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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何处可以躲身,渔民娴熟地驾驶他心爱的渔船,不抵抗,也不说话,任凭我的指挥。我们沿着一座座岛屿的外围游转,很多地方可以看到成群的戏水者分布于沙滩,还看见奔波忙碌于岛与岛之间的游船。我不愿看到人类生活的景象,直到发现一座离开群岛的孤山,山脚的沙滩较短,只见成群的海欧在礁山上歇脚,还有一种腿儿细长的如天鹅般的鸟,大概是一种鹭,傻傻地立在鸥群中,我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我让船停在两块大礁石之间,说了声“我不想这样……”,渔民回转头,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弯刀就切入他的喉咙,他的头僵硬地仰在我的肩膀上,急冲过来的海浪吞没了他喷出的血,但舢板上依然血迹斑斑。我把他放平,将锚抛向岸边的石尖。我蹦到岸上后,拉绳把船固定在岸边,把尸体拖到岸上。
桅杆的高度超过了礁石,特别刺眼,我又上船把桅杆放倒。坐在渔民大叔身旁,在海边纯净的阳光下,我的心如一颗朝向风口的巨大海螺,发出愧疚和羞耻的回声。这具坚实的尸体,横躺在我面前,让我想到父亲这个词。在我模糊的记忆中,父亲在我六岁时自杀的,他躺在玉米地里,脖子上挂着一把镰刀,而当时的我正和一帮小孩在玉米地里穿棱,任凭玉米叶子刮在弱小的身体上。我不知道这位渔民有几个孩子,这位渔民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这位渔民在我的弯刀下是否想到了必死,我只知道我必须活着。
我长久地伏在渔民的身上,祈求他的灵魂能够长眠于大海中,不要出来恫吓我。后来我用绳子捆住他拖到岩石顶上,又搬来石头和他系在一起,把他推了下去,海面上水花刚溅起一半就被一股海浪吞没了。此时我头脑中只有一个意识,让这座孤岛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我没有来过,所以我还得处理渔船。我先到船上收拾了一下,只留下一只搪瓷缸子、一把斧头、半盒烟、一扎渔网,我用斧头砍漏船底,发动马达,让它自行向海中央驶去,直到看着这艘船沉到水底。
我开始浏览这座海上孤山,有种恍如隔世或者荒岛余生的感觉。山上沟壑纵横,到处长满了奇花异草和不知名的树木,蓝天时而有鸥群或者鹭群飞过,空中飘浮着一种如丝般的植物绒毛,山腰上遍布野山菊,纯净的黄色和山下海水的蔚蓝色交相辉映时极为绚烂。我走遍这座山,没发现人,也没发现有威胁的野兽,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琢磨吃和喝的问题,吃总是不成问题的,我手中有渔网、有斧头和刀,岸边到处是跳动的鱼和爬来爬去的螃蟹,山上还可以找到野果,惟有水是最大的困扰。最后这个问题还是解决了,我在山涧找到一个钟乳洞,岩壁上不停地有水珠渗出来,我试了试,果然能喝,还有一种甜味,像是一种特制的饮料。眼前的一切,告诉我上天还没有准备让我轻易地死去。
太阳西斜时,晚霞映在水中,忽高忽低的波浪如浓重的画笔挥来挥去。我爬到山顶,双手交叉置于脑后,躺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观看夕阳透过云层射出的的光线,看厌了我就从兜里找出火柴,盒里总共还有九十六根,我想一天只使用两根,用完后就从这里离开。
夜里我发现有一束灯光可以打到这里,甚是惊骇,一开始以为是警察乘坐直升机来抓我,直到仔细观察后才发现是从远处一座小岛上打过来,所到之处海水清楚得吓人,光源处乌黑一处,我猜想是灯塔。隔时冲向海岸的涛声,虫子的怪叫,幽远处的汽笛声,海上的寒气,意识中焦虑的火花,置身异处的不适感,杀死渔民的记忆,生命的无常与错失,一同袭向我,让我无法安定的睡去。我斜卧在一棵枝叶浓密的树下,闭着眼唤来丁丁美丽的面孔来缓解错乱的心情,可是那张面孔时隐时现,让我始终不能如真实般感触她故作生气时撅嘴的样子,她微笑时嘴角散开的样子,她只是保持着一种表情看着我,好像很迷惘。于是我爬到树顶再次寻找丁字的星相,漫天交织着丁字,且可以斗转星移,组成她的脸型,她的发型,她的眼睛和嘴巴,天空只剩下一个微笑的她时,我才挂在树上睡着了。
