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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有些怪异的东西使海盗小饭店名声远扬,酒吧里永远顾客盈门。
德康布雷举着酒杯,走到若斯所坐的桌前。
“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他问,没有坐下来。
若斯抬了抬蓝色的小眼睛,嚼着嘴中的肉,没有回答。谁走漏了风声?贝尔丹?达马斯?德康布雷有房却不租给他,仅仅是为了向他表明这个有地毯的旅馆不欢迎他这个粗人?如果德康布雷胆敢咒骂他,他就把那些废广告都拿出来。他用一只手示意德康布雷不要站起来。
“第12号广告,”德康布雷说……
“我知道,”若斯有点惊奇,说,“那个广告很特别。”
这么说,这个布列塔尼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任务就没那么艰巨了。
“还有一些类似的广告。”德康布雷说。
“是的。三个星期了。”
“我在想,你是否把它们都保存起来了。”
若斯用面包蘸了蘸调料,一口吞下去,然后抱着双臂:
“那又怎么样?”
“我想再看一看。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见这个布列塔尼人有些惊讶,便连忙补充说,“我可以出钱买。你已经有的和以后还会收到的这类广告。”
“这么说,不是你写的?”
“我?”
“我原先还以为是你塞进箱子里的呢!这些谁也看不懂的古老文字,符合你的风格。但既然你想买它们,那就不是你写的了。我的思维是符合逻辑的。”
“多少?”
“我没有全都留下来,只有最近的五张。”
“多少?”
“读过的广告,”若斯指着面前的碟子,说,“就像吃过的羊排:一钱不值。我不卖。在勒盖恩家族里,也许有粗人,但没有强盗。”
说着,若斯坚定地扫了他一眼。
“那怎么办?”德康布雷又问。
若斯犹豫不决:能用五张没头没尾的纸张为条件来商谈租房间的事吗?
“你好像有个房间空着。”他嗫嚅道。
德康布雷的脸僵住了。
“已经有好几个人向我租了。”他低声地回答说,“他们比你早。”
“行了,”若斯说,“别吹牛了。艾尔韦·德康布雷不愿意让一个粗人来踩他的地毯,这样说不是更直截了当吗?只有读过书的人才能走进去,或者是像丽丝贝特那样的女人,我想,这两点,并不是我今天想做就能做到的。”
若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粗暴地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耸耸肩,但他又突然冷静下来:“勒盖恩家族中还有别的人。”
“很好,”他又要了一杯酒,说,“留着你的房间吧。说到底,我能理解。我们俩不是同一类人。够了,对于这一点,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这些广告,你可以拿去,如果它们把你吓成那样的话。今晚,在我开始6点10分的宣读之前,到达马斯的店里去拿。”
德康布雷在约好的时间来到了达马斯的店里。达马斯正忙着给一个买滑轮的年轻顾客结账,他的妹妹在收银台跟德康布雷打了一个招呼。
“德康布雷先生,”她低声说,“请您劝劝他穿上毛衣。他会着凉的,他没那么强壮,他会感冒的。我知道他听你的话。”
“我已经对他说过了,玛丽…贝尔。让他明白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知道,”年轻的女人咬了咬嘴唇,“但您可以再试试呀!”
“只要有机会,我就对他说,我答应你。水手在这里吗?”
