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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侠》破锁
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位于海欣市荷花新村的这家建行里排着长长的队。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一方面,报纸上动不动就报道银行网点过多需要裁减的问题,另一方面,这家银行多达个私人业务服务窗口仍然无法让柜台前的蛇形长队少几个弯。几位年轻的职员倒是手脚麻利,其中一位长着娃娃脸的女孩子甚至经常忙里偷闲地向顾客送去带歉意的微笑,但即便如此,早已不习惯排队的海欣市民们仍然满肚子的抱怨,这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和不耐烦的动作中一望便知——除了那个排在队尾的漂亮女人。
柔顺的棕红色长发,宝蓝色职业套装下玲珑有致的身材,以及一张更接近欧美人的秀丽面庞,使她不可避免地成为宽敞的银行营业厅里的视觉中心。在充满抱怨和紧张的等待气氛中,只有她以一种闲适的姿态,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着,这当然让她更加卓而不群。长长的等待办理各种琐碎手续的队伍也因为她而起了某种变化,一些人显得不那么烦躁不安了,不知是受到她那种闲适情绪的感染还是因为注意力转向了她的美丽;而另一些人看起来更加不安,不用说,这类顾客以女性居多。
她的魅力甚至影响到了柜台内,五位男职员已经为其是否已婚打了不小的赌。自从前天她第一次出现在号柜台的刘云飞面前,这位“天使”就成了银行男士们的主要话题。“天使”是刘云飞首先叫出来的,很贴切,因为个人资料显示她叫安琪。这个名字以及她轮廓极为分明的脸庞,使他们都猜测她是位混血儿。
这正是她想要的。她记得刘云飞第一眼看见她时那慌乱的目光,她知道他们会就她填写在个人资料上的信息展开探讨——9岁,住在狮山山庄B区座,那里是本市的富人区,不过,卡里只有千多元钱——这些信息足以令他们印象深刻并且着迷。如果哪一天这家银行遭到了打劫,她肯定他们死都不会与这位“天使”联系起来。当然,她也肯定警方怀疑不到她身上,一位女士连续三天在同一时间段来银行并不是什么线索,如果他们真的调查了,就会发现她不过是办理一些电汇,都是些几十元上百元的款子,汇往北京和成都的几个账户而已。如果他们还要再往下查,可能会有一些收获,查出她在网上商城购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丙烯酸、乳胶、人造纤维,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们会对这些发现一头雾水,直到某一天有一个行家出现,告诉他们那可能是一些用于暂时改变面容和体形的化妆用品,或者是用于制造假证件的工具。那时,他们可能会有某些动作,但是已经太迟了,天使安琪早已离开人间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天使安琪从来不曾存在过,她不过是一个想法的产物,被几位银行男职员加以证实了而已。
此刻,天使安琪,或者说制造了安琪的那个人觉得有点不舒服,用来塑造胸部和浑圆肩膀的塑形衬垫毕竟是廉价的国产货,而且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二手货,在进入她的衬衣之前,或许曾被某位美术学校的学生在肮脏的宿舍里反复折腾以创作一件蹩脚的作品;脚上那双高跟鞋尽管是最大码的,但还是箍得她的脚隐隐作痛——这也是扮成女人最大的不便。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切,这些小小的不舒服很快就被安琪忽略掉了,她甚至欣赏起脚下那双价值00元的莱尔斯丹皮鞋,这是她昨天在太平洋百货的专卖店得到的,一个非常简单的障眼法,售货员可能昨晚就已经发现了她用来交换的那双0块钱的地摊货了。
“她”当然不叫安琪,也不是女人,他的真名是一个不错的名字:雷蒙,寄附着家族的血脉和父辈的理想——在内蒙安家的父亲希望他有蒙古草原一样宽广的胸襟,“用以报效祖国”。这也曾经是他的理想,直到命运使他坐在银行的柜台前,成了一名工蚁似的银行小职员。也许是胸襟和眼界过于宽广的原因,这份工作让他深恶痛绝,没多久,他就开始实施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犯罪,这也是中国银行系统最奇特的犯罪之一。
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银行电脑交割系统的一个小漏洞,在那一个月里,他由于经常主动加班受到了分行行长的表扬。随后,他找到一个机会,在服务器中添加了一个小小的程序,这对于上大学时就随意进出国内各大网站主机的他来说并不复杂,他没有成为有名的黑客,只不过因为他瞧不起国内那些以沽名钓誉为主要目标的所谓黑客,在某个网站的主页上扔一枚精灵炸弹,或者把某个国家政府网站上的国旗扯下来,这些幼稚的玩法在他看来毫无意义。他的小试验第二天就发挥了作用:每一位个人储户的每笔交易完成后,都有0。9元自动被划入他的个人账户。晚上下班后他到自动柜员机刷了一下卡,里面有。元,作为一个经济欠发达城市里的一家不起眼的银行的职员,这个数字令他还算满意。一个月后,他取出了账户里的全部000多元钱,这是他月收入的倍,而更令他高兴的是,他的判断没错:没有一个顾客发现这失窃的0。9元。
