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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吗?”那画画的老儒愕然问道。
“他居然会死掉,真是好笑!”下棋的怪人放声笑了起来。
“是人总会要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渺有些愠怒地道。
那下棋的一怔,像是被林渺的气势给镇住了,但旋即又道:“说得也是,一盘棋下得再慢也会有个结局的时候!”
“他什么时候死的?”那扫地的老头突然问道。
“已经有两年了!”林渺道。此刻,他倒相信这些人都是认识父亲的,可是在他记忆之中,并未听父亲提到过这些人,若不是桓奇到宛城借二两银子,他还根本就不知道这地方之所在。但他却知道父亲博学多识,祖上也是世代书豪,因此,他并不怀疑父亲学识的出处,而眼前这些穷儒也一个个都像是智者,当年认识父亲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两年了?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这里?”画画的穷儒质问道。
林渺笑了笑道:“因为那时候我并不缺钱花,对二两银子的债并不怎么在乎。”
“那你现在很穷?”下棋的穷儒问道。
“是很穷,穷得只有金子没有银子!”林渺漫不经心地道。
“哈哈哈……”三个老头一齐大笑,那下棋的穷儒笑道:“是很穷,真的是很穷!只有金子没有银子可以算是世上最穷的人了!”
“是的,是世上最穷的人,所以我来讨回这二两银子!”林渺道。
“可惜你来迟了。”画画的穷儒道。
“为什么?”林渺讶问道。
“因为他也已经死了!”下棋的穷儒道。
“死了?”林渺不由得一怔。
“不错,他已经死了,人死债清,他欠你的二两银子只能来世再还了。”画画的穷儒道。
林渺怔了怔,反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半年前!”下棋之人道。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林渺希翼地问道。
“什么也没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死,但是他突然死了,所以没有留下一句话。”画画的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所欠的,来世也是债,你们三人悟了这么多年仍没有悟透,真让我有些失望!”一个声音自内间的小屋之中飘了出来。
“主人!”三人顿时肃立,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地呼了一声。
“你就是林渺,是吗?”屋内的那个声音悠然地飘了出来。
林渺一怔,顿时记起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不由得脱口道:“你便是桓奇伯父了?!”
“不错,你终于还是找来了,进来吧!”屋内的人叹了口气道。
林渺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这是他很少出现的情绪,而这一切却只是因为那个仅见过一面的长者,但他仍不由自主地向那小屋之中步去。
“主人!”那三个怪人不由得有些微急地呼了一声,但是里面的人却没有回应。
小刀六很惬意,这次自塞外而回历经了大漠风光,享受到了草原别样的风情,虽然遭遇数战,但却很是轻松地完成了大批交易,此刻洗去一身疲惫风尘,自然感到很轻松。
小刀六并不太喜欢住在枭城,相反,却喜欢在信都以一个商人的身分出现。在枭城之中,那些人都将他当个大人物,这让他很不自在。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一直都是个小人物出身。
当然,他在信都城中也有自己的府第,并不豪华,却很清静。只不过,他现在并不在府中,因为他怕烦。
敢烦小刀六的人并不多,而让小刀六躲开不敢见的人则更少,也许就只那么一个——那就是信都城中谁也不敢招惹的任大小姐任灵。
任灵是信都城中让许多人头痛的主儿,在城内百姓之中,无人不喜欢,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很无可奈何。
耿纯是一个,任光也是一个,另外的人则是小刀六和有名无实的信都小侯爷刘植。
小刀六都被任灵打怕了,左耳拎得还红肿着,他身边的这么多高手护卫们却都形同虚设,像任灵和小刀六这般的高手对决,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是以小刀六只好自叹倒霉了。
