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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斤炒花生米多少钱?”那怪人吃了一惊,问道。
“十五个铜板!”杜林道。
“我只要两个铜板的。”
“那十三个铜板算是我请你的,伙计,大老远来这里不容易,蒙你看得起大通酒楼,这十三个铜板记在我头上!”杜林大方地道。
“这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
“何用拘泥于此?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天下穷儒是一家,你就吃吧。”杜林笑了。
那怪人神色一变,讶然地望了杜林一眼,感激地笑了笑道:“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客爷,你请这里坐!”小二客气地引着怪人到西首靠火炉处坐下,还将桌椅再擦了一遍。
这里的店小二要么是天和街的无业年轻人,要么是虎头帮的弟子,是以人人对杜林极为尊敬,上下一心,既然杜林尊敬这怪人,他们也自然客气。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我看他像是种菜的!”门口一桌的四名汉子其中一人张口不无嘲弄地问道。
“是啊,还是种南瓜的!”另一人附和道。
那怪人神色愤然,店中其他人一阵哄笑,但也有一些人对怪人多了几分同情,感到这两人有些过分。
杜林神情自若地笑了笑道:“我觉得他是读书人,那是因为我也是读书人,我没看出他是个种南瓜的,那是因为我并不精于种地,看不出来!想必两位一定精于此道吧?”
酒楼中的众人不由得都哄然大笑,有的心中叫好,有的则幸灾乐祸,杜林这一席话看似是回答,实则是反讥那两人。
怪人也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向杜林投以感激的一笑。
那两人被杜林损了一番,顿时羞燥得满脸通红,老羞成怒道:“掌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林不惊不躁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呀,只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志同者,必有感,义同者,必有所趋,二位只怕误会了!”
众人皆讶,顿对掌柜的肃然起敬,便连那怪人眸子里也绽出异彩,觉得这掌柜确不简单,但那人更怒,却又无法反驳,人家只是借他们的话,就事论事,便是自己挨了骂,也只有哑巴吃黄连。
四人打了一下眼色,都拍桌而起,冷哼着立身就走。
“哎,几位客爷,你们的账还没结呢?”一名小二忙上前叫住道。
“你也不打听一下老子是谁,你们这里的菜这么难吃,老子没让你们赔我损坏胃口费,你还敢找我们要钱?”一名汉子怒道。
“让开!别挡住老子的路!”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要是菜不好吃,为何你们一开始不说,等吃完了才说?”小二并不害怕,向另外几名同伴打了个眼色,仍然很客气地质问道。
那四人一怔,倒被问住了,老羞成怒道:“老子说不好吃就不好吃,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若再不让开,小心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店中众人顿时大感不忿,这几人明明是想吃霸王餐嘛,这样蛮横的人确激起了众人的义愤,不过,却没人敢出头,也有些人见有热闹可看,便一副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几位好像不是宛城人吧?”那小二不惊不惧,淡淡地反问道。
“不错,老子乃是自棘阳而来,棘阳四虎你听说过没有?”其中一人傲然道。
店小二不由得笑道:“没有,不过,在我们这里,老虎肉不怎么值钱,只要十个铜板便可以来一盘,保证味道正宗,不会有假!”
众人听了小二这么一说,不由得也都笑了,同时也为店小二担心。
果然,这四人大怒,吼道:“小子找死!”挥拳便揍。
店小二身子很灵活地一闪,在门口立着叱道:“你们敢打人,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吃了饭不给钱便休想走!”
