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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鬼子终于忍耐不住了,“汐汐……”
我白他一眼,我的小名也是你这个蛮荒之地的未开化之徒叫得的,而且叫得如此难听。
好歹跟雷尼尔一母同胞,怎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咧?
我对他,完全没好气。
他有点被我吓住了,倒吸一口气,怪腔怪调地说:“你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继续向他翻白眼,立志给他留下恶劣印象,让他以后见了我就只管绕道走。
他向秦子默抛去求救的眼神,后者完全不动声色,更不看他,点完菜后就一直看着外面灯光闪烁的夜色和街景,神色寂寥,无限落寞。
我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一个全然陌生的秦子默,一个奇奇怪怪的洋鬼子,如左右护法一样坐在我旁边。
很快,菜就一道一道地上来了。但是我没有任何食欲,我食不下咽。
秦子默只是闲闲地、优雅地吃着,间或和詹姆斯说上几句话。他只是偶尔朝我瞥上数眼。但很快我就发现,菜几乎全是我爱吃的。
当初还是一个穷学生时,我不爱吃肉,和沙沙只吃肥肉不吃瘦肉的怪毛病不一样的是,我无论肥瘦一律不吃,但十分喜欢吃盐锔虾。那时候我和子默隔三差五会到校门口小饭店改善伙食,他总是记得给我点一盘盐锔虾。
我一向嗜虾如命。如今,一盘香喷喷的盐锔虾就放在我面前,还有栗子鸡,蚂蚁上树,干煸四季豆,鲜蘑菜心,还有我和沙沙当时极其爱吃的朝鲜凉菜。
真不知道我们当时中了什么邪,怎么对校门口那个小小摊点上的朝鲜凉菜那么着迷。
那个摊位天天排着老长的队伍,一路蜿蜒,能从律园门口一直弯到对面的馨园门口,原本是我们轮流着一下课就一路小跑地去排队。
后来……
后来,秦子默一到下午三点,就拿着他的复习资料,站在那边看边帮我们排队。然后斜倚在那棵老榕树下,耐心地等我下课。
那年初夏,唯一共度的那年初夏,几乎天天如此。
詹姆斯顾不上客套,牛嚼牡丹般风卷残云。
谁说中国的饮食文化不是博大精深呢,随便弄几样家常菜就唬得老外一愣一愣的。
所以,少麟跟我提起过,在国外,中餐馆里的外国人远比真正的炎黄子孙多得多。顿时,心头涌上一阵自豪感。
但是,我依然还是没有任何食欲。
秦子默敏感地发现了,他停下筷子,沉吟了一下,注视着我,轻声地问:“怎么不吃,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我垂下眼,淡淡地说:“不是。”或许,是身边的人让我没什么胃口。
他的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搜索着什么,终究没有说什么,继续和詹姆斯说话。还是什么跨国并购的话题,我的英文听力向来低空飞过,一多半还是当年那个面硬心软的铁嘴刘老师仁慈半批半送的;模模糊糊就听到什么法律可行性分析,如何起草收购合同,诸如此类的。
想当初,子默曾经对我英语小测验卷子上涉险过关的听力分数发笑,且无奈。
伶牙俐齿的沙沙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糗我的机会:“汐汐,我发现刘老师今天上课一直都在瞪着你,一定是你听力又拿了……唔,让我算算,第二十六,哦,不,第二十七次60分!”
从来嘴巴不饶人的唐狮子更是在跟我们结伴回家的路上,凉凉地嘲讽我:“你还真厉害,每次都60?算卦也算不到那么准吧,改天去摆个测字摊,生意一定兴旺发达!”
事隔多年之后,唐狮子留美期间,偶尔跟我在MSN上相遇时,还经常拿来打趣我。
当年,面对他们嘲谑且调侃的神色,我只能挠头且惭愧地笑。
因为秦子默一向视拿听力满分为囊中物;沙沙的英语一向也颇佳,听力正确率至少在90%以上;唐狮子的英文虽没有理科那么成绩辉煌,但是绝对不差;只有我,完全地相形见绌。
当时的我只是酸溜溜地撇撇嘴,我一向就没有子默的天分,也没有沙沙的努力,更没有唐狮子的聪明,这又算不得什么新闻。
如今报应的是,我居然成了灭绝师太。沙沙都大呼不可思议。如今的他,英文更流利了,闭着眼听,完全以为是老外。可是,又与我何干呢?
心头有一阵微风吹过。我低头,继续食不知味。
第69节:天使来临的那一夏(69)
我的手机在响,我拿出来看了一眼,连忙接了起来——是唐少麟。
“汐汐,你现在在哪儿呢?”少麟问,“怎么大姐说你还没回来?”
我下意识看了斜对面的人一眼,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哦”了一声,柔声问:“怎么,你还没去主持讲座吗?”
少麟的口气温和中略带试探:“刚开完会,马上要陪晚上做讲座的刘院士和方院士他们先去吃个晚饭,你现在哪儿呢?”
