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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静地唤人前来,平静地吩咐后事,末了,又说:
“去把大门锁上,没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可是老爷——”那仆人刚说出几个字,触到茹冰冷的目光,竟噤声不语。
“我说的是任何人。”茹逼视他,冷冷地这样说。
“茹……”我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他既然没赶回来,以后也不必回来了。”她是这样说。
我就呆呆坐在那里,看着人们给陆延擦身更衣以及梳头,然后一口小小的棺木被抬进来了,白色的钱纸被挂起来了,灵堂也搭起来了。
这样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忽然见一个仆人面有忧色地走过来,走到茹面前,小声地说:
“老爷在门口。”
我心里一震,再看看茹,她神色平静,目光中仍是冰冷如锥。
“那又如何?”她问。
那人为难地看了看她,又慢慢地说:“老爷要进来……”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茹平静地说。
“夫人,如果老爷非要进来,小的又怎么能拦……”仆人哀求般说道。
茹看看他,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而我忍不住跟在后面。
她就一直走到大门口,在紧闭的门后站定良久,然后对着两扇门,低声说道:
“上一次孩子出生,你迟到了;这一次孩子离开,你还是迟到。”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之后,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现在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你有权利闯进来,但我告诉你,如果你进来了,我就永远离开这里。”
茹这样说着,语气里是不可动摇的决绝。
我悲伤地看着她,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却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只要你开心,我随你的意思。”门外的他,又是这样说。
“那就好,”茹冷笑,“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难产生下延儿之后,你不是说过以后不再要小孩的话吗?我还记得这句话,我也要告诉你,以后不会有别的小孩子了。你休了我另娶也好,纳妾也好,我不想再为你生小孩。”
我一惊,再一次想要去拉茹的手,却仍旧被她甩开了。
门外的他叹气了。
“我不休你,也不会纳妾。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如果我不原谅你呢?”
“……只要你开心就好。”
“你何必总是说这样的话?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这样想?”
“……因为你是我的妻。”
茹怔了怔,然后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我站在那里,呆呆地回忆他的声音。
心里有奇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是悲还是喜。
门只是从里面插上了,却并没有锁。我想了想,走过去,轻轻把门栓拨开了。
然后就站在那里,心里不断地念叨:你推门吧,一推,门就开了。她会原谅你的,她总是会原谅你的。因为你是她的夫。除了你,这世上还有什么别的男人能让她原谅。
可是过了许久,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忍不住,走到门边,从门缝向外看。
却看见他站在马旁边,怔怔地向屋门口的一个方向张望。
然后他轻轻走过来。我以为他发现我了,但他没有。他走到屋门口,抱起一个什么东西,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抱着那东西,缓缓地走到他的坐骑边上。他想要翻身上马,看了看怀中的东西,却又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个时候,我发现他怀中抱着的,是孩子玩的竹马。
他在那里轻轻抚摩着那竹马,脸上是让人心疼的梦一样悲伤的表情。他就在那里把玩了那竹马许久,突然将脸贴在竹马上,整个人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他,他怎么了?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因我发现他在哭泣。
这个男人,我自认识他以来,便习惯了他永远温和平静的脸,也从不曾见过他的泪水。
但此刻,他跪坐在地上,抱着竹马,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一刻我想要推门而出,想要抱住他,吻干他脸上的泪水,想要和他一起承担所有的伤痛和悲哀。
但脚却生了根般留在原地不动。
在我下定决心之前,他已站了起来。他抱着那竹马,翻身上马。
他就这样走了。
我回到屋里,看见茹呆呆坐在窗边。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她很顺从地依靠在了我怀里。拂着她单薄的肩,我发现,即使她会倔强,也是脆弱的。
“何必这样呢?”我劝道。
她沉默不语。
“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又紧张地问。
“……我确实是那样想的。”
“果真不可原谅么?”