“老子看你敢把我们怎样!”那四人见一拳击空,微讶,但又大步向外走去。
“几位慢走,有话好好说,吃饭不给钱是不对的!”说话间,一人掀开门帘,走到四人身前,客气地道。
“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来多管闲事!”棘阳四虎怒道。
“七爷!”店小二客气地向走进来的汉子唤了声。
林渺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想出手,因为仅凭这几个角色,根本没必要让他动手。眼下何七来了,他更不必露面,倒是将目光投向那与他并不远的怪人。
怪人神色激愤,但却把背上沉重的大包摘了下来,放在一边。
林渺隐隐看出,包里似乎是一些竹简和帛书之类的,不由得暗叫书呆子,这么沉重的一包书简至少有七八十斤,看来是他就这样给背来的,听其口音,料来是棘阳人,若是背着一包书简行这么远的路,可真是难能可贵。
何七是虎头帮的长老之一,在宛城中的混混们自然都认识,也都称之为七爷。
林渺知道,何七的武功虽不能入高手之列,但也是个好手,一身横练硬气功乃是一绝,刀枪都难伤。
“几位自棘阳来宛城是客,我们尊重四位,但也请四位尊重我们的规矩,我是虎头帮的何七,如果你们认为,你们可以走出去的话,那这一顿饭钱,便算是我请了!”何七冷冷地道。
棘阳四虎脸色微变,他们自然听说过虎头帮的名头,更知道虎头帮在宛城的下层社会很有影响力,而他们此刻来宛城,只是避战乱,可不想惹上虎头帮的人,那样只怕在这里无丝毫立足之地了。
“哦,原来是虎头帮的七爷,久仰久仰,我们兄弟不知这里是七爷的店,这些酒钱我们付了!”棘阳四虎的老大倒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
何七笑了笑道:“四位若下次再光临此店,下一顿算我何七请客!”
“不敢……”棘阳四虎没想到何七这般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杜叔,算一下多少钱?”何七向杜林叫了声。
“一共五两四钱银子!”杜林一拨算盘,淡淡地道。
酒楼中的许多客人都大失所望,本来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打出手,却没想到被这进来的人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不过对这个不算太豪华的酒楼又另作了估计。
“小二,结账!”一声淡淡的低喝在东角的那一桌响起。
林渺微微吃了一惊,他听出此人中气十足,显然是个高手,不由得将目光投了过去,看罢更是吃惊,那人竟是天虎寨的三寨主李霸!当日那个追得他满地找牙的家伙。不过,对于天虎寨的人,他并没有什么恨意,毕竟自己能活下来,还是靠人家出手相救,否则的话只怕早就死在都骑军的手中,他倒没想到天虎寨的人居然在这里出现,只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李霸结了账,抓起斗篷便走。
林渺也到柜台,向杜林嘀咕了几句,杜林望了那怪人一眼,点了点头,又向李霸出门的背影望了一眼,林渺便已大步跟在李霸之后步出了大通酒楼。
夺下棘阳,李轶和朱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进攻宛城,欲趁新胜余威直捣宛城。
宛城乃是李轶的生身之地,他自然想早一点夺下宛城,这样他便又可以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了。当日刘秀要自宛城撤军而出,李轶便心中不快,那时他确实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但是既起事,便得听从刘秀的吩咐,军令难违,是以,他只好跟随义军撤出宛城,但这一刻又要重返宛城,他确实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因此请命为先锋。
李轶和朱鲔一正一副两支先锋,为大军开道,事实上,王凤和陈牧也主张快进,他们担心再过些日子,一片冰天雪地,那便难以攻城了,只有这几天艳阳高照,暖似阳春之时攻下宛城才是最好的战策。
刘秀和刘寅却极为担心,义军如此冒进,虽有余勇,但必成疲兵,而宛城是一座坚城,在没有准备足够的攻城工具之时,如何能破?惟一可战之法,便是围城,逼城中之人决战城外,方可能会存在一些侥幸,但守城之将却是严尤,此人极擅用兵,怎可能不明白此点呢?因此,他们忧心极重,但新市和平林两支义军既然已经并肩而发,难道最先主张联合的自己还落于人后?是以,刘秀和刘寅不得不跟在后面驱着军队向宛城进发。
刘秀和刘寅虽然也进发宛城,但是他们也想到了许多可怕的后果,是以他们绝不能孤注一掷。
李霸的脚步极快,很快便自兴和街的一道胡同中拐了进去。
林渺自然知道这道胡同是通向哪里,因为这只是一条死胡同。
对于宛城内的每一寸土地,林渺都了若指掌,因为这里绝对可算是他的地方。
