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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灯顶在脑袋上,与我们一起发挥着光和热,一道道题让我们背的头疼。每每累了,抬头看看灯,便想起了九月,她的笑脸,让我痴醉。九月每晚都打电话给我和米格,告诉我们好好学,也时不时地往我们的家里跑,我妈跟米格妈都非常喜欢她。
米格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我问他在听什么,米格说,朴树,《九月》。
《九月》,那首充满着浓浓离愁的歌。
米格说,宇多,我好累,我想写文章,我笑,说写文章更累。米格说,那总比背题强。
我问米格,你以后想当一个作家么?米格说不,我只想做个写手,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文字。
走廊里,我们看见小米,她对我们笑,我们也回她一个笑。
目送小米走,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于雷,他有意挡住了小米的去处。小米没说什么,低头绕道走,可于雷又挡住了她,于是小米便回身,于雷伸手拦住了她的路,身子一顶,小米便靠在了墙上。
小米有些害怕,带着发颤的声音说你要干什么。于雷说,小米,你就答应我吧,杨子滕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我会对你很好的,真的。小米摇头,说不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行。于雷仍不死心,说求求你了小米,你再想想……他一边说,一边抬高自己的手,当那只手碰到小米的脸时,小米失声叫出了声来。
“操你妈的于雷,你他妈放开她!”包子终于按奈不住了。于雷循声望去,见是包子,轻蔑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扬。包子走近他,用手点着于雷的胸口说你小子听见没有,放开她!
于雷的手松开了,小米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定了定神,向我们这里跑来。
此刻包子和于雷的目光仍在对视,于雷一脸痞子一样的笑,晃着身子很让人恶心。
包子抬起手,照于雷的脸上就是一耳光,伴着很响亮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得很远,于是周围的人都不说话,看着他俩。于雷捂着脸,上面,红红的一个掌印。
包子说,滚。
于雷转过身走了,边走还边往回看,等走远了,于雷喊道:包威你给我等着,还有莫小米,给我记住了……
包子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吼道:都他妈围这干什么,没见过啊!
人散开了,作鸟兽状。我们走上前去,包子抬起胳膊,狠狠地一拳砸在玻璃上……
很清脆的响声,玻璃碎了,包子的手上渗出血,红色的,一滴滴溅到碎玻璃上,开了花。
教导处门口,我们几个把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地听,只听见里边传来教导主任歇斯底里的声音。“胆子不小啊,在学校打人,校规都到哪里去了!”“你拳头硬是不是啊,拳头硬你别砸玻璃你砸石头去啊。”“瞧你那样子,哪像个学生,简直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但我们没有听到包子的声音。
包子出来时,表情很僵硬,吓人,他的手上缠着纱布,但已经泛起殷红……
小米,于雷要是再敢动你一下你就告诉我,听见没有,看我他妈的不整死他的!
小米只是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一整天,包子的脸都是阴着的,很吓人,小佳乖乖地呆在他身边,一句话不说。今天的事,我们没有告诉子滕,包子的坏脾气我们都了解,所以子滕仍笑着逗包子笑,包子倒没笑,子滕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小米安静地坐着,低头吃自己的饭。我们都很难过,可又不知道究竟难过在哪里,因为小米,还是于雷,还是子滕呢。
永刚仍笑眯眯地讲着课,正在黑板上给我们演示“赵永刚溶液大公式”是如何推导出来的,永刚说这个大公式也叫“赵氏定理”,是他苦心钻研教学多年总结出来的成果,将会成为化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下面笑。
永刚说其实当老师挺累的,得讲许多规矩,你看在外面吧,一有人指着我说这人是老师,都一个个的对我肃然起敬的。你们看我在外面喝酒都不敢多喝,因为什么呢,我是老师啊,得有老师的样子,所以呢,你们以后在大街上见到我千万别叫我老师,不好。还有什么呢,我这人吧,喜欢上网,总就在网吧碰见咱班同学,见到我叫我老师,你们说你这么一叫,大家都听见了,我作为老师的,学生上网吧我不能不管吧,然后别人再看了,说这老师也上网吧,有损形象不是,弄得咱俩人上网都挺不愉快的。以后你们在哪的别老叫我老师,就叫我老舅就行了,没准我一高兴,把网费都付了!
