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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迹,你老多了。”那老者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林渺为之愕然的话。
林渺的脸色变了,他知道这老头的话是对无名氏说的,而无名氏正是当年苍穹十三邪之中最可怕的归鸿迹。
“你是王家老祖宗?!”林渺突然想起了白善麟曾讲过的话。
那老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意,淡淡地笑道:“年轻人,你确实很了不起,居然避过了老夫一招心剑。看来,江湖中的传闻尚小看你了。”
“心剑?!”林渺骇然,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什么人了,更知道眼前这个老头乃是出自无忧林,更是怡雪师叔祖一辈的可怕人物。
无忧林的武功,江湖之中没有人能知,其深奥之处,几到不可揣测之境,眼前这老人出手的竟是闻所未闻的心剑,这更证实了这个老头的身分。
王郎居然动用了这个几可与昔日武皇相匹的绝世高手,可见对林渺是如何的重视。
林渺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叫苦,这个昔日暗中主持杀手盟的邪宗宗主居然为他而亲自出手。
林渺也想到了邪神,这老头与邪神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呢?
不过,王翰在江湖之中潜隐五十余载,这种甘于寂寞的心态,又有谁能够与之相比呢?其年龄更已达百岁,却看上去并不老。
空尊者急急扶起了大日法王,而卓茂身边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林渺的身边,却全都止于林渺的身后,悠然与王翰相对。
战马低嘶,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弥于虚空之中的强大杀气。
王翰一人静立于空旷之中,竟有一种接天插地的苍奇。
林渺手中已无刀,轻风中,衣衫飘洒,他已摘下了无常尊者的面具,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数十高手,排成一排,以他为中心,似乎组成一道傲立于风浪之中的海岸。
数十人对王翰一人,其奔涌的杀气似乎达到了一个饱和点。
似乎并没有人在意那自四面奔杀而来的王郎大军。
“轰轰轰……”而在此时,北、东、西三面响起了三声炮响,随即极速奔出两支劲骑,如利刃一般直插向王郎的大军之中。
两支劲骑足有四千之众,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长刀健马。
四千精骑!
这绝不是个小数目,而在这种低丘陵之地,骑兵的冲击力是无法估计的,其杀伤力与其速度是成正比的。
骑兵绕过林渺与王翰对峙的地方,直接奔杀那群普通战士。
但林渺并没有太高兴,尽管他知道自己布下的这支劲骑一定可以以极速击溃王郎的大军,但——王翰却必须由他自己面对,这是不可能有人代替的。
战王翰,将是林渺最大的挑战,一个是无忧林之主的师伯的人,就凭这一点,便足以与武林皇帝刘正一较长短。
武林皇帝是武林中的神,而无忧林则是江湖的神话。
在谈到武林皇帝之时,从来都没有人忘记无忧林的存在。
可是,天下间绝没有人知道,神话般的无忧林中却出了一个叛徒,一个让天下黑暗了数十载的叛徒!
林渺知道,有些问题终还是需要面对,某些人总会在成长的路上出现,这是不能改变的命运。
林渺有些开始相信命运了,也正因此,他对自己更自信。
经历了无数的劫难,但是依然活着,而且每一次都更成熟一些。他也相信,这个世上是没有什么不可以战胜的,包括眼前的这邪宗宗主。
邪宗究竟是怎样一个概念,江湖中人并不是太明白,因为其远没有天魔门出名,甚至江湖之中邪神门徒都要比邪宗更有名。
当然,这并不是说林渺便可以大意的对待眼前这个超级高手。
王翰并没有出手,只是遥望着林渺,像一棵枯朽的树木。
但林渺知道,王翰出手了,手未动,心已动。
剑自林渺的心中生起,以一种虚幻的形式却能爆出实质的杀伤力,这是邪法还是武功?
