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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楼笑道:“从前我大哥到处寻访,看到有一个镇子上这样处置撒谎的骗子。他们用炉火把整个铁棍烧得通红,从下往上顺直肠而入,穿透腹腔心肺一路到底,把你的五脏六腑全部烧焦,搅在一起,从外观看来却没有丝毫的伤痕。我倒是觉得从下往上不雅观,从上而下应该更有意思。你放心,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你感到有丝毫的痛苦。旁人纵然真的发现,也只会以为你是吞吃过量丹药而烧坏了五脏六腑,绝对想不到你的身体里有一根铁棍……”
她唇际隐隐绽出一抹冷笑,轻轻拍了拍巴掌,一个大汉上来猛然捏住了伍淳风的下颚,就要把铁条塞进去。
伍淳风紧紧咬死了牙关,大汉一时激怒起来,噼里啪啦打了他十来个耳光,直把他牙齿打掉、满口是血,却还是没法子把铁条塞进去。
江小楼浅淡一笑,轻描淡写:“那就卸了他的下巴,这等靠着口舌糊弄他人,骗取钱财的江湖术士,这辈子不能开口说话反倒是造化。”
听她这么说,那大汉立刻便要伸手照做,伍淳风被她眼底那隐隐显现的幽光吓到,猛然大叫起来:“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江小楼叹了口气:“伍道长,我向来不喜欢勉强人……”
“不勉强!不勉强!”他惊恐地说,口水都落了下来。
大汉像提着小鸡一般又将他整个人扭转了过来,偏偏因为绳子绑得极紧,这猛然的摩擦让伍淳风身后的皮肉一下子全都撕裂了,他惨嚎一声,声音极为恐怖。
江小楼皱紧了眉头道:“怎么这样粗鲁,我和你们说过的,道长是斯文人,要温柔一点……”说完,她的目光如同流水一般落在了那根铁条上。伍淳风猛然一个寒颤,立刻道:“是谢三小姐!谢三小姐给我送了钱,让我上门来做法事。她说叫我为你算一卦,就说你的八字与谢家犯冲,想法设法让谢老爷讨厌你,把你赶出谢府,到时候她定有重谢!谢家财大势大,我只能按照她说的办,但是她的钱可只给了一半,我剩下的一半还没有拿到手!”
江小楼微微笑道:“哦,原来是谢三小姐。”
她若有所思的神情让伍淳风越发觉得害怕,他想不透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尤其她还长得如此的美丽,不禁老泪纵横道:“小姐,你就放了我吧,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时糊涂才会做了错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江小楼看了他一眼,真正的君子心里没有鬼,压根就不畏惧鬼神,那些装神弄鬼的人,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害怕,就是要借助鬼神的力量去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谢香这样做不过就是要赶江小楼出府而已,只是她的招数过于阴损了些,连陌儿的死都不肯放过……若非江小楼早有防备,如今已经被她成功赶出谢府。江小楼的目光又落在了伍淳风的身上,神色忽然起了三分兴趣:“你算命真的准吗?”
伍淳风一颤:“这个……若是有小姐你真正的生辰八字我也算得。”
江小楼点点头道:“那我就将自己的生辰告诉你,你为我算,算错一条……”
她停在这里,目光带笑地看着伍淳风,直把他看得汗毛倒竖起来,连声道,“我尽力,我一定尽力!”
江小楼冷冷一笑,说了自己的生辰。伍淳风口中念念有词,认真研究,半响后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江小楼盯着他:“怎么,算不出?”
伍淳风心头发虚,冷汗直流:“小姐是金命,一生平安顺遂,贵不可言——”
“胡说。”江小楼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彪形大汉立刻扇了他一耳光,伍淳风被打得嘴巴流血,心中叫苦不迭。
江小楼说道:“再算。”
伍淳风咬了咬牙又道:“你只是一时时运不济,将来定会夫妻和顺,婚姻幸福,子女满堂。”
江小楼冷笑:“又错了。”大汉啪地一声,一道耳光下去扇掉了伍淳风的门牙,他呜呜咽咽地道:“江小姐,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别再让我算了!我不敢算啊!”