最让小刀六头痛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任灵逼着他要带她去塞外,要去见识千里荒漠和无边的大草原,这可是小刀六不敢答应的。就因此,任灵天天天刚亮便上小刀六府上,把小刀六揪起来,好像这位大小姐有用不完的力气和时间一样。因此,小刀六今天起得特别早,这是他自漠外回来几天中起来最早的一天,他真后悔吹嘘漠外的风景。
不过,起得早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尤其这夏天的早晨感觉特不错,找个临近河边的小茶馆,喝点香茗也不是一件坏事。
苏氏兄弟代替了影子一般的无名氏,小刀六也想让他老人家享享清福,每天总会给那老醉鬼几坛最好的酒,然后鱼肉之类的想吃什么,便给他什么。
无名氏不挑剔,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一盘花生可以下酒,一碟牛肉也可以下酒,一桌满汉全席也不会介意。
小刀六尊重这位老人,他从来都看不透这老人内心所想的东西,但他却明白这老人待他若子,更是他的师父,自己有这般的变化,与这个老人是分不开的。
此刻小刀六有点想笑,他在想,如果任灵在府上找不到他的人,一定会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平心而论,如果不是任灵太烦他的话,倒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健康、美丽,武功也不错,可惜坏就坏在武功也不错,要不然小刀六也不会被打得狼狈不堪。
太刁蛮任性的姑娘,小刀六向来是有点怕的,他可不是林渺,对付奸商或许他有一套,但对付刁蛮的姑娘,却不是那么在行了。是以,他宁愿选择躲。
不过,有些人总有许多霉运,最不想遇到的事,偏偏会遇到。
在小刀六端着香茗欣赏河面之上划过的小舟,看着那划过的水纹出神的时候,他手中的茶杯却破了,热茶泼了一手,虽然不烫,但却很是让小刀六吃了一惊。他回过神来之时,脸上立刻堆满了尴尬而勉强的笑容,与之相对的,正是任灵那横眉怒目的俏脸。
“哈哈,大姐也这么有雅兴,这么早来这里喝茶呀?”小刀六打破僵局,将沾满茶水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似乎并不怕弄脏了衣服,目光却一眨也不敢眨地望着任灵,似乎提防着任灵随时都有可能伸出的手。
“喝你个头啦,人家找了你一个大清早,你却躲在这里喝茶!”任灵嘟着嘴便开始训人了。
苏氏兄弟真替小刀六担心,但是他们除了对小刀六那可爱的表情掩口低笑外,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哦,大姐找我有事吗?你昨天就该说嘛,那样我就会在府中等你!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小刀六故意装傻道,说着便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任灵双手叉腰,凶巴巴地道。
小刀六可怜兮兮地望了苏氏兄弟一眼,苏氏兄弟却故意不看小刀六的目光,小刀六见二人无动静,只好无助地服从命令,又坐回了椅子上。
任灵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又板起脸来,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怎么会呢?谁不知道大姐你不仅人美丽,而且心地又善良,人缘好,这么可爱的姑娘谁不想见?我怎会故意躲着你呢?”说到这里小刀六又无可奈何地道:“何况,谁又能躲得了你呢?”
任灵又笑了,仍不依不饶地道:“少给我油嘴滑舌了,我知道你怕我跟你一起去漠外玩,我现在也不用你带我去了。”
“真的?”小刀六大喜,失声问道。
“怎么?你很高兴吗?”任灵又问。
“嘿嘿……”小刀六干笑了一声道:“一般般啦!”
“什么叫一般般?那就是你很不欢迎我去塞外了?”任灵冷着脸道。
“那也不能这样说!”
“那就好,耿纯叔叔要找你,此刻正在你府上呢!”任灵道。
小刀六一惊,感到有些意外,这么一大早耿纯居然来找他,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由忙起身道:“那我们回府吧!”
屋内极暗,沉郁的色调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盘坐于床上之人的面目。
“你都长这么高了!”床上之人先开口,声音有点苍迈和沉郁,或许可以说是有点暗哑。
“你便是桓奇伯父?”林渺有点不敢相认,虽然此人的面目依稀相似,但是却显得极度苍老,头发皆是银色,这之中虽然隔了六七年时间,但是却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呀。
床上的老人笑了笑道:“不错,我就是你父亲林继之最好的兄弟桓奇!”
