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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慢回-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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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马斯像一个累极了的人一样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攥紧拳头,紧紧地护住他的钻戒。亚当斯贝格看着他走出去,然后跟着他,看他来到真实的马路上以后首先跟谁接触。但达马斯拐了弯,重新走向自己开着门的囚室,在小床上躺下,缩成一团,不再动弹。而安托万·于尔凡也在自己的小床上以同样的姿势躺着,只是方向相反罢了。埃莱尔…德维尔老爹干得很漂亮。
  亚当斯贝格打开克莱芒蒂娜囚室的门,老太太正抽着烟,在用纸牌占卜。
  “怎么样?”她看着亚当斯贝格,说,“有什么变化吗?来来往往,我们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以走了,克莱芒蒂娜。我们把你送回克里希。”
  “别这么快。”
  克莱芒蒂娜在地上碾碎烟头,套上拖鞋,细心地把扣子一个个扣好。
  “你们买的拖鞋不错,”她用欣赏的口气说,“很合脚。”
  “谢谢。”亚当斯贝格说。
  “你说,探长,既然现在我们都已经熟悉了,你也许能告诉我最后那三个无赖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三个人都已经死于鼠疫,克莱芒蒂娜。首先死的是凯文·卢博。”
  克莱芒蒂娜露出了微笑。
  “第二个我忘了他叫什么,最后是鲁道夫·梅瑟雷,死了最多不到一小时。他像木头人一样倒了下去。”
  “太好了,”克莱芒蒂娜笑得很欢,“天下自有公正。不用着急。就这么回事。”
  “克莱芒蒂娜,你提醒我一下,我忘了第二个人的名字。”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他叫亨利·托梅,住在格勒内勒路。最后一个人渣。”
  “是这样。”
  “我的孩子呢?”
  “他睡着了。”
  “当然,这样仰天大睡,你们肯定弄累他了。告诉他我星期天等他吃中饭,像往常一样。”
  “他会去的。”
  “好了,我想我们的话都讲完了,探长,”她向亚当斯贝格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我要对你们的加斯东说几句话,感谢他给我弄来了扑克牌;还有另外一个,身材高大、有点胖的那个,他虽然秃顶,但穿得整整齐齐,一个有品位的男人。”
  “你说的是当格拉尔?”
  “是的。他想要我做馅饼的配方。他没有这样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好像对他很重要。”
  “很有可能。”
  “一个懂得生活的男人,”克莱芒蒂娜摇摇头说,“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
  亚当斯贝格把克莱芒蒂娜·库尔贝送到大门口,并一把拦住刚刚来到的弗雷。
  “是他吗?”弗雷指着在囚室里缩成一团的于尔凡。
  “他就是凶手,家中干大事的人,弗雷,他可能要关到疯人院里。”
  “亚当斯贝格,现在不说疯人院了,而是说精神病院。”
  “而他,”亚当斯贝格又指着达马斯,“他应该出去了,但他状态不好。弗雷,如果你能帮助他,跟踪他,那就帮了我一个忙,一个大忙。让他重新走进现实世界。从十楼上掉下来,太痛苦了。”
  “他就是那个有幻觉的人?”