江小楼道:“不行,算到我满意为止,你才可以离去,下一个。”
伍淳风就这么算下去,然而每一次的答案江小楼都不喜欢,所以他足足又挨了十来个耳光,两边脸颊都被打得火烧火燎,肿得如同猪头一般,江小楼才吩咐那彪形大汉停手。
既然说假话对方不爱听,伍淳风索性大叫起来:“你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江小楼望着他,面上不笑了:“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伍淳风捂住脸,颤抖道:“天煞孤星刑克厉害。初年必属豪富,生来丧母还克父,无一幸免,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既有贵人相助无碍,却免不了遍体凌伤,刑伤有克。”
伍淳风一边拼着命说完,一边恐惧得瑟瑟发抖。然而江小楼良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吩咐人再痛打他。她美丽的面容沉浸在夕阳的阴影里,一半明一半暗,显得格外幽深。心头缓慢咀嚼回味着他说的话,忽而一笑:“这一回,你算得不错。”
伍淳风有些不敢置信,这话的意思是——她放过他了?
她一双莲足缓缓走到了伍淳风跟前,笑容展开,恍如桃李:“今天我放过你,但是——既然谢府又死了人,这法事道长还是得做下去。”
伍淳风连忙道:“不,不!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敢做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江小楼这样的煞星,简直是疯子,说要挨打不说也要挨打,怎么说都是错的,她分明就是故意折腾人。
江小楼叹了一口气:“若是不去,那还要再挨十个耳光。”
伍淳风畏惧十足:“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小楼并不多言,只是道:“很快,道长你就会知道的。”
听到“很快”两个字,伍淳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江小楼一双纤纤玉手抬起他的脸左右端详,啧啧道:“好一张道貌岸然的脸,为什么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下一次谢家来请你的时候要怎么说,道长明白了吗?”
伍淳风猛地打了一个冷战:“明白,我全都明白。”
江小楼满意地点点头,又打量了他一眼道:“脸上的伤可要好好养着,别人要是问起来……”
伍淳风道:“是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
江小楼摇了摇头:“摔是摔不出这样的伤势的,道长不如想个更好的理由。”
伍淳风眼珠子转来转去,狠下心肠:“是我泄露了太多天机,老天爷惩罚我的。”
看江小楼转身离去,他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大声道:“江小姐,若是你找不到命中的贵人,这一辈子注定无亲无友,孤苦一生!”
江小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短短一瞬。
一路出了树林,江小楼给了那几个大汉一些赏银,问道:“大少爷在哪里?”
其中一人立刻躬身回答:“大少爷就在树林东面的马车里等着您。”
江小楼点了点头,举步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几名彪形大汉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悄悄议论起来:“这位江小姐真是心狠手辣呀。”
“是呀,你没有瞧见那个伍淳风被打得一副猪头样,我想他这一两年内都不敢出来做局子了。”
这边他们议论着,江小楼已经上了马车。
谢连城正在闭目养神,江小楼笑道:“好一个谢大少,我在这里拼死拼命,你却在这里悠然自得,说到底还是你谢家的事,应该你亲自处置才对。”
谢连城叹了一口气道:“吓唬人的事我不在行,所以只能交给你去办了。”
江小楼随即弯起嘴角:“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他吗?”
谢连城愕然道:“难道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谢连城人未到场,早已知道林中发生的事情,江小楼毫不犹豫:“自然是真的,我可从来没有打算要吓唬谁。”
谢连城瞧着江小楼的神情,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个女子居然如此强悍,而且丝毫也不掩饰,到底该说她无所畏惧还是真诚到底,真不知道叫他该说些什么好。他慢慢地道:“下一步应该去捉鬼了吧。”
江小楼灿然一笑,笑容显得格外和气:“正是。”
江小楼的美丽从外表来看其实与谢瑜不相上下。然而谢瑜的神情总那般的清高冷傲,如同一朵水仙,叫人不易亲近。而江小楼像一道温柔的睡莲,看似温柔美丽,让你不由自主觉得诱惑,可一旦你真正靠近了才能察觉到莲叶下的漩涡深深。
他眸如深潭,微微一笑道:“你刚才说得不错,既然是谢家发生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如果真要捉鬼,那就算我一份。”
江小楼面带审视:“谢大少是担心我伤害你的妹妹?你也未免太多虑了,我看起来像是下手狠辣的人吗?”