林渺无法说清,却不能否认这种攻击方式的可怕。
所以,林渺也出手了,先机,或许已无所谓。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需要先机,但当武功超越了这个范围时,一切都会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先机或许已经不再重要。
林渺与王翰之间相距五丈,五丈并不能算是空间。
一出手,距离便已不存在,心剑已入林渺的心,但林渺的刀也没入了王翰的气场之中。
杀戮是相互的,王翰欲杀林渺,却不能不接林渺这一刀。
“叮……”白玉剑。
刀与剑擦身而过,林渺与王翰的身子错位之际,却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在两人初立之地击出一道焦烟。
卓茂知道,他们已只是旁观者,不可能还能在之中插手什么,于是他便完成他所要完成的任务——护送梁心仪回枭城,到一个最为安全的地方去。
“夫人,请与我们一起走!”卓茂很恭敬,梁心仪是林渺的妻子,真正的过门妻子,也便是枭城的女主人。
“不,我不走!”梁心仪肯定地道,她的眼中依然是淡淡的落寞和伤感。
卓茂一怔,讶然道:“可是这里很危险!”
“我要陪阿渺!”梁心仪长长地吸了口气,表情更是落寞,却有说不出的坚定,仿佛在其脆弱的外壳中包裹的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或钢铁。
卓茂有些傻眼了,梁心仪的话并不是无理取闹,他也一样关心林渺的安危,尽管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的身分,就凭其一出手便让林渺放弃放弃杀大日法王,而且还被逼退,便可见这老头绝非等闲之辈。
自一个人的气势之中,卓茂可以感觉得出这个老头是个绝世高手。
“夫人,我们离远点,在那山坡之上等主公吧。”卓茂突然想到了一个折衷之法道。
梁心仪望了卓茂一眼,又望了望那神情肃然的数十高手,及那自两面冲出的数千精骑,眸子里闪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光彩。
她知道,今日的林渺,已不是昔日的林渺,她从未想过,林渺居然拥有如此武功,便连大日法王也几乎丧命于林渺一刀之下。
而林渺的这群部下对她的关心,也使梁心仪看出林渺在这些人中的分量是如何的沉重,还有这数千骑兵,所拥有的实力是她昔日在宛城之时想都不曾想过的。
今日的林渺变了,别过近两年,林渺确实变了,梁心仪知道自己也变了,但是她的变化却不像林渺这样,成了另一个极端,于是她心中涌出了莫名的悲哀。
“心仪,那边还有人在等你!”说话的是两名昔日虎头帮的弟子。
梁心仪认识他们,但这两人也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再有昔日的痞气,却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朝气。
“谁?”梁心仪的目光不由向那方的土坡之上望去,却见那土坡上多了一杆大旗。
旗上迎风招展着一个斗大的“刘”字!
那土坡之上居然还有一支人马,“刘”字自然是枭城军。
枭城军全都打起“刘”家的旗号,因为林渺乃是舂陵刘家老三刘秀,打起刘家的旗号是名正言顺的。
梁心仪的目光并不是落在那杆大旗之上,而是落在旗下那个人的身上。
一张熟悉之极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梁心仪口中不由得低念了声:“六子!”
“六子!”梁心仪的泪水便滑了出来,她终于是见到了亲人。
亲人,这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当一个人完全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两年,受尽欺辱之时,亲人对他们来说又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小刀六的马蹄如飞,就像天空迅速聚笼的密云。
小刀六的身后百余骑也如一阵风般卷了过来。
“心仪!”小刀六振臂而呼。
一句亲切而又熟悉的呼唤,梁心仪突然发现自己流泪了。
“噼……哗……”梁心仪心神狂震之时,一道闪电便劈落在她的身边。
卓茂吓了一跳,吃惊地呼道:“夫人,我们快离开这里!”
梁心仪也回过神来,却发现天已经全都暗了下来,密积的电火将地面劈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坑洼,而林渺与那老者竟完全纠缠在电火之中,已经分不出彼此,只有两团火焰一般闪烁的光芒借着电火的光华挥出惊天动地的异彩。
梁心仪被镇住了,不由得惨呼了一声:“阿渺!”
梁心仪从没想过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场面。
林渺听到了梁心仪的呼唤,心神竟然松了一下。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一战,却无法忘掉对梁心仪的爱,那是烙在心灵深处的感情!