“小侄林渺叩见伯父!”林渺恭敬地行了一礼,他知道,此人确实是他父亲的故交,尽管那时候他尚不太大,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与父亲关系非同寻常。
“坐吧,我双腿不便,你随便坐,桌上有茶,你口渴了自己倒着喝!”老人桓奇恬静地道。
“伯父的腿怎么了?”林渺讶问道。
“少阴心经与厥阴心包经俱断,这一辈子便只能坐在床上!”说着老人桓奇笑了笑,又道:“不说这些,此次前来,想必是你父亲叫你来讨二两银子的债吧?”
林渺吃了一惊,打量了这位老人几眼,见其脸色苍白,确已血气不调,不过,听其如此准确地报出经脉,若不是武林人物,便定是精于医道。
“让我看看!”林渺上前一把抓住桓奇的脉门道。
桓奇微惊,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力气反抗,任由林渺把住脉门。
“伯父是中了极为阴毒的掌劲,这才破坏了两条经脉!不知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毒手?”林渺吃惊地自语道。
桓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色道:“贤侄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中了一种极阴毒的掌力!”
林渺收回手,他已经证实桓奇至少在受伤之前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高手,也便是说,这个人是江湖人物,亦即他父亲林继之也曾经是个江湖人物,而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为着二两银子而奔上千里,那么这之中又有什么秘密呢?
“我爹以前是不是也是个江湖人?”林渺吸了口气问道。
桓奇笑了笑道:“江湖何其之大,每一个要想生活的人,就必须接触江湖,更难免陷身其中,上到王侯公爵,下至贩夫走卒,又有谁不是来自江湖?”
林渺一怔,又问:“那你们曾经是武林人物?”
“是的,难道你爹至死也没告诉你吗?”桓奇肯定地问道。
林渺摇了摇头,又道:“我爹是不是拥有裂风掌的高手?”
桓奇又笑了,盯着林渺,神情略有点淡漠,悠然道:“你爹不仅曾是拥有裂风掌的高手,还是一代宗师,更是江湖之中有数的掌法高手之一!”
林渺心头大震,这么说来,刘正并没有骗他,刘正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清醒的,可是为什么父亲到临终之前都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这又是为什么?
“二十五年前,你父亲乃江湖之中最有前途的后起高手,博学多才,狂傲不羁,风流倜傥,江湖人称之为儒圣林世,但好好的一个受人敬仰的大侠却甘心成为他人之奴,我真是为他不值!”桓奇摇头叹道。
“儒圣林世?”林渺的心头为之颤了一下,一个曾经被江湖尊之为圣的人,可以想象是多么不简单,但却甘心做别人的奴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武林皇帝刘正,也只有刘正这样的身分才配拥有这样的仆人。
“我爹临终前让我讨回二两银子的债,还请前辈指点迷津!”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我就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说话间,桓奇的手在床头边摸索着什么,半晌,床头边响起了一声脆响,墙上竟裂开一个小格洞。
林渺立刻发现里面那块约摸二两重的碎银,依稀记得这便是当年父亲借给桓奇的二两银子。
桓奇自中取出小块碎银交到林渺的手中,淡淡地道:“这银子我没有用过,现在又归还给你,以你的指力裂开它!”
林渺一怔,立刻依言指间用力,碎银应声而裂,竟有一颗血色小珠自中滚落,林渺忙接住,小珠是串在一根极细的金属链子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林渺握着血珠,只感到有一股透心的热力,极舒坦。
“这是一枚由两百年前天下第一巧手精工细琢的微型玉玺!”桓奇吸了口气道。
“微型玉玺?”林渺愕然。
“这是一块比和氏璧更为稀少而珍贵的蓝田血玉,但是因其颗粒太小,于是当年武帝刘彻便请天下巧匠将其仿玉玺琢成这个模样。你用手触摸,便可以感觉到它的纹理,不信你在纸上押印一下!”桓奇道。
林渺以指尖轻抚,果觉其中有一道道纹理,那种感觉极微妙,于是他依言在桌面的帛纸上印了一下,在没有墨油的情况下,竟然显出一个血色小印,拿起仔细一看,竟发现印迹之中有两条盘绕的小龙,而在之中更刻有几个古篆小字,一笔一画皆极为清晰。他不由得骇然,如此小的东西之上居然能刻出这么复杂的纹理,而且确实是玉玺上的纹理。林渺见过在信都宣读的那张圣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