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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然后说:“好象……是往江边去了罢——”
她还要说什么,我转身,留下那一大群目瞪口呆的人们,又飞奔出门。
我朝江边一路狂奔,夜色渐渐垂下来。风呼啦啦地打在我脸上,我的衣衫都被吹乱了。但我不想去理,无暇去理,我一路祈祷,希望能在她做傻事之前找到她,拦住她。
终于赶到江边,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月光安静地倒影在江水之上。我茫然四顾,这里空旷而安静,并不见一个人影。
我跳下马,又四周仔细地找了一遍,仍是不见任何人。只有一条乌蓬船在河边的草丛中缓缓摇晃,我仔细看过,船上却也没有人的痕迹。
末了我在江边蹲下,手指触到江水,瞬间又缩回来。江水冰凉柔软,感觉如女子的发。
心里面一个什么东西瞬间坍塌了。人手脚冰凉,心中冒起蛇一样的恐惧。我在想,我终究还是来晚了。
我跪坐在地上,颓然用手去扯那些草根,脑子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丝丝凉意,不住顺着身体往外散发。
然而这时候,我身后响起了最动听的声音——
“……嫂嫂?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远而近。是孙尚香,她一身红衣,牵着白马,背上背着剑。脸上是惊讶疑惑之色。
我跳起来,大失仪态地奔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搂着她的肩,竟不知说什么好。
“嫂嫂,你做什么?”她仍是这样惊讶地问。
我放开她,不好意思地看看她,然后犹豫着说:“我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要做傻事……”
“傻事?什么傻事?”她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我以为,你要投江……”我终于是这样说。
她愕然看着我,突然笑起来,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她抹掉笑出来的泪水,说:
“你刚才的样子才像要投江呢!”
“那么,你真不是想不开?”
“破虏将军的女儿,讨逆将军的妹妹,会想不开而投江吗?”她看着我,骄傲地说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骂了罗贯中一遍,又忍不住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离家出走。”她落落大方地说。这时我才发现,那马背上,俨然背了一个包裹。
我又吓了一跳,退后两步看看她,问:“为什么?去哪里?”
“不知道,只是想离开了。”她说话的声音低了些,神色中的不羁,也渐渐淡了去。
“为什么想离开?”
她抬起头,看看我,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兴霸他去了,玄德他——也去了。”
“是因为他们?”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想的。其实之前早就想离开了,但每这样想时,便觉得有些对不起玄德,又觉得要等兴霸回来。得知他们的死讯时,我确实伤心,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很轻松。因我终于不用因某种身份而顾忌,亦不用等什么人回来了。”
“舍得离开江东?”
“只有一点点不舍而已。以前在蜀时,日夜希望回到家乡。但真正回来后,又发现它很陌生。有时想想,就这样算了。但有时又觉得不甘,我还有半辈子可活呢!”
我赞许地看着她。她曾经消沉过,面对命运的捉弄低头过。但这一刻,站在我面前的,还是原来的那个孙尚香。
她并没有丢掉最初的自己。
“那打算去哪里呢?不如跟我去武昌吧。你可以跟你兄长行军呀。”我仍是有些担心地说。
“那和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她看看我,又说,“嫂嫂,我知道你有放不下的东西。但我不一样,我要离开,就要彻底斩断一切,一个人走。”
“可这样的乱世,你一个女子在外面飘零,始终是不好吧。”
“破虏将军的女儿,讨逆将军的妹妹,怕过什么?”她孩子气地笑起来,笑完了又看着我,恳切地说,“嫂嫂,你真不必为我担心。如果你要担心,就为茹多担些心吧——”
“茹怎么了?”我紧张地看着她,急急地问。
“你去看看她吧。”她并不答我,只是这样说。
我点点头。顷刻又有些犹豫。如同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孙权或陆逊一般,我更不知如何面对她。
“怎么了?”感觉到我的异样,孙尚香不禁问道。
我迟疑了会,终于还是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含笑看我。
我点点头。
“艳福不浅啊!”她竟笑起来。而我,只是十分无语地看着她。
“早就感觉到了,”她又说,“没关系。她宁愿失去他也不愿失去你的。”
“知道了。我会去看她。”我郑重地又一次点头。
她也点点头。拉着马走向河边的那条小船。
“就这样走了?”我问道。
“总是要走的。”她停了停,又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嫂嫂,我会记得你的。”
她就这样牵着马一步一步走上了船。
“可是到底要去哪里呢?”我忍不住又问。
“先去泰山看看吧,一直想去看的。”她看着北面的天空,轻轻说,“然后,也许去蜀勾搭子龙,把阿斗抢过来,也许索性学兴霸做一回劫江贼,也许什么都不做,只是游山玩水。放心,我从家里偷了足够的钱……”
这样说着,她又一次笑起来。笑得坦坦荡荡,无遮无掩。我看着她笑,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嫉妒。
也许比起我来,她才配做我出生时那个时代的女人。
“那我如何和家里人说呢?”看她去解船的绳索,我又问。
她想了想,然弯下腰脱了鞋,将两只鞋扔在岸边。
“你只说我投江了。”她做了个鬼脸。
然后她解开绳索,船缓缓地离了岸。
我站在那里看她离开。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我叫住她。
她站在船上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到雪落身边,解过它脖子上的金铃,扔向孙尚香。她一伸手,干净利落地接住了。
“留着吧。”我对她说。
她低头看了看那金铃,然后将它系在腰间。
“倘若将来你听说一个腰系金铃的红衣女侠,那便是我。”她大声对我说道。
风将她的声音带走了,她的身影渐渐湮没在夜色中,直到后来什么都看不见了,还隐约听见远远传来的金铃的轻响。
