步入社会跟别人抢地盘的大学生,再不谦卑点,谁买你账啊!
在那个录音师离开不久,我也厌倦了在那里装神弄鬼,不再去了。本来我去那儿打工的目的就是把工作经验写在简历上,以让用人单位来挑人的时候知道我是装过孙子的。沈眉觉得没找到其他地方还在那儿坚持,我不够仁义地让她自己在那儿装鬼了。反正正式实习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可不愿意再去找什么机会,自讨苦吃。
我和夕平、小悠整天与世无争地待在宿舍里。我和小悠总是用大好的时光缅怀我们逝去的爱情,夕平总是期待她还没开始的与刘丁的恋爱。如此紧张的毕业时间,还有我们这样不顾正业的人,着实让人心惊。
我喜欢把时间都花费在校园里,不像大一大二那样喜欢到外边看世界的精彩。或许和我快要离开学校了有关。本来,我是打算读研的,听说本校本专业会相对容易一些,我打算读播音系的研究生。学什么对我都不重要,我留恋的是学生这个身份。留在这里再待三年,可以陪伴柯辰的大四,可以看见我默默欣赏的王老师,还可以和夕平继续朝夕相处。和柯辰分开以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打算参加研究生考试了。我开始害怕继续待在这儿,继续和柯辰偶遇。既然无法像以前一样,顺理成章地挽着他的手,我也不愿被那些多少有些尴尬的偶然相逢,提醒我们的关系只是校友而已。我想离开这里,避免这种咫尺天涯的折磨,到一个我想不起柯辰,至少想起了也没人会发现的地方。或许去国外吧。
猪八戒好像也打算去国外读书,他是为读书而生的。对他来说,打高分就像眨眼那样简单。他获得了保研的资格,可是他想到美国读书,他觉得那里的教育跟国内的不同,会让他大开眼界的。我猜想他的穿衣风格也会让美国人民很长见识的,他们或许会以为中国的年轻人都这么朋克的。我想我或许去英国,比去美国容易些,一年就可以拿到硕士学位。我的英语水平到国外基本就是个哑巴,到了那儿,我需要不停地抛下一切地学习才能跟得上,会有很多的不适应。这些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来沉淀我的痛苦。我不愿所有的心思都郁结在失去柯辰这件事上。我需要一段艰苦的奋斗来强韧我的精神,以舒缓我的忧伤。 我打电话告诉猪八戒我要去英国留学的时候,他在那边沉默了。
很长时间,他问我:“决定了?”
“差不多吧。一定要考上!”我装得跟去虔诚追求知识一样。
“你们这个专业,没必要出去。回来或许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倒是挺了解形势的。 “无所谓啊,反正现在也没我的位置。”我笑着说。
“跟柯辰有关系吧?”他压低了声音问,好像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应该有点吧。”我无法欺骗猪八戒,他是与柯辰情同手足,跟我也是能同难共荣的朋友,自然知道我和柯辰以前两情缱绻的点滴。
“我说你就别那么追求完美了,你俩都痛苦,不如就和好算了。”他劝我。
“我也想,可是我真的无法面对他。”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勾引勾引你,咱俩也暧昧一段,你心理就平衡了。”他倒是想得开。
“别逗了,跟你咨询留学的事,你倒聊起恋爱的事来了。”我要在猪八戒开始胡扯之前把他拉回到我要说的事情上,要不他的话匣子一打开,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放心,我帮你搜集信息和资料。你先开始复习吧。再劝你一次啊,考虑清楚!”他一副家长的口吻,不愧是曾经做过全班同学爸爸的人啊。
余下的日子,我越来越坚定出去读书的决心,开始复习起英语来。有时候静下来,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要不是经历了分手,依我懒惰的个性,一定不会要到语言不通、没有亲人的地方躲藏自己的惆怅。
和我一起复习的还有沈眉,她不是要出国,她四级还没过。要是大四再不拿到四级证书,学位证该拿不到手了。何勇浩在这儿的时候,沈眉的英语还挺不错,听着跟个没什么文化的海外侨胞差不多。大一那次四级考试,她就打了五十五分,按说大二一使劲就过了。可何勇浩一走,她好像跟外语都结下了仇,无论韩语英语,平时不看,考试也不重视,硬是把基础不错的英语给荒废了。如今,再不重视她就得付出学位证的代价,她自然不能像以前那么洒脱不拘了。很多时候,我俩坐在自习室里,各自咬牙切齿地复习着。一段时间之后,我们从鬼故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对英文走火入魔。我俩经常躺在床上讨论英文,把我们宿舍一贯以感情问题为中心的卧谈话题搅和得充满学术气息。小悠和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