我想了一下才开口:“路上碰到了一个朋友,现在在一起吃饭呢。”
斜对面的人仍然一眨不眨看着我。
听到电话那边有些寂静,我有些奇怪地“喂”了一声,接着又说:“少麟,你先去陪他们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等讲座完了之后,你再联系我吧。”想想他最近的忙碌和辛苦,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吃饭,可不许挑食啊。”
电话彼端停顿了片刻,接着我听到轻轻的一笑,“汐汐,你这么关心我我真高兴,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喀”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我收线,阖上手机,微笑了一下。路人甲仍然紧紧地盯着我。他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我低头,一个几近陌生的人而已。我目不斜视,继续吃饭。
一时寂静,气氛有些凝滞。
已经吃饱喝足的詹姆斯神经再粗也发现了我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看看秦子默的脸色,再看看我,眼珠子来回在我们之间转动。
我低着头,只管吃饭。
片刻之后,詹姆斯小心翼翼地略带担忧地开口:“Richard,你和你的chinese doll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我瞬间抬头看向他,礼貌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詹姆斯,请你听清楚,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用筷子点点秦子默,接着瞪了他一眼,“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叫我chinese doll。”
二十六岁高龄的我,当不起这么幼齿的称呼。此外他的女朋友另有其人,他的女朋友是童妙因。我绝对不想让这个洋鬼子误会。
他是雷尼尔的哥哥,以后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旦说不清楚,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想纵使说我跟他现在一个使君有妇,一个罗敷有夫,都不为过。
心中,又有一阵一阵的微风轻轻掠过。
当真,当真,当真……
当真,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吗?
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
我眼前似乎又有轻轻的雾气升起。
詹姆斯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说:“汐汐,你是在开玩笑吧,Richard刚到McGill University的时候,经常晚上做梦都叫着你的名字,还放你的照片在桌上……”
“你知道Richard是一个多么沉默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只听他说过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汐汐,不就是你吗?”
“而且,去年Richard回来,难道不是来找你的吗?”他有些迷惑不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不做声。
因为他回来,寻寻觅觅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是童妙因。是我的同事兼好友,童妙因。
也许这就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
我继续低头。
又过了一会儿,詹姆斯似是思索了一下:“还有一句话,Richard几乎天天都在自言自语,但可惜我记不住,你们中国人的话,太太太难懂了。”
我微微一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秦子默紧绷着脸,脸色异常寒冷。詹姆斯识相地闭嘴。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有手机在响,这次是他的。
我微微一震,因为那个铃声,还是当年的那首《上弦月》。
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
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
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
圆在心里变成了感谢
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
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
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
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
这首歌,多少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已经飘落在我的记忆之外。
我微微低下头去。
打电话来的是妙因。我听到她温和而略带探询的声音:“子默,你现在在哪儿呢?”
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就挂断了。
我们继续默默地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秦子默起身,“走吧。”
我和詹姆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跟在后面。
走出门,秋夜的空气清冽而凉爽,詹姆斯已经坐进车去了。
秦子默站在我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轻声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我站在那儿拎着袋子垂着头,对他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送詹姆斯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乘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半晌无言。
突然一个冷冷的咬着牙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是要逼我不做一个绅士吗?”说完,他劈头抢过我手上的袋子,扔进车里。
第70节:天使来临的那一夏(70)
我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固执地站在那儿。
又是轻轻一叹,他走过来打开车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了进去。
一路上,车开得飞快。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车子急转急煞,把詹姆斯吓得哇哇直叫。
我也有点害怕。
很快,到了詹姆斯下榻的酒店,他刚一推门下车,车就猛地开走了。
我在车里都能听到他在外面跳着脚,呜里哇啦叫着什么,但开车的人脸色铁青、充耳不闻。车继续飞快地开着,路两边的建筑物和树影飞快倒退。
我紧紧抓住把手,心里一片忐忑。
很快我就发现方向不对,不是我回去的那条路。
我有些着急,对他叫道:“秦子默,你走错路了,这条路不对。”
他恍若未闻,车继续向前开。
我有些害怕,现在的他,我太陌生了。
于是,我大叫着:“秦子默,停车,停车。听到没有,我、叫、你、停、车……”
车依然疯狂地向前开去。
我害怕得声音开始发颤:“秦子默,请你停车,好不好,好不好?”
突然间,车急煞住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头低低伏在方向盘上。他的头,就那么一直,一直地伏着。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孤单的寂寥的背影。
车还是往前开着。
开向未知的前方。
这一次,开得很稳很慢。
这一次,我坐在那儿,默默无语。该来的,终将会来。
片刻之后,车开到了江畔,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他看着驾驶座旁的那些袋子。一直,就那么看着。
突如其来的,我心里一阵酸楚。
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我陪他上街,买衣服、买裤子、买鞋、买……买一切该买的东西。
曾几何时,这些袋子里的衣服都是买给他的。
那时候每到一个地方,我都笑眯眯地帮他跟老板砍价,经常把那些老板砍得直跳脚。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言来语去,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他对我的选择总是很满意,“汐汐,我喜欢你挑的衣服。”
其实也不过是一件极普通极普通的外套,或是一条极平常的裤子。只是他需要那种温暖的,温暖的感觉。
多年以来,他实在是太缺乏家庭的温暖了。
可惜命中注定的是,还是我,仍然是我,让他失去了那仅存的最后一丝的温暖。
我轻叹了一口气。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半晌,他直起身来,缓缓开口:“林汐,陪我下来走走,好吗?”
片刻之后,我们站在点点渔火的江畔,呼吸着微带潮湿的空气,静默着。
他站在我身畔,晚风吹拂过来,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男性馨香。
还是当年那种淡淡的馨香。
他看向浩淼的江面,静静地站着。
我也静静地站着。
不一会儿,他轻轻开口:“三年前,我硕士毕业后,从蒙特利尔搬到了温哥华,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很优渥的工作,但是我不快乐。”
“其实,我早已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事情注定迟早都会发生,无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再执着于过去、执着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