“在里面呢!”玛丽…贝尔指着一扇门。
梁上挂着自行车车胎,德康布雷弯着腰,穿过一排排滑板,走进维修间,里面从地板到天花板到处都是各种尺寸的滑轮。若斯和他的箱子占了工作台的一头。
“我已经替你把它放在桌边了。”若斯说,身子都没有转过来。
德康布雷拿起纸张,迅速地扫了一眼。
“这是今晚的,”若斯又说,“正式宣读之前塞进来的。那个疯子加快了步伐。现在,我一天收到三张。”
德康布雷翻开纸张,读道:
“首先,为了避免大地遭到污染,必须保持马路和屋子的干净,把人和动物的粪便和垃圾都扫掉处理掉,尤其要注意卖‘俞’、卖肉、卖动物内脏的市场,那里往往粪便堆积,容易腐烂。”
“我不知道这‘俞’是什么东西。”若斯仍弯腰在处理他的广告。
“我想,那是‘鱼’,而不是‘俞’。”
“哎,德康布雷,我很想对你客气点,但你也不要多管闲事,因为勒盖恩家族的人不是不识字。第二帝国时期,尼古拉·勒盖恩已经从事宣读广告这一行了。他妈的,用不着你来告诉我‘鱼’和‘俞’的区别。”
“勒盖恩,这是古文,17世纪的东西。那家伙一字一句地抄的,使用了特殊的字体。当时,人们把S写成差不多是F的样子。所以,在中午的广告中,不是‘ferfonne’,不是‘foffes’,也不是‘croupiffante’,更不是‘f6cher’。”
“什么,是S?”若斯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
“是的,是S,勒盖恩。是fosse(沟壑)、eau crouissante(腐水)、sécher(晒干)、possions(鱼)。以前人们把S写成F的样子。你自己看看,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它们不完全是一样的。”
若斯拿过纸张,研究起那些字的写法来。
“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方便你朗读罢了,没别的目的。我并不想冒犯你。”
“好了,拿走你的宝贝纸张,走吧。因为朗读毕竟是我的事,我不想和你的事搀和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很多关于你的东西,都是一些揭发信。”若斯指着被分到不可念那堆里的广告说,“就像我的曾曾祖父勒盖恩那天晚上提醒我的那样,人的脑袋里装的并不只是美好的东西。幸亏我作了选择。”
德康布雷的脸变得很苍白,他想找一张凳子坐下。
“天哪,”若斯说,“你也用不着惊慌到那个样子。”
“那些揭发材料,勒盖恩,你天天收到吗?”
“是的,我把它们当废纸了。你感兴趣?”
若斯在不可念的那堆广告中翻寻着,递给他两张。
“说到底,了解自己的敌人还是有用的。有备无患嘛!”
若斯看着德康布雷打开纸张,双手颤抖起来。他第一次有些替那个老文人难过。
“千万别害怕。”若斯说,“那是一些坏蛋。要是你知道我都收到了一些什么广告就好了!他妈的,总得让小河流水吧!”
德康布雷读完了那两页纸,把它们放在膝盖上,露出一丝苦笑。若斯觉得他已经缓过气来了。这个贵族,他有什么好怕的?
“做花边小布巾有什么不好?”若斯说,“我父亲补过渔网,跟你差不多吧?”
“是的,”德康布雷把纸张递回给他,“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公开,有些人心眼小。”
“非常小。”若斯继续干他的活。
“那活是我母亲教我的。宣读广告时候,你为什么不把它们念出来?”
“因为我不喜欢傻瓜。”若斯说。
“但你也不喜欢我,勒盖恩。”
“不喜欢。我不喜欢傻瓜。”
德康布雷站起来,走了。经过低矮的门框时,他转过身来,说:
“勒盖恩,那个房间租给你了。”
六
下午一点左右,亚当斯贝格走进警队大门的时候,被一个他不认识的警察拦住了。
“我是莫雷尔警官,探长,”那个警察自我介绍说,“有个年轻的女人在你办公室等你。她一定要找你谈,她好像叫玛丽丝·帕蒂。她已经等了20分钟。我把门关上了,因为法夫尔想教训她。”
亚当斯贝格皱了皱眉头,昨天的那个女人,涂鸦的故事。天哪,他太鼓励她了。如果她每天都来倾诉,那就麻烦了。
“我做错事了吗,探长?”莫雷尔问。
“没有,莫雷尔。是我的错。”
莫雷尔。高大、瘦长、棕发、敏感,下巴突出,脸上有粉刺:莫雷尔。
亚当斯贝格小心地走进办公室,摇摇头,在桌边坐下。
“哦,探长,很抱歉再次来打搅您。”玛丽丝说。
“等一等。”亚当斯贝格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手里拿着笔,埋头看起来。
这是警察和企业领导卑劣的手腕,已经被用滥了。用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让对方明白自己无足轻重。亚当斯贝格很讨厌用这一手。他好像觉得离那个叫诺埃尔的警察10公里远,那家伙动作粗鲁地穿上外套;觉得自己在做坏事。玛丽丝马上就不说话了,低下了头。亚当斯贝格意识到这是老板习惯用来侮辱人的办法。她长得还算可以,弯着腰,衬衣中露出了部分乳防。好像离开那个叫法夫尔的警察100公里远,否则,那就进了同一个野猪窠了。亚当斯贝格慢慢地在名单上记下:高大、瘦长、棕发、敏感,下巴突出,脸上有粉刺:莫雷尔。
“怎么回事?”他抬起头,问,“你还害怕吗?别忘了,玛丽丝,这是凶杀组。如果你感到非常不安,找医生好像比找警察更合适。”
“也许吧。”
“那好,”亚当斯贝格说着站起来,“别再担心了,涂鸦者决不会吃人的。”
他打开门,朝她笑了笑,示意她离开。
“可是,”玛丽丝又说,“我还没有告诉您,其他大楼也有。”
“什么大楼?”