下面又哄笑一阵,没了动静。永刚说今天怎么没有小得瑟接话把了呢,这一不接吧,我心里还怪难受的,没人捧我场了……
包子拉我和米格站在雪里,看大雪漫漫。
包子说,小米这事,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心里闹得慌。我说是啊,小米这性格,什么都不说,我也怕她被人欺负啊。包子说,他妈的,早晚得揍于雷一顿,这王八犊子……
这件事情,算是平息了,几天没有什么动静。
可当我们都认为这事平息了后,子滕就挂着花来了,脸上青了一大块,是于雷干的。于是包子火了,立马打电话叫人,中午在校门口把于雷堵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晚上,灯光下,我和米格正背着一道足有五行的政治题。
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习惯性地叫九月的名字,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粗重的喘息声,是包子。包子说,宇多,你们快点来,自由港,快点,我他妈的叫于雷那兔崽子给揍了……
我站起身,说米格,穿衣服走人!
打车到自由港,见到包子,满脸是血,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踱着步。我快步跑上前去,包子被打得很狼狈,血和灰尘溶在一起滴下,他的手在抖。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突然难受得要死,我伸出手抓包子的胳膊,但他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包子说,疼。米格叹气,望天。
小佳下车见到包子后就哭了,哭得很伤心,九月说都别傻站在这了,上医院啊!
从路上到医院里,小佳一直在哭,哭得很厉害,死死地抓着九月的衣服,包子笑,说没事啊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想当年我……我说你就别想当年了,歇一会吧。米格看着窗外后退着的昏黄的路灯,不说话。
医院四处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到厌烦,小佳还没有停止哭泣,哭声在夜晚安静的医院里回荡着……
处置室传来包子的尖叫,小佳颤动了一下。包子说怎么打了麻药还这么疼啊,护士说疼你挺着,疼你别打架啊!九月抱着小佳,说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包子出来时,头上缠着纱布,见到我们说你们看这不没事了么,看我像不像木乃伊?说完包子就笑了,但很快就哎呦地叫了一声,他的脸肿着呢。我们都没有笑,看着他,挺难过的。
子滕和小米到了,看到包子,站在那里,没说什么。
小米一直盯着包子在看,牙齿咬着下嘴唇,过了好一会,走上前去,小声说包子你没事吧……包子叹了口气,看着小米,说,子滕是我兄弟,弟妹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子滕轻声叫了一下包子的名字,包子说,没事,应该的,小时侯别人欺负你和米格我和宇多也没少给你们出气。
米格站起身,走了出去。
子滕走上前去,对包子说,包子,都怨我啊,我连小米都保护不好!小米回头,抓住子滕的手。
九月把脑袋贴近我,小声对我说,宇多你看,米格哭了。
远处,医院落地式的玻璃门旁边,米格对着繁华的街道,不动。我看见,他抬起胳膊,放在面前,然后平移胳膊,再放下,医院白色的灯光,把他的背影照得很干净。外面,迷惘的雪花……
第二十五章
(三十六)
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但开始轻轻地敲了几下,没有人,于是便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小佳,眼睛很红,看来哭过,她最爱哭的。九月问小佳说包子怎么样了,小佳说没事,在床上躺着呢。
走进屋,暖气扑面,屋子里没平日里那么凌乱了,呵呵,看来小佳这个大小姐对包子还挺上心。突然就想起了我那个凌乱不堪的小窝,什么时候九月也如此上心地对我呢,安静地把屋子收拾好,乖乖地等我表扬……