我久久地笑着。我是真心为她祝福。
两世花 卷五 咫尺 四 怀念而延续
章节字数:3757 更新时间:07…03…31 23:30
然后我去了吴。
事实上,上一次离开吴,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来,掌握重权的将领,大都将妻小迁至建业,只是茹却一直留在吴。之前也听旁人提起过,据说这是茹自己坚持的结果。这些年来,我的心里装了太多其他事,竟从未去想一想这是因为什么,也没想过要去看看茹。一路接近陆家的庄园,我开始责备自己的自私。
还未推开他家的门,已听见有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那一刹我有些疑惑,因为那读书声,是由好几个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
推开门后,我愈发惊讶了。书案旁由大到小坐了四个孩子在那里读书。茹安坐一边看着面前的四个孩子,脸上表情安详而满足。
看我进去,她竟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只是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说:“我在想,你也该来看我了。”
她语气平淡,但手的力道却顺着我的手传入我的心。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欢喜。
我与她相扶坐下,叙着别情。四个孩子的读书声渐渐小了,都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我。
最小的那个,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陆逊的儿子陆延。但较大的那两男一女,看起来那样面熟,却又完全不知道是谁。
“他们是……”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茹淡淡一笑,却对他们说:“过来给影夫人请安,然后出去院子里玩吧。”
他们依次走过来请安。然后又很有礼貌地依次退出去。
毕竟都年轻,不久院子里就传来他们的欢笑声。从开着的门望出去,他们每一个都身姿英挺,在夕阳下美若谪仙。
“那三个孩子是谁?”我好奇问茹。
“你不认得了,”她微笑着说,“他们,是他的儿女。”
“他的?他是谁?”我仍是茫然地问。
她看了看我,笑容淡去,眼中泛起淡淡的疼痛。
她说:“公瑾。”
我讶然着她,然后迭声问道:“公瑾的儿女?公瑾的儿女,怎会在你这里?”
她低下头去,轻声说:“他们父母双亡,也是可怜。二哥虽然时有赏赐,但总有遗漏的时候。这些年来,我多少看待着他们。”
我明白过来,看着她,心中五味俱全,说:“是因为他们的原因,你才一直不去建业的吧?”
她点点头。
“伯言知道吗?伯言怎么想?”
“他知道。只要我想的,他都让我做的。”
“但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吧?”我忍不住问。
她叹口气,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放不下。”
我沉默了一会,又问:“难道就一直留在吴,一直与伯言分居么?”
她看看我,眼中忽然流露出些许凄楚之色来,然后她慢慢地说:“这也是为他好——”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问道。
她犹豫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算了,你还是不必知道。”
我想要再问她,然而她已起身,又招呼那几个孩子进来读书了。
朗朗地读书声又响起。我坐在一旁,挨个将那几个孩子看了一遍。
最大的那个应有十六七岁了,身姿挺拔,颇有一些周瑜的风度;次大那一个也有十四五岁,相貌俊美,眉宇间却有些郁郁之色;至于女孩——我将目光落在那十二三岁的女孩脸上,心中忽然暗吃了一惊,那女孩长得竟那么像周瑜,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无不是周瑜的风流姿态。
“循儿过完年,便要出仕了,”茹在一旁欣慰地说道,看见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孩身上,便笑着说,“鸾儿,很像公瑾是吧?可惜比延儿大了几岁,不然我都想许给延儿了。”
“等到他们都长成离家,你便会移居去建业或者武昌了吧?”
“或许吧。但我总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家,才不愧对公瑾。”她淡淡说道。
“也很快,”我这样说着,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我转过头来对她说,“不如让我来安排吧?男孩我让他娶公主,女孩我让她嫁太子。这样公瑾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她第一次快活地笑起来,挽过我的臂,感激地说:“那就拜托你了。”
我却没有笑,冷不防对她说:“要对伯言好一些。”
她避过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轻声说:“我一直在尽量对他好。”
后来她招呼几个孩子去进餐。我一个人走出院子,站在一颗桑树下。
夕阳正西沉,天边是火云划过的痕迹。我抬头看这颗属于他们的树,树上桑葚果实累累。
突然听见院门被推开,有个人唤着什么一路走过来。他在唤:“嫂嫂,嫂嫂——”
我回过头,看见一张清秀干净的脸。他在夕阳着对着我笑,一口白牙甚是抢眼。
笑容却瞬间在他脸上凝固了去。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我。而那一刻,我也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因在他脸上,我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对不起……”他急急地说,“我认错人了,还以为你是嫂嫂……真对不起……”
我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伯言的弟弟,陆瑁陆子璋?”我笑着看他,“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冒失。”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看看我,突然恍然大悟地叫起来:
“我记得你!你是影夫人!”
稍微收敛了点激动,他又不好意思地说道:
“真是失礼了。因这么多年没见过夫人,很激动,而且——夫人竟还是老样子。”
“你不也是老样子。”我笑着看他。
说他是老样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