“巴黎另一头的两栋楼,在18区。”
“有什么?”
“黑色的4字。所有的门上都有,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比我们那栋楼出现得还早。”
亚当斯贝格一下子怔住了,然后,他轻轻地关上门,指着一把椅子,要那个年轻的女人坐下。
“探长,”玛丽丝一边坐下,一边怯生生地问,“涂鸦者一般都是在自己所住的区域乱画的吧?我是说,比如,在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他们不会在城市另一头的每栋楼上都涂鸦的,是这样吗?”
“除非他们分住在巴黎的两头。”
“哦,是的。但一般来说,犯罪集团都有自己的地盘?”
亚当斯贝格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开车送我儿子去治疗发音障碍的医生那里,我儿子诵读有些困难。他在接受治疗时,我总是在对面的咖啡馆里等,翻阅社区的社讯。您知道,首先是社区的新闻,然后是政治。上面有整整一栏,说布莱路的一栋大楼,戈兰库尔路也有一栋,所有的门上都被写上了一个4字。”
玛丽丝停了一会儿。
“我给您带来了一份,”她说着,把那份社讯放在了桌上,“这样您就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是寻开心什么的。”
亚当斯贝格浏览文章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子站起来要走。亚当斯贝格扫了一眼已经空了的废纸篓。
“等等,”他说,“我们从头来过。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那个4字是什么样的?”
“可我昨天已经告诉过您。”玛丽丝有点不安地说。
“我希望从头来过。您知道,为了保险起见。”
“那好吧。”玛丽丝乖乖地重新坐下来,说。
玛丽丝离开之后,亚当斯贝格出去走了走。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小时是他的极限。在饭店里吃饭、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听音乐会、深深地陷在椅子上度过漫长的晚会,能给人一种真正的乐趣,却会给肉体带来痛苦。他非常想出去走走,至少也要站起来一会儿,这使他舍弃了音乐、电影和与人聊天。但这种不利的条件也有它好的一面,他因此懂得了什么叫不安,什么叫焦急,甚至有了一种紧迫感,这种感觉是他在生活中的其他方面所体会不到的。
一旦站起身来或出去走动,那种焦虑就像潮水一样迅速退了回去,亚当斯贝格恢复了他自然、缓慢、平静和持久的节奏。他没好好想就回到了警队,但感觉到那些4字既不是涂鸦,也不是年轻人开的玩笑,甚至不是有人恶作剧,搞报复。这一系列数字让人隐约有些不安,有种转瞬即逝的不适。
看到警队的大楼时,他知道没必要跟当格拉尔谈这件事。当格拉尔不喜欢他被没有依据的直觉引入歧途,在当格拉尔看来,这是警察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原因。他至少也会说这是浪费时间,亚当斯贝格无法向他解释清楚,浪费时间决不意味失去时间。当格拉尔坚决反对这种毫无逻辑的思维体系,说它缺乏理性。亚当斯贝格的问题在于他完全没有别的体系,他那套思维甚至谈不上体系,很不确定,甚至没有一点主观意愿,只是一种倾向,他自己独有的一种倾向。
当格拉尔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由于中饭吃得太多,他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在试别人刚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