当太阳融出海面,晨曦洒满天空,群鸥又可以飞来飞去时,我决定开始磨练我的肢体,我沿着山脚的海滩转圈跑,边跑边考虑更科学的训练方式,如何让我的肌肉快速地成长,如何让我的腿脚更灵活,如何让我的生命力更强。在跑动中,我可以免去思念的痛苦,在跑动中,我可以忘记我的存在,只剩下跑动的形体。这里是我可以控制的岛屿,没有第二个人就没有体制和约束,没有第二个人就没有岐视和污蔑,没有第二个人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这座世外的小岛,我渴望我能够变成超人,能够在空中飞驰,在水面疾走。
累了的时候,我就练习抓鱼,慢慢地走进没到我的腰的水域,撒开渔网,虽然撒网的样子有些笨拙,但总是能够抓得各种鱼,长条的如枪般的,扁扁的如刀般的,抓到后我就点火烧烤,吃完后将灰烬包起来埋在沙里面,然后跑去钟乳洞接水喝。吃饱喝足之后接着锻炼,像西绪福斯一样把大石块搬到坡上,让它滚下来,再继续向上搬,或者练习快速地爬树,从一个枝条跳到另一个枝条,或者自编一套拳脚,在林间拳来脚去。我只有靠一刻不停地活动,才能够暂时离开爱情记忆的困扰。有时,我也练习游泳,在海浪中翻腾,或者沉到水底,提高憋气的能力,我觉得这很重要,也许是我离开此岛的惟一技能。
有一天,我看到一只小型军舰停靠到岛上,下来很多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的军人,他们在林中穿来穿去,试图找到我。我把火柴埋在干沙里面,把渔网、绳子、搪瓷缸子、斧头、弯刀扎在一起,潜入水中放在暗礁底部的石缝里,然后和他们回旋,我窜来窜去,像一个矫健的野人,因为这里已成我的家,我熟悉每一个隐蔽的角落。当他们开展迂回包抄的战术时,我就干脆隐藏到水底,观看水草中的游鱼。
火柴在慢慢减少,我也不数还剩下多少根,我也不关心又是什么日子,我只关心肌肉的的力度和拳脚的速度,在这座太平洋中的孤岛上,我呼吸海风,出入海水,与思念为伍,与虚空较量。胡子和头发越来越长,身体和自然越来越近,再也没有什么恐惧和羞耻之心。我裸体奔走于沙滩,海鸟也不再当我是异物,有时我还收集很多蛤蜊肉喂它们。
对丁丁的幻想和思念仍然那样艰苦决绝,有时我将身体埋进沙里,试图进入冥想的境界,在那个境界里,我可以贴近她的体温,听她轻声耳语,拥她入睡。可是我还是不适合冥想,因为我害怕在冥想中死去,虽然这可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但脑中的某处还是清醒地知晓她在世界的另一端思念我,我不能一声不吭地消失在沙里。
经历过无数次肌肉的疲惫和酸痛,我自认为身体已经发生质的改变,双臂饱满有力,两腿孔武挺拔,我可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可以追着海欧飞奔,可以从高耸的礁石跳入海水,还可以游出很远再折回,我欣喜这些改变,我想再次回到烟火袅袅处可以跟警察比试一下赛跑。
火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根,天气变得寒冷,这我倒不怕,因为我的裸体已经适应。只是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学习钻木取火,回到彼岸的欲望在催促着我。我开始丈量我与有灯塔的那座岛的距离,我觉得大约得有五十公里,于是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朝着那座小岛的方向苦练游泳。相对于汹涌的海浪,我不过是一片树叶,可是这片树叶仍没有能力飘荡到那座小岛。我紧张起来,不得不在最后两根火柴用完之前,掌握钻木取火的本领。我找来很多干而粗的枯枝,用斧头柄在上面磨来磨去,木屑撒了一地,就是见不到火星崩出来。
第二天我只吃了一次饭,准备把仅有的一根火柴留给明天,可是晚上刮起了台风,狂风呼啸,海潮澎湃,最后一根火柴在风中丢失了。我藏在潮湿的钟乳洞里,听着海神波塞冬的威吓,像是再次感受到世间生活的严峻。次日早上,天空晴朗,浓密的白云堆积在海面,当看到两只海鸥擦着翅膀飞翔时,我想起儿时在河床上捡鹅卵石擦火花的情景,就到沙滩寻找那种鹅卵石,我记得晶莹剔透的那种能够擦出眩目的火花。
第十一章
我使尽全身的力气,扛着那个袋子奔跑,袋口的白灰顺着我的右腿滑下来,直到绿油油的草坪上出现“丁丁我爱你”五个巨大汉字。
十一