  “就是他。”
  当弗雷试图把达马斯扶起来时,亚当斯贝格派了两个警官去抓亨利·托梅,又派了许多人去抓鲁道夫·梅瑟雷,然后,他打电话给德康布雷、丽丝贝特和贝尔丹,通知他们准备悄悄地迎接达马斯回来,德康布雷正打算下午离开医院。最后,亚当斯贝格打电话给马塞纳和旺多斯勒,把那个大错误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我听不清楚你说话,旺多斯勒。”
  “吕西安正在往桌上倒刚买来的东西,很吵。”
  而吕西安有力的声音他却听得很清楚,吕西安在大房间里响亮地喊道:
  “在自然界里,人们往往忽视笨蛋的非凡力量。”
  亚当斯贝格挂上电话,心想,这可以成为若斯·勒盖恩的一则很好的广告。一则雄辩的、健康的、有力的、真实的、遥远的广告,离已经消失的鼠疫阴森森的回响很远很远。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放在桌子中间,看了一会儿。当格拉尔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卷宗,他顺着亚当斯贝格的目光看过去,也默默地观察起那个小手机来。
  “你的手机有什么不妥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
  “没什么不妥,”亚当斯贝格说,“只是不响了。”
  当格拉尔放下有关罗莫朗丹的材料,没有再说话就出去了。亚当斯贝格躺在卷宗上,头枕着双臂,睡着了。
  三十八
  晚上七点半,亚当斯贝格徒步来到了埃德加…基内广场,他不慌不忙,但半个月来脚步从来没有轻巧过。更轻巧,也更空灵。他走进德康布雷的屋中,来到那间小办公室里,办公室的门口挂着一块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生活顾问”四个字。德康布雷坐在他的座位上,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腰杆重新挺直了。他正在跟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红发男人谈话,那个男人神情有些不安。
  “瞧,”德康布雷扫了亚当斯贝格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他的拖鞋,“赫尔默斯,神的使者来了。有什么消息吗?”
  “城里平安无事,德康布雷。”
  “等我一分钟,探长。我正在接受咨询。”
  亚当斯贝格转身向门口走去,他们又谈起话来,亚当斯贝格听到了几句。
  “这回坏了。”那个男人说。
  “这不已经恢复了嘛!”德康布雷回答说。
  “坏了。”十来分钟后,德康布雷让亚当斯贝格走进他的办公室,在椅子上坐下,椅子上还有刚才那个男人的余热。
  “什么方面的问题?”亚当斯贝格问,“家具还是人?”
  “关系,和同一个女人27次破裂,26次重归于好。在我的客人中绝对打破记录。我们把它叫做‘破裂与和解’。”
  “你给了他什么建议?”
  “我从来没有给过他建议。我试图让人们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并且帮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顾问就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有人想分手,我帮助他;如果第二天他又想和解,我又帮助他。你呢,探长,你想要些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那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谁也帮不了我。从来就是这样。”
  德康布雷靠着椅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关于达马斯,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对。你真是个好顾问。”
  “他不可能真的杀人,这我知道。他并不想真的杀人。”
  “你看见他了?”
  “一小时前,他走进了他的店铺,但没有拉起铁帘门。”
  “他听了广告宣读?”
  “太晚了。如果不是周末,晚上的广告六点十分就开始了。”
  “对不起,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对日期也是。”
  “这没问题。”
  “有时会有问题。我把达马斯交给一个医生了。”
  “你做得对。他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这可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天上没有破裂或者不能重归于好的事,所以他才呆在那里。”
  “丽丝贝特呢?”
  “她一看见他就过去看他了。”
  “啊。”
  “埃娃会感到有些痛苦。”
  “那当然。”亚当斯贝格说。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杜库埃迪克,”亚当斯贝格换了一个姿势,面对着他,说,“达马斯因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坐了五年的牢,今天,他摆脱了他自以为犯过的罪;玛丽…贝尔因为命令他人杀人而逃跑了;而安托万则将因杀人而判刑,尽管他并不是主动杀人。”
  “错误和表面上的错误,”德康布雷低声说,“你感兴趣吗?”