还没走上楼就听见包子的叫声:怎么才来看我啊!九月说你喊什么喊,这不都来了么。走进包子的房间,见他脑袋上的纱布还缠着,背靠着枕头坐在窗上,他的脸不怎么肿了,至少看起来像包子了。他见到米格手里的东西笑了,忙说快点进来你们给我买什么好吃的了,米格说,苹果。包子皱了一下眉头,说哎呀宇多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我最爱吃橘子怎么买苹果了呢!我听了拿了一个苹果就照他脑袋上扔去,说能给你买就不错了,还跟我挑肥拣瘦的,告诉你,给你买的苹果不能浪费了,全给我吃你狗肚子里。
包子说,宇多,你真行,看我伤成这样就欺负我,你等我好了的,咱俩好好干一仗。小佳,给我削个苹果。
小佳摇摇头,坐下来拿起水果刀给包子削苹果,我们在一旁看了直笑,这哪是削苹果呢,削下来的苹果皮快赶上九月的手指粗了。九月笑,说小佳你还是歇会吧,我帮你削,于是九月拿过苹果削了起来。
我在一旁酸酸地说,娘子,我也要吃削皮的苹果,九月白了我一眼,说要吃自己削!我说你就这么对待你相公,等我休了你的。九月说,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快点休啊!
米格笑了,拿起个苹果,说宇多还是我来吧。我对九月说,你跟人家米格学学,是怎么做贤妻的。
大家都笑,只有米格傻呵呵地看着我们说,你们笑什么呢?于是我们笑得更起劲了……
后来米格大叫:宇多你又骂我!
走到包子身边,坐下。问他说伤怎么样了,包子说没事,你看这不挺好的么。我问他说你爸你妈呢,包子说还没回来,这有小佳呢挺好的。我看着包子,很近的,他身上的伤,他头上的纱布,纱布里渗出来凝固的红色……我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在这么空荡的房子里住会是种什么感觉,很寂寞吧,包子应该比我们寂寞,可他却不说。
伤了,也不会有人来看,突然心里感到特别的难受,很尖锐的疼。这么多年,包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吧。
小佳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就又哭了。她拉拉我的衣服,对我说,宇多你们劝劝他,别找于雷算帐了,这事算了吧。包子说不行,这口气必须得出!
一时间,我没了话说,我又能说出什么话呢。站起身,拍拍包子的肩膀,说,养好伤再说。
小佳仍在哭着,安静地抹着眼泪,九月坐在她的身边,同样的安静。
门铃声响,我下楼开门,是子滕和小米。一进门,子滕就问我说包子怎么样了,我说还好,没事。
子滕一进门,包子就叫嚷了起来,说你小两口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子滕提起一袋水果晃了晃,说橘子。包子乐了,说你看看,还是咱子滕好,买的橘子。子滕笑笑,说是小米让买的,她说你最爱吃橘子,我都不知道。
于是我们都把惊异目光投向小米,她低头笑笑,说我看每次包子橘子吃的最多,宇多就喜欢吃苹果。包子说,子滕你看看你老婆,哎呀,贤惠啊,太让人嫉妒了!我伸手捅了捅包子,又看看小佳,包子明白了,连忙说,就是跟我家小佳比,还差一个档次……小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小米凑到包子身边,小声对他说,包子,对不起,都怨我……我看这事,算了吧。
包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米,说你们怎么都一号人呢,小米,你被于雷那王八蛋欺负你就这么忍着?你不要以为那种人会有什么怜悯之心,那种无赖只知道得寸进尺,你要不跟他碰硬的他就一直欺负你。可能今天是碰你脸一下,明天他就敢摸你胸,他妈的后天他就敢强……
我狠打了包子一下,包子停了下来。
子滕在一旁叹气,小米低着头,一语不发。小米总是这个样子,她的沉默让人心疼,可是却怎么也无法猜透她的内心,她究竟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一无所知。
总是感觉,我们这些朋友,在慢慢的疏远,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相互击掌告别,然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