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树鬼-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再见时,全都是不一样的。
  他不再是阿布记忆中的他了,小时候记住的只是一个外在的形象,就像一幅平淡无奇的画。十五年后,阿布却在那幅画里闻到了花草的香味,清水流动的声响,画布经受岁月后留下了特殊的芳香。他不再是平面的画,而是一个立体的男人。是一个二十三岁女人眼里的男人。
  阿布平时中午在学校就餐,因为学校也在城市的新区,晚上便到父母亲家吃晚饭,吃了晚饭后再骑车回布衣巷。那天快放学时,阿布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和父亲还有父亲的一位朋友在餐馆里等她,让她放学后直接去餐馆。
  父亲的那位朋友就是他。姓林。
  阿布进包厢时,他们已经开始吃了。阿布稍微有些紧张,站在那儿没有马上入座。坐在父亲旁边的林见她进去,马上站起来,给她拉开椅子,边拉椅子边说,这就是阿布?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深沉温和。
  阿布笑笑,靠母亲坐下。
  父亲说,是以前布衣巷里的林叔叔。
  阿布看着他。高个子,瘦弱,戴眼镜,穿一件枣红色的圆领羊毛衫,头发稍长,略微有些灰白,但有光泽。窗户旁边的衣服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中长风衣,没见父亲穿过,想必是他的。黑风衣配枣红的羊毛衫,应该不错。记忆中有他的影子,但再看他时,似乎又不是他。他就坐在她对面,朝她微笑,是纯净慈爱的目光。
  阿布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痛,针一样扎过来,有揪心的感觉。她低下头去,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饿了。
  菜点的很不错,肯定是母亲点的。在家时,母亲确实是个很好的厨师,她为父亲而做。父亲喜欢吃什么,她便为他做什么。阿布的口味被父亲同化了。这天的菜几乎也是按父亲的口味点的。母亲在任何时候似乎都以父亲为主,父亲是她的全部天空。她是父亲的影子,一个活着的影子。
  阿布埋头吃菜。
  他们一直在谈话。
  阿布听着,很少开口。有父亲在,她一般都很少开口说话,她在父亲面前说话有障碍,总感觉自己表达得不对,没自信。从小就这样。
  晚饭后,大家一起去父母亲家喝茶。阿布坐了不到十分钟,便起身和母亲说,想回布衣巷去了,明天还有课。
  林抬头看着阿布,觉得奇怪,问:怎么还住在布衣巷。
  母亲说,她固执,非要一个人住在布衣巷不可,说喜欢那里的气息,心里觉得踏实,曾强行让她搬到这边来住过,却说整夜失眠,没几天,就只好又让她搬回去了。
  当阿布朝林点头告别时,林站了起来。他说他也想去布衣巷走走,看看十五年后布衣巷的夜。顺便送送阿布。
  两个人是走着回去的。林推着阿布的车,阿布走在林的左侧。一路走着,也没怎么说话。都是不善言谈的人。
  是初春的夜晚,还有寒意。
  阿布那天穿了件青灰色的厚毛衣,一条红色的厚棉布长裙。白天刚好,但晚上走在街头,却颇有些冷。阿布看了看旁边的林,瘦弱高个儿的他穿风衣非常好看。他身上有些烟草的香味,隐约还能闻到羊毛、檀香的味道。她稍稍慢走两步,在他后面跟着,用难以满足的、好奇的目光审视他。她知道,他身上有些特殊的东西正在吸引着她,但她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有风。
  林微微低下头来,轻声问阿布,冷吗?