过于容易的成功让他信心膨胀,他更坚信自己将成为大人物。他生来与众不同,智力发达,体魄强健。在大学,当同班同学们还在为对付区区的期末考试而熬夜苦读时,他早就修完所有所需的学分,并且拿到会计师、金融师、A级英文译员、房产经纪师等等一大堆证书,令人惊奇的是,他还是在把大量时间用于去校内健身房健身和参加学校戏剧社表演的情况下取得这些成绩的。作为代价,大学四年里,他没有朋友,没有女生敢和他谈恋爱——在有一次他以冷漠羞辱了一名校花之后更是如此。毕业时,他没有像其他毕业生那样把大量精力用于设计精美的简历和挑选廉价而体面的西装,而是直接参加了中国人民银行一个中层职位的竞争。
当时,全国有近百人参加了这场战争,全都是金融界的精英,还有一些国外的金融专家。他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让主管部门印象极其深刻:年轻朝气,反应机敏,野心勃勃,笔试口试都无可挑剔,就能力来说,他拥有绝对突出的优势。更难得的是,他处理问题的沉稳老练的风格远远超出了一位岁的本科毕业生的应有水准。除了工作履历为零之外,他完美无缺。
接下来的事看起来很滑稽,在最后的拍板会上,十位决策者一致将他淘汰,理由是“过于完美”。中国的核心金融头脑,还不习惯这样一种强劲锐利的风格,在这造化的奇迹面前,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而是担扰。随后,尽管银行方面开出对一个大学毕业生来讲极为优厚的条件,希望留用他,但他还是拂袖而去,一秒钟都没有多留。他回到了家乡,正赶上父亲——他惟一的亲人——暴病身亡,处理完后事后,他心灰意冷,靠一位远亲帮忙才当上一位银行职员——一位中国最大胆的银行职员。
“0。9元案件”一年后被查获,那时,他已想到了突破银行内部系统,侵入地区联网系统的方法,如果能成功,那张卡上的数字将以几何数字增加。就在他寻找更多几次的下手机会时,一位岁的退休教师发现她的存折上少了。元,这是四两五花肉或者斤大白菜的钱,老人愤怒地找到银行,揭出了这位天才罪犯。
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使他像政府希望的那样改过自新,对于那起国内金融界有史以来最出乎意料的案件,他惟一感到后悔的是,年轻的他对于火候的拿捏太不准确了。比方说,如果他选择的是0。09元而不是0。9元,很可能至今无人发觉,而他也早已是百万,甚至千万、亿万富翁了。其实,赚多少钱他一点都不在乎,学习、工作、成家、养家、退休……这条绝大多数国人的必经之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头脑里,他需要的是满足感,那种让他感到世界在握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在学校疯狂学习各种技能时没有尝过,在实施犯罪的一年中也从没出现过,倒是在监狱里,他发现,自己第一次感到了满足。由于他的超高智能以及强健体魄,他很自然地在监狱里成为核心。一开始他并不情愿,但当他发现犯人们都积极而真诚地执行他的每一个示意时,一种空前美妙的感觉抓住了他。他找到了方向,和当年那个以拼命学习打发时间的学生和那个心情灰暗的银行小职员相比,他的生命开始充实。
在监狱里,他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犯人们甚至都叫他“雷公”。牢房的内政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远胜那些装腔作势的狱警的管教。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对每一个犯人希望学习的知识,他都乐于施教。作为交换,他们也教他各种知识,这时,他又成了很好的学生。年里,他学会了日语和法语,学会了易容,学会了坐禅,学会了独特的发声方法,学会了打开各种锁具,制造各种证件,学会了偷盗、下毒……监狱真是个好地方,在这里,他学会了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用不上的本事。
两周前,雷蒙因表现良好而提前结束了刑期。他走出牢门,直接来到火车站,用自己的劳动津贴买了一张到海欣的火车票。
在这座他向往已久的海滨城市,他租了一间00元一个月的肮脏公寓,在里面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易容工作室以及伪证件作坊,在为自己的第一个正式造型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安琪”之后,他来到了这家建设银行。他打算在这里打捞他的第一桶金,以便开始宏大的人生规划。以他目前的能力,第一桶金当然有很多种方法打捞,但还有什么能比这种方式更快,同时更能让这位前银行小职员得到满足的呢?