“不可原谅。”
她说出这几个字,声音却很轻很轻。
我沉默了一会,一句话涌到嘴边,想忍住不说,却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如果换了是公瑾,你会原谅他的吧?”我这样问道。
她抬起头,愕然看了我许久,又低下头去。
“给我一点时间吧。”她轻轻说道。
两世花 卷五 咫尺 十一 何处结同心
章节字数:5182 更新时间:07…03…31 23:33
我开始渐渐怀疑,“幸福”这个字眼,是否前人虚拟出来的一个美丽谎言。
又或者它确实是真实存在,却从不曾被人拥有。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但到头来,又有谁能够让它成真。每一个夜晚,有多少人在辗转反侧,又有多少人在同床异梦。
其实或许一回头,它就在身后。但人们还是行色匆匆,直奔相反的方向。
从前在吴的居所那一片受灾比较严重。骑马经过那些颓坏的房屋,看见面有菜色的饥民们在残垣断壁中翻寻食物,只觉得浮生若梦。
这个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很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本来已经冲了过去,却还是神使鬼差地勒了马又折回去。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用头巾包了头,正在残垣断壁间行走。尽管混迹于人群之中,他的身影还是格外醒目。那挺拔的身姿,那布衣下掩盖不住的贵族气质,分明是——
“——登太子?”我惊讶地大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怔了一怔,然后撒腿就跑。
我怎会让他跑掉,纵了马紧追其后。我的马快,几步就追上他,慌乱中,他手中拿的什么东西散了一地。他只好无奈停住脚步,别过头去,低声说:“你认错人了。”
“有意义吗?”我说着这话,恨不能把他脸扭过来看着我才好。
他终于回过头来说:“是没意义。”
“陛下差点将江东掀翻过来找你。”我这样说着,竟泛起些许的恨意,如果不是他的出走让江东乱上添乱,也许陆逊能早些回家,见上延儿最后一面。
但这恨意又转瞬即逝,因面前这男子,永远让人无法真正恨起来。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双眼睛里流露出鹿一样受惊的表情。
他说:“是我不好。”
我说:“你知道就好。”
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我又忍不住说:“过去的事就算了,你跟我回武昌吧。”
他慢吞吞地说:“我不想回去。”
“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坚决地说,“你是想跟我走,还是等我来叫人带你走,自己选择。”
他呆立半天,然后叹口气,说:“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我这样说着,又忍不住软了语气,说,“傻瓜,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去的。”
他看了看我,又说:“那等我和她说一声。”
“谁?”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问。
他不再说话,却蹲下身去,慢慢拣起刚才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我这才发现,那散落一地的,竟全是菜,饼子之类的残粮,似乎也是从那颓坏无人的房屋中寻得。
我不由一怔,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简单地说:“晚饭。”
我讶然掩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那一声惊呼。半天,才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潦倒都不回去?”
他拾起了那一地的残粮,又拿手巾细细包好,抬起头看着我。
他鹿一样的眼中,竟流露出暖暖的笑意。
他说:“我不是一个人。”
跟着他七扭八转走进昏暗的小巷,我忽然一点一点明白过来。
因此当他推开那小屋的门,当我发现里面那个女人俨然是徐夫人时,我竟一点都没有惊讶。
同样不惊讶的还有她。看见我进去,她只是淡淡地说:“来了。”
没等我说话,她又说:“我知道总会有人找过来的。果然你就来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她一身民妇打扮,正在炉灶间烧火。从她被废至吴到现在,算算也过去了四五年。四五年来,我们从未想过要照顾一下她。甚至当地震来临时,大家宁愿去担心一个素不相识的百姓的死活,也不曾想到过她的安危。
却只有一个人是记得她的。
孙登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烧火棍,又掏出手绢替她擦干净被烟熏黑的脸。
这一切他做得十分用心,动作亲密而自然,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他甚至要她和我在厅里歇着,自己开始张罗饭菜。我怔怔地看着他以极不纯熟的动作做这一切。这么些年来,他几曾知道过厨房的模样?
“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在厅里,徐夫人低声对我说。
我看着她端庄的脸,本来我应该板着脸冷漠以对,即使不去训斥,也不该给她好脸色看。但这一刻,所有的不满消失在了九霄云外。
“那一天地震后,他出现在这里。我知道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看我没事了就会走。但我自私地留下了他。”徐夫人又低声说道。
“你们怎么可能这样一辈子?”
“我知道,”她凄惨地笑了,“我从未想过一辈子的事情。只是想,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你既然来了,带走他也是好的。”
有一句俗气至极的话,我觉得不应该问,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我问她:“你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你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她淡淡地笑了,“我只保证一点,我们并不曾做过乱了伦常的事。但你要问我是怎样的关系,我自己也无法告诉自己。我只知道,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何况,是什么样的关系,果真那么重要吗?”
“是没什么重要的。”我轻轻笑了,停一停,又对她说:
“你也不要怪我。换了你是任何其他女子,我都会想办法成全你们。只你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清楚。”她黯然低下头。
“太子妃是个很好的女子,会对他很好,”我安慰道,“我回武昌后,不会提起此事。”
“……谢谢你。”看着我的眼睛,她诚恳地说。
“我也会常派人来接济。”
“不必了,”她摇头道,“这些年,我过得不算太坏。”
“你以何为生?”我惊讶问道。
她骄傲地笑起来:“以前在府中学的针线活,在民间很受欢迎。如果不是遇灾,应该生活得不算太坏。你看登儿身上穿的衣,都是我亲手做的,再差人给他送去。”
我才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地眯起,手指上也有陈年的茧。孙登身上的衣服,一针一线,密密麻麻的,恐怕都是思念吧。
回武昌路上,孙登一直不发一言。他走得很慢,不时向后张望。我也不忍催促,只是放慢了脚步随他慢慢地走。
我们换乘船只逆流而上。他一直站在船头,看着日光下变幻的浪尖,沉默不语。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面对他的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问他。
他看看我又看看江水,然后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停一停,他又说:“我只记得那一年,我的亲生母亲不要我,亲生父亲也不要我。您虽然将我留在您房中,但我知道,您也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