卓茂脸色变了!在梁心仪呼出声的那一刻,他想阻止都不可能。他知道这可能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卓茂所猜到的后果果然应验,林渺的身子自电火中游离而出,却在虚空中洒下了一口鲜血。
腥红热辣的鲜血,在电火之中化为红色的气焰,林渺的身子牵扯着两道电火,如划过虚空的慧星。
坠落之时,手中的刀寸寸而裂。
“阿渺!”梁心仪更急。
“夫人,不要让主人分神!”卓茂惊呼,他一把拉住梁心仪肃然道。
梁心仪一怔,她看出了眼前这个很沉稳的男人眼里竟有一丝恼怒和责备,不由心中一颤。
“林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王翰像是空中虚无的风和气,已在林渺落地之时飘至。
“天地怒——”林渺突地再一次立直身子,手中竟又多了一柄刀。
林渺身上的刀似乎无穷无尽,却没有人知道林渺的刀藏在哪儿,但林渺确确实实自身上掏出了三柄刀。
刀,接上虚无的天空,数十道猛烈的光束自暗云之中射下,接在林渺的刀尖之上。
刀锋霎时变得如明珠一般光华流溢,那道光华更自刀身透入林渺的身子。
林渺也如刀一般,散发出无可比拟的亮彩,如爆炸的恒星一般,形成一道无形的光云,吞噬了林渺的刀、林渺的人及其身边的每一寸空间。
光华更以四面八方辐射的形式侵入每一寸虚空,吞噬了王翰。
“六道无间——”王翰也在虚空中暴吼了一声。
云层顿如撕裂了口的海堤,大水直倾而下,化成飘泼大雨在天火交错之中幻成奇异的形态。
仿佛有亿万生命在狂舞!
所有人都看呆了,便连远处奔来的小刀六也呆了,天空似乎在突然之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混沌之中。
光和电吞噬了天地之中的一切,并以林渺与王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
“快走!”卓茂想也没想,抓起梁心仪打马便向光芒副射的相反方向狂奔。
卓茂身边的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立刻夹马狂退。
战马似乎也意识到了死亡的气息,惊悚之下,长嘶而逃。
每个生命都具备对危险走避的天性,战马自也不例外。
天地变得异常混沌,在奔逃之中,每个人似乎都忘记了身边的每一件事,包括那倾下的风雨,和整个充斥着杀机的世界。
天亮了,因为电火;天暗了,因为那倾天而下如暗云似的大雨。
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张狂野性的嘶吼。
五识六觉在刹那间静止。
将人心神再次引入现实中的是风啸、马嘶!
黑暗远去之后,众人恍然发觉天地一片萧瑟,一片宁和。
战场之上硝烟依然袅袅而起,尸首狼藉,破车败旌,四处可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搜寻,寻找那混沌的源头,寻找那制造混沌的罪人。
冷风中,林渺立成一株凋零的树,悠然静立在一片废墟的大坑边。
王翰已不在,在林渺的面前只有一个巨大的土坑,归鸿迹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于另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极为高大魁伟的背影——摄摩腾!
是摄摩腾,并不只卓茂识的此人,但是没有人知道摄摩腾是何时出现的,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赶到了现场,而且出现在林渺的身边。
王翰又是去了何处?在刚才那无法知晓时间的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出现了什么意外?
谁胜?谁败?
所有人都怀着强烈的疑问。
林渺没动,摄摩腾也没动,归鸿迹仿佛是在叹气。在漫天降落的尘埃之中,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模糊。
没有人知道是喜是忧,是悲是愁。
王郎的大军在数千骑兵的冲击之下,已经开始溃逃,而王翰的突然消失,使他们的精神也似乎在刹那之间崩溃。
而在那尘埃犹未落定之时,王郎的大军已经若潮水般退却,有点莫名其妙,但所有人都似乎意识到一个问题——林渺的力量占了上风,王翰走了!
王翰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死去,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退走!
王翰走了,为什么而走?难道林渺不想将他留下?难道林渺就不能将他留下?许许多多的问题,也许只有林渺明白,但没人问。
王郎的大军疾退,枭城和马适求的骑兵势如破竹,追杀十数里。
马适求的大军一直都受王郎的压迫,恨极王郎,无奈王郎势大,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机会让王郎尝尝厉害,这次林渺的出手则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是以杀得极为痛快。
当然,这次前来的不只是马适求的义军,更多的是枭城军与信都的战士。
……
梁心仪几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