  “我感兴趣,”亚当斯贝格遇到了他的目光,“大家都到此为止了。”
  德康布雷坚持了一会儿,然后避开了亚当斯贝格的目光,摇了摇头。
  “我没有碰那个小女孩,亚当斯贝格。那三个中学生在厕所里扑在她身上,我像疯子一样痛打他们,然后抱起小女孩,夺路而出。但证据对我不利。”
  亚当斯贝格眉毛一动,点了点头。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德康布雷问。
  “是的。”
  “这么说,你会成为一个好顾问的。当时,我几乎已经无能为力了。你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不。”
  “现在,我不在乎了。”德康布雷交抱着双臂,“或者说,几乎不在乎了。”
  就在这时,诺曼底人雷霆般的当当声在广场上响了起来。
  “苹果烧,”德康布雷举起一个指头,“热菜,这可不能错过。”
  在海盗小饭店里,贝尔丹为达马斯的归来免费请大家吃饭。达马斯有点累,脑袋靠在丽丝贝特的肩上休息。勒盖恩站起来,抓住亚当斯贝格的手。
  “漏水的船补好了,”若斯说,“再也没有‘特别广告’了,又出现了出售白菜的广告了。”
  “在自然界,”亚当斯贝格说,“人们往往忽视南瓜的非凡力量。”
  “没错,”若斯严肃地说,“我见过有的南瓜两个晚上就变得像球一样大。”
  亚当斯贝格挤到那群吵吵嚷嚷的人当中,他们正准备吃饭。丽丝贝特给他拖过一张椅子,朝他笑了笑。他突然想拥抱那个女人,但达马斯已经占了那个位置。
  “他会趴在我的肩膀上睡着的。”她用手指着达马斯说。
  “这很正常,丽丝贝特。他会睡很长时间。”
  贝尔丹规规矩矩地把增加的碟子放在探长面前。热菜,这可不能错过。
  吃甜点的时候,当格拉尔推开了海盗小饭店的门,来到吧台前。他把小猫放在脚边,双肘支着桌子,跟亚当斯贝格打了个招呼:
  “我没有时间,孩子们在等着我。”
  “于尔凡没问题吧?”亚当斯贝格问。
  “没问题。弗雷去看过他,给他服了镇静剂。他听从了医嘱,休息了。”
  “很好,今天晚上,大家终于都可以睡觉了。”
  当格拉尔向贝尔丹要了一杯酒。
  “你不喝?”他问亚当斯贝格。
  “我不知道。我也许要出去走一走。”
  当格拉尔一口喝掉了半杯酒,然后看了看躺在他鞋子上的小猫。
  “它长大了,不是吗?”亚当斯贝格问。
  “是的。”
  当格拉尔喝完了剩下的酒,轻轻地把酒杯放在柜台上。
  “里斯本,”他把一张折起来的纸塞到吧台上,“圣乔治酒店。302房。”
  “玛丽…贝尔在那里?”
  “不,是卡米尔。”
  亚当斯贝格感到身体突然紧张起来,好像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他紧紧地抱着双臂,靠在柜台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格拉尔?”
  “我派人跟踪她了,”当格拉尔弯下腰去抱小猫,也许是为了不让亚当斯贝格看见他的脸,“一开始就让人跟踪了,像无赖一样。她永远不会知道的。”
  “派了一个警察?”
  “第5区的一个老警察,维尔纳夫。”
  亚当斯贝格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柜台上的那张纸条。
  “还会吵架的。”他说。
  “我知道。”
  “如果重新见面……”
  “我知道,如果重新见面。”
  亚当斯贝格没有动,看着那张白纸,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它。
  “谢谢,当格拉尔。”
  当格拉尔重新抱起小猫,没有转身,挥挥手,走出了海盗小饭店。
  “是你的同事?”贝尔丹问。
  “他是一个信使,众神的使者。”
  当广场重新沉浸在夜幕中时,亚当斯贝格靠着梧桐树,翻开了笔记本,撕下一页。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写上了“卡米尔”三个字。他等了一会儿,又加上了一个“我”字。
  作为句子的开头,他想,这已经不错了。
  十分钟后,由于想不起来怎么写下去,他便在那个“我”字后面画上了一个句号,把纸叠好,外面包了一张五法郎的纸币。
  然后,他步伐缓慢地穿过广场,把纸条塞进了若斯·勒盖恩蓝色的广告箱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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