  阿布用双手抱了抱胳膊,说,是有点冷。
  林沉默。街头没什么人,两个人的脚步声像一条长长的带鱼,拖在后面,又飘又沉。
  又走了一段路,林脱下风衣,递给阿布。
  阿布拒绝。她怕他也冷。
  林说,没事的,披上吧。他边说边将风衣披在阿布身上。是绸缎面料的,轻而柔软,却很有垂感。阿布将自己套进带体温的风衣里,宽大的风衣让她产生了些怜爱自己的感觉来。身子在风衣里变小了,似乎被某些柔和温暖的东西吸住了,阿布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多久,就到布衣巷了。
  林在布衣巷口站住。说,这里原本有棵老樟树的。
  阿布说,我十一岁那年,老樟树彻底死了,后来就被人砍掉了。
  林说,可惜了,那时大家经常聚在樟树底下,喝酒吹牛拉家常。
  阿布笑笑。两个人往巷子深处走去。有狗叫声从巷尾处传来,一声高一声低,在静寂的夜晚,听得人倍感亲切。
  林一边走一边向阿布打听巷子里那些他熟悉的住户。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已经老死。阿布陪着他从巷头一直走到巷尾,听他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脚步声,以及他对流逝的岁月的感叹。
  一直走,风吹起那件黑色的风衣。阿布将手伸进风衣的口袋,把风衣往身上紧了紧。柔软而温馨。有淡淡的烟草味以及成熟男人身上的体香从风衣里散发出来,飘在阿布的周围。阿布心里有了些微妙的颤动,那颤动里略带了点温暖的恐惧。
  以后的几年里,阿布一直想买一件和他同样的风衣。每年秋天来临的时候,阿布便会留意街上的服装店,希望能遇到一件自己想要的那种风衣。偶尔也能碰上几件款式相似的,前后买了差不多有五六件,却怎么也穿不出林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风衣给她带来的感觉……
  两个人在巷尾的毛竹林前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往回走。
  林说,多年来一直想回来看看,可都没成行,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拍拍这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小城,拍它的老城门、老街、老店铺、老房子,出一本摄影作品,也算是了却一件心愿。
  阿布说,好呀。
  林说,听你父亲说你散文写得不错,如果可以,想请你写这本作品集的文字稿,你肯定会有感觉的。
  阿布说,好呀。
  到巷子中间时,阿布就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停下了。四周很静,巷里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巷子里弥漫着浓厚的睡眠的气息。幽暗潮湿。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林说,明天真的有课吗?
  阿布说,是的。想了想,又说,是下午的课。
  林说,时间还早,我想去巷子后面的河边走走。
  阿布笑笑,没说话。
  林说,一起去吧。阿布正犹豫,他已经转身往河边走去。阿布便跟在他后面。
  河岸上。
  林说,就是这条河,总在我的梦里出现。
  点着灯捕鱼的船,船从河面上悄然划过。河下游有一小村庄,祖祖辈辈都在这条河上打鱼。原本全都生活在船上,四处漂游,后来上了岸,有了那个村庄。村庄已经和城市连在了一起,村里大多数人都去工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上班了,但还有那么三四户人家,仍旧靠这条河里的鱼朴素简单地活着。
  两人面河而坐。
  有鸟和昆虫的叫鸣。
  身后就是布衣巷。河对面有山,山不高,山顶处有座石塔。隐约能听到塔顶的风铃声。那塔是有年代有故事的。
  两个人被小城特有的夜的气息包围。河面上似乎蒙着一层薄而透明的水雾,月光洒在水雾上,清冷透亮。
  两个人面对着河,并不怎么说话。林身上的气味在阿布周围飘散,阿布在那样的气味里发呆,心里带了几丝隐秘的喜悦,喜悦里含着羞涩的紧张。
  过了许久,林用手碰了碰阿布,说,看看天空。
  阿布抬头,闪烁着点点繁星的蓝色苍穹。夜像白天一样蔚蓝,眼前地上的亮光一直延伸到天际。
  夜的声音,似有似无。所有的喧哗都归于宁静。
  后来,在静止的蔚蓝下,他吹起了口哨,优美的让人绝望的梁祝。美妙的旋律在夜的冷清中飘扬,阿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坐了会儿,两个人往布衣巷走。阿布站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抬头,和他道晚安。他转身离去。夜在布衣巷完全沉寂,狗都睡着了。
  那夜,有个充满魔力的男人的声音在阿布的梦里反复响起,梦里的背景空旷嘈杂,她与那个声音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次次相遇。