谢连城默默地在心里道:看着很像。
三天之后,谢家人不得已又请来了伍淳风,请他作法去除灾厄。伍淳风按照江小楼所说,装模作样了一番,唉声叹气道:“这鬼怨气太重,到处索人性命,贫道已经想法设法为谢府消灾解厄。只是做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尚需时间,在这四十九天之内,暂且还拿这只鬼无可奈何。所以各位千万要小心,不要着了她的道,晚上尽量关门闭户不要出来。”
听到这告诫,人人都是心头惊恐十分畏惧。谢香的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她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四小姐谢瑜的身影,眼珠子一转不由计上心来。
送走了伍淳风,谢香扭头就去了四小姐的院子里。等她进了屋,发现谢瑜正在书桌前练字,不由笑道:“四妹妹还真有闲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跟没事人一样。”
谢瑜抬起头来见到谢香,不由脸色微沉:“家里的事情自然有王姨娘和三姐你操心,我横竖就是一个闲人,多说半句话你都要嫌弃的,我又何必惹人讨厌。”
谢香甜甜一笑:“话可不是这么说,这陌儿可是四妹妹你院子里的人,她突遭横死心怀怨恨,自然而然就会到处作怪,那小厮想必也是她拉去垫背,难道你就不怕?”
谢瑜眼皮一颤,垂下头来继续练字,可是手却不由自主有些颤抖,她连忙用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这才把一个静字最后一笔写完。
看透她的神情分别是故作镇定,谢香在心里冷笑,故意低头端详了一番才道:“这个静字写得真是好,不知四妹你知不知道,那江小楼对于书法也很有造诣。”
谢瑜闻言不由抬起头,凉冰冰的眸子没有丝毫笑意。谢香恍若不觉:“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当真是才女。”
谢瑜只觉得胸口蓦得一紧,对方的话仿佛一支无形的针,让她痛得站不住。下意识的,她几乎是含恨怒视着,谢香却是无比镇定。谢瑜是个清高自诩的女子,仗着自己受宠,仗着自己美貌,素来自诩谢府第一娇贵的人。可是现在府中出现了比她更优秀、更美丽,更得谢老爷宠爱的人,她自然心怀厌恨,这把火——看样子很容易就能挑起来。
谢香神秘地低声道,“不过,她长得再美也没有用。若非是因为她,陌儿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呢?”
谢瑜心头一颤,只觉得牙齿都在发酸:“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还提她做什么?”
谢香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故作的亲热:“人家可不像你四妹这么宅心仁厚,背地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唉,我还是不说了,免得你生气。”
谢瑜立刻追问:“说什么?”
谢香向四周看了一眼,这才悄悄地说:“四妹,你是不知道那江小楼在背后说你——”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见到谢瑜脸上的神情愈发焦急,这才慢悠悠继续说下去,“她说陌儿的死跟四妹你脱不了干系!”
谢瑜浑身一震,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掉在了宣纸之上,原来一个清秀端雅的静字立刻就被墨汁涂花了。她顾不得去捡那支毛笔,一把抓住谢香的手腕,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谢香连忙呼痛,谢瑜知道自己一时失态慌忙松手,强自镇定,面上却无比愧疚,轻声道:“对不起三姐,我一时有些激动,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我只想知道——她为何要这样说。”
熏炉里焚着百合香,味道十分沉郁。谢香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笑容故作释然:“看不出四妹你平时柔柔弱弱,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我手腕都快被你捏断了。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想转移别人的视线,大家不都说陌儿的死和她有干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