我真的对丁丁知太少,也许是因为我在大学里很少抬头看人、只知低头走路的原因吧。我从不关心这座四方形的大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我只在乎自己如何打发时光,我生活在我的情绪和思想里面,就像汽车轮胎的内胎,虽然也会旋转,但是真正的我人们是看不到的。我走到教室时,令我可恨的是后门插着锁,只能从前门进,擦过讲台的一角,从课桌中间的走道溜到后排座时,我感觉身上的破衣裳被那么多男生女生剥下来,挂在黑板上方。她们好象在说,“看,这个穿着破裤子和脏背心的人也有胆量追求我们的校花?”我光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夹紧双腿,垂着头,胳膊挡住小腹下面,我怕有人拽着我的耳朵把提到讲台上,“看吧,这个人不过是被肮脏的欲望所驱使,他胆小怕事,猥琐无为,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我的心一直处在这样的紧张状态中。那些没事就爱梳妆打扮的女生似乎都在拿小镜子偷看我,叽叽喳喳地评论我;那些无聊地喜欢看动漫杂志的男生就在用最夸张的笔法画我,在纸上,我跟在一位粉红女郎后面乞讨,请可怜可怜我这个生错了家庭的人吧。我不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被传得那么快,好像专门有人记载我的一言一行。
“行了,大家安静一下。”韩雪跳到讲台上,拍起了桌子。“看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来着?难道就是为了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秘密,我们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嫁接在别人的生活里面?你们有钱的就知道把钱花在打扮上,花在买零嘴上,花在上网卡上,整天头脑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牛气冲天,除了嫉妒、嘲弄、攀比,你们的灵魂里面有什么?歇歇吧,把头缩进脖子里看看自己的内心,你们才真正渺小,才真正贫穷。好了,停下吧,别再议论了,别再偷窥别人的生活了,看点书吧,世界上那么多名著不读,世界上有那么多高深的思想不去领略,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高尚感情不去体会,我们来这里读书还有什么意义。世界上有那么穷人需要援助,世界上那么多灵魂需要抚慰,世界上有那么多义务需要去完成,你们不就是仗着有个能赚钱的父母吗?你们不用担心天寒地冻,你们不用担心毕业找不着工作,你们不过是生活的傀儡!你们的身上只有名牌和花不完的钱包,你们的头脑里只有明星和打不完的网络游戏,你们组成了所谓的主流,你们以为只有自己才可以拥有,别人只能去羡慕,我讨厌死你们了,如果我是天使,我一定先把你们都消灭掉,让这个世界安静一些,纯洁一些。”
韩雪拍了很长时间桌子,她不过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她不过只说了一句,“烦不烦,还让人家学习吗?”她那肥胖的嘴巴一吐出这句时,立即引起哄堂大笑。而上面的演讲不过是我头脑里飘过的几片冰凉的雪花罢了,如果真有哪个学生作出如是说,一定也会被嘘声和跺脚声淹没。世界不过是老样子,这所大学就是一个单车轮子,每一根轴条都被安排得整整齐齐,如果哪一根脱落了,只有被抛弃的命运。这个单车轮子就是财富和地位,有钱的学生可以可以营造生活趣味,有势的学生可以为所欲为,有能的学生可以呼风唤雨,像我这样的普普通通的学生只能踏着自己的影子生活。
我曾想一鸣惊人,在高中时我拿过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亚军,整个地区为我震奋,我的母亲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不会再捡垃圾了,我在学校也受到了器重,学校专门为我免费制作了一套新的校服,我穿着它就像明星为某服装品牌做广告,非常得意。我以为智商可以战胜世俗的洪流,每个人都会向智商高的人顶礼膜拜,而实际上我必须生活于贫穷和无父为我设定的语境,总有人会嘲弄我,打击我,总有人会诱惑我,陷害我,为了一个赌或者一个证明我在高二时候离家出走,在长白山上的小木屋里生活了两个月。在高山和森林之中,我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