林渺并没有停下自己脚步的意思,是以,在他见到李霸走进了那家大院之后,也便翻墙而过,他对于这类的事情自是轻车熟路,昔日做偷鸡摸狗之事都可以轻松以对,今日却怀绝世身法,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这是刑家的老宅,昔日,这是个大户人家,但后来很快便没落了,只留下这里的一片老宅和不多的几个人,除了天和街的混混们仍记得老宅之中尚有点可以卖钱的东西外,其他的人都几乎已经忘记了刑家老宅的存在。
其实,老宅内的设计极好,亭、谢、池、楼、山……该有的都有,只是太过冷清,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显出一种沉重老迈的气氛,有如一个垂暮老人,静静地蹲在黄昏的山头遥看夕阳。草木倒也整齐,显然仍有人照看。
踏入院中,仿佛尚可嗅到淡淡的梅香,有一个老人弯着腰挥着扫把沉缓地清理着地面上的枯枝败叶,与这苍暮的老宅倒有一种难得的协调。
林渺极速跟入李霸所进的小院,心中却在暗猜,李霸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他好像对刑家老宅也很熟悉一般,难道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细想起来,当日天虎寨的人能够大批地出现在宛城,让官兵损失惨重,大概便是与这刑家老宅有关,说不定当时天虎寨人便是躲在刑家老宅之中。
“可有查出二哥所押的地方?”李霸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
林渺吃了一惊,忖道:“难道是天虎寨的二头领陈通被抓了?”
“听说是被关在都统府的天牢之中,但这天牢的守卫极严,兄弟们根本就混不进去,而且二哥又是被单独囚监起来的,根本就不许外人探监!”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
“妈的,梁丘赐那王八蛋,总有一天老子要割掉他的脖子!”李霸粗鲁地骂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不了劫狱,怎么样也得救出二哥!”李霸沉声道。
“这个天牢只怕不行,当初二哥不也是去救胡忠贤弟而被梁丘赐给暗算了吗?现在宛城之中不仅有梁丘赐,还有严尤、严允、属正这些顶尖高手,便是惊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那年轻的声音有些担心地道。
“难道我们就让二哥一直呆在天牢里?”李霸有些恼怒地问道。
“唉,这只怪林渺那小子,要不是为了救他,胡忠便不会被抓,那二哥也就不会劫天牢而遭暗算,害得胡忠还丧了命。”那年轻人叹了口气道。
“这些话也不用多说,林渺那小子吃了烈罡芙蓉果,便定是天机神算东方前辈所说的那个人,我们怎能让他死呢?”李霸反驳道。
“如果真是东方咏说的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死,那我们不用救他也不会死,我们为什么还要救呢……”
“老五!”李霸有些生气地叱道。
“五弟,不能对东方前辈不敬,我们刑家世代受恩于东方家,也是源于东方朔仙长门下,与东方前辈也是一家人,你怎能对他不敬?”那年轻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窗外的林渺之讶然是难以抑制的,自己偷吃了烈罡芙蓉果,难道天机神长东方咏早就算到了这一切?而更让他惊讶的却是自这几个人口中所言,东方咏似乎说他不会死,那岂不是无稽之谈吗?
刑家与昔年东方朔有关系也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么说来,天机神算确实是与刑家有关联了。同时,他也隐约知道,天虎寨昔日对他苦追也可能并不存在恶意,并不是想宰了他以泄恨。
而此时,知道陈通被囚也是因为自己间接的原因,并害得天虎寨为他损兵折将,林渺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
屋中说话的年轻人,林渺并不陌生,便是刑家的少主刑迁忆和其弟刑迁堂,这两人平时在宛城比较低调,但对于林渺来说,却并不陌生。
“我们不必为这件事情争执,东方前辈还从没有算错过什么,这小子到现在还确实没死,自信阳城传来消息说,他在那里大闹了一场,只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前些日子,还有消息称,他在棘阳也大闹了一场,将燕子楼的晏侏弄得灰头土脸。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中,这小子便进步如此之快,可见东方前辈所说的可能性极大!”李霸吸了口气道。
“我们先不管这家伙是不是真命天子,我们必须先把二哥救出来!”刑迁堂打断李霸的话道。
林渺几乎惊得要叫起来,心中暗叫:“我的天,难道东方咏说自己是真命天子?这岂不是在讲笑话吗?这真是连鬼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