  是林的声音。
  阿布七岁以前,有一个很好的伙伴。她一直认为,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他和阿布同岁。阿布几乎天天和他待在一起。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大眼睛,眉目清秀。两个人经常去的地方是布衣巷尾的毛竹林、河边的小树林、街头那家最大的百货商店。在毛竹林里数毛竹叶、在树林里看蚂蚁成群结队地爬来爬去、到百货商店里看那个白脸的男售货员给顾客撕布,撕布的声音是如此的奇妙……
  布衣巷里,手牵着手,晃来晃去的都是他们两个人连在一起的影子。有时,看他们两人有说有笑晃晃荡荡地过去,大人便在后面打趣道:这对小夫妻倒是挺恩爱的。
  阿布也这样认为。是的,一对小夫妻,恩爱的。
  七岁那年的一个下午,就在那片小毛竹林里,小男孩在她耳边说:“男人和女人要想成为夫妻的话就得结婚,结婚就是亲嘴。”
  小男孩头天刚去喝了他叔叔的结婚喜酒,显然他目睹了他叔叔和他婶婶在新婚之夜的当众亲吻,并想亲自试一试。
  阿布以前只知道结婚仅仅就是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给别人分分喜糖而已。听了小男孩的话后,阿布惊呆了,知道原来结婚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一向在小男孩面前很骄傲的她感觉不能输给他,不能显得比他无知,便装作兴奋的样子,拉着小男孩的手,说道:咱们也去亲嘴吧。
  两个人去了河边的那片小树林里,阿布抱着树林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亲吻起树干来,边吻边咯咯地笑。那小男孩觉得好玩,也抱起一棵树亲吻起来。阿布边亲吻树干边偷偷扭过头去看小男孩那圆乎乎红彤彤的脸蛋,心里生出些好玩的、恶作剧式的快感来。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后,两个人从街头逛荡回来走在布衣巷里,小男孩又在阿布耳边说:“男人和女人如果是夫妻,就要亲嘴。”
  阿布说:“我们不是亲过嘴了吗?”
  小男孩看着阿布,认真地说:“是互相亲嘴。”他眨巴着大眼睛,表情既复杂又诡秘。
  阿布皱着眉头,笑嘻嘻地说:“那我们也互相亲吧。”
  两个想按自己的理解去模仿大人的行为,来尝试结婚滋味的小孩子,却又不敢在大街上亲嘴,到处都是人,还是知道怕羞的。
  两个人去了阿布家。母亲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阿布闻到了西红柿炒鸡蛋的香味,和鱼汤的浓香。父亲还没下班。
  就在阿布家的大立柜和床之间的角落里,开始了这个崭新的游戏:两个小孩互相搂在一起,睁着眼睛,笨拙地亲嘴。阿布陷在一种害怕、尴尬、新奇以及冒险的乐趣之中,又觉得好玩,便咯咯地笑出了声。
  可小男孩却突然放开阿布,满脸通红,眼里全是紧张的神色。阿布回过头去,父亲凶神恶煞般站在他们面前。
  小男孩回过神来后,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过程中撞倒了客厅里的一张竹椅子,一条小板凳。小男孩跑出门外,回过头来惊恐地看了一眼,阿布发现他吓得脸都白了,觉得有些可怜。
  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父亲用竹条使劲地抽打阿布的小屁股,一边打一边呵斥:“年纪小小就耍流氓,丢不丢脸?大了还了得?”
  阿布不知道什么叫耍流氓,但知道那不会是好事情。父亲鄙视的骂声比他手里的竹条还可怕。阿布极度伤心和委屈,可是没哭。
  父亲不让哭。
  不能哭。可是胸口闷得慌,气都喘不过来。那天,父亲不许她吃晚饭,以此作为另一种惩罚。
  阿布躲在房间里,在屁股火辣辣的疼痛中,听父亲在客厅里夸张地大声嚼菜、大声喝汤。中午吃下去的米饭所给予她的能量早就在街头的奔跑和玩耍中散尽,饥饿感在父亲咕咕喝汤的声音中慢慢逼近,布满了阿布全身所有的神经。
  客厅里所有的动静都能一一传到阿布的耳朵里来,那些声音让阿布觉得孤独,房间似乎有些阴冷。是夏天,阿布把自己用床单包起来,蜷曲着,还是有些冷。
  父亲边喝汤边对母亲说:“把菜和饭全吃完,不要剩下来。”
  母亲没有说话。
  父亲又说:“不许给她送任何吃的,现在不教训教训她,以后就迟了,到时会让我们老脸都丢尽的。”
  母亲还是没说话。母亲似乎突然间成了哑巴。
  然后便是母亲收拾碗筷的声音,父亲在客厅里打开收音机的声音,母亲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
  阿布蜷缩在床上,想着刚才和男孩子搂在一起亲嘴的样子,竟然有了后悔。原本觉得好玩的事,因为父亲的一顿暴打和他脸上鄙视的表情,加上饥饿的折磨,便对自己的行为生出一些恶心和恐惧的感觉来。
  天已经很暗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