“见鬼!我再说一遍,别再拿这些老男人的破事来烦人!”海欣晚报编辑中心主任姜宝炎厉声吼道,一边拿起红毛笔,在报纸大样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可怜的汤姆?克鲁斯就这样被毁了容。
凭借十年前那篇获得中国新闻奖的文章,姜宝炎逐步赢得了今天的地位。在报社,他是少数几个有权厉声吼叫的人之一,而且,由于他确实卓越的才干,他的吼叫也是惟一能被人听进去的。他从来不怕得罪人,甚至常常期待着被顶撞,“歇斯底里是一个优秀报人的气质之一”——在接受《新闻界》专访时,他还蹦出过这样的话。
此刻,在每天例行的编前会上,年轻的专刊编辑安小芹开始小声地顶撞:读者爱看嘛。
姜宝炎的乱炮终于找到了目标:“读者爱吃垃圾,你就要当垃圾工人吗?小姐,你一周吃几次麦当劳?”
安小芹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从不吃那玩意。”
“那是因为你知道那是垃圾!汤姆?克鲁斯,一个日薄西山的蹩脚演员,一个靠向前妻抛媚眼维持人气的老男人,竟然要占据我们一个整版!这是谋财害命!有人爱看,没错,那他可以上网,可以买杂志来看,那里面多的是垃圾,可是,我不允许我的编辑从网上偷垃圾!这是犯罪,年轻人,如果在美国,你会因此坐牢的!”
“这是中国,大家都这么干。”安小芹小声嘟囔,但姜宝炎就像一架进入战争状态的战斗机,灵敏的雷达迅速捕捉到这微不足道的动静。
“中国就是这样可悲!网站成了最大的新闻巨头,而且不用养一名记者,真是好笑!总有一天,这种情况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你怎么办?可以走人,那被你这样的编辑折腾坏了的海欣晚报怎么办!”
大声的诘问句后是休止符,这是惯例,一轮炮轰结束了。有经验的编辑们知道姜宝炎的作风,他将在炮火的掩护下,不紧不慢地抛出他的想法。会议室里,十几个编辑静静地注视着他,安小芹脸上还带点笑意。
“诸位,请再看一下我身后这两行字。”果然,姜宝炎完全换了副语气,歇斯底里不见了,代之以沉稳和诚恳。他身后的两行字是海欣晚报的口号:贴近市民,服务市民。
“现在,让我们想一想,有哪些真正值得报道的人来上星期六的人物版。”说完,姜宝炎端起胳膊。到了自由讨论的时间了。
十分钟后,讨论的结果出来了。两种方案:一是刚在国际比赛中获奖的海欣籍青年钢琴家,二是刚刚在湖南落网的全国通辑犯。
姜宝炎眉头不皱地把两个方案都毙掉了,理由是那个国际比赛知名度太小,而派记者去湖南采访变数太多,很可能抢不过那些国内大媒体。“好吧,”充分享受了年轻编辑们仰望救世主一般的目光后,他说,“我们来看看这几天的本地新闻,看看从里面能挖出点什么。”
旬老翁报考奇江大学被录取——可挖的故事不多。
女警花荣获全省警务能手称号——新鲜度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