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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走,听我说完。”柳永松了手,只低声道:“你既然有软骨病,以后再出来,便得小心些。比如这香包,最好多做几只,怀里放一只,腰上挂一只,脖子系一只。再有,衣带可以缝上夹层,里面塞进薄荷叶,领口袖口的滚边一样可以挑个缝隙,塞几片薄荷叶,鞋底也可以放几片。甚至可以把薄荷叶晒干磨成粉,装在瓶子里携着出门,以备不时之需。平时带的钗子,也可以让匠人打造成空心的,里面装上薄荷粉。再有……”
林媚听的呆呆的,照柳永的意思,她全身上下,头发至足趾,全得用薄荷叶和薄荷粉武装起来,一分一寸皆不得大意。
柳永说完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后,又微微责备林媚道:“比如今晚的宴会,你就不该只带一个香包。若不是我,你早出事了。”
若不是你,我才不会出事呢!林媚腹诽一句,分辩道:“本是缝了薄荷叶在衣带的,怀里也另放了一只香包。出门时,敏姐姐检看了一遍,说我那衣带鼓鼓囊囊,极是难看,硬是扯下了,另找了一条衣带给我换上。怀里的香包也让她拿掉了,说道香包全装了薄荷叶,一股薄荷味熏得她难受。我好容易才留下一只香包挂在腰上的。一时也觉着不妥当,待要推托了不出门,却是推脱不得。”
林媚说完,突然捂住嘴,有些懊恼,他是我什么人?我干么对他解释这么一长篇?况且每回出门都带着装了薄荷叶的香包,不说身边的人嘀咕着说道一股薄荷味薰的难受,就是自己本人,嗅多了薄荷叶的味道,再嗅其它东西,也能嗅出一股薄荷味来,只怕长久下去,会像王大夫所说,嗅觉受损。再要像他这般说的,一出门,身上能装薄荷叶的地方都装上,所到之处一片薄荷味,那般境况……。
柳永也反应了过来,好好一个姑娘家,身上没有脂粉味,却是好大一股薄荷味,让人怎么想?况且薄荷味道辛辣,久嗅自然不妥。他寻思一下道:“若我不出席的宴会,你也推脱了不要去。待我为你这个病想出妥当法子再说。”
林媚低了头,忽然有些鼻酸。自从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之后,羞耻得好几晚睡不着,连顾奶娘也不好意思告知,那回听王大夫言道,此病无药可医,更是绝望。现下听着柳永这么简单一句话,对他适才无礼冒犯的事,便原谅了几分。一时道:“那回永平侯府请了王大夫为我诊脉,我悄悄儿问了王大夫,王大夫说道此病并无病例,更没有什么药可以医治。”
“京城里医术高明的人颇多,不止王大夫一个。”柳永笑吟吟道:“不用忧心,这件事交与我想法子便是。真要无药可医,你赶紧过门做状元夫人,有我护着你,任你软倒千遍万遍也无防。”
林媚听着柳永前半截话本来有些感动,待他说完后半截话,却又羞恼起来,想也不想,一下又扬掌就要掴过去。柳永这回眼明手快,侧头避过,一伸手捉住林媚的手掌,似笑非笑道:“还没成亲呢,你就动手动脚的,这样不大好罢!”他说着,拇指轻挠林媚的掌心,压低声音道:“别急,待以后成了亲,你想动那儿都成,我保证不反抗。”
“无耻!”林媚听得柳永说到“那儿”两个字时,语调怪异,似有所指,一时脸如火烧,怒火上涌,“嗷”一声就俯下头去,张嘴欲咬柳永的手。
柳永见得林媚神色不对,知道惹怒了她,抓着林媚那只手已是松开了,退后半步,赶紧道歉道:“小媚,小媚,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乱说了。”一边伸手假装要扇自己耳朵,嘴里道:“好好一个状元郎,碰着林媚小姐,怎么就不自重呢,该死!”
林媚本来气得直喘,见得他这逼样子,忍不住“噗”一声又笑了,笑完又扳起脸道:“以后再欺负我,我真会告诉母亲她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敢了!”柳永见如月郡主几次回头,只得扬声道:“郡主,你好生护着小媚到前头去。小媚身子不好,你千万看着,不要让男子近了她身边,知道么?”
“知道了!”如月郡主点头,极是欣慰。这俊男子和小媚两情相悦,这般说话,却是怕别的男子近着小媚坏了姻缘,让我帮他看紧些呢!横竖我是要和小媚一起嫁过去的,自然要帮他。
林媚见如月郡主答的爽快,一边还拿眼去瞧柳永,心口突然堵起来,不由横柳永一眼,人家好好一个郡主,你怎么使唤的这么顺溜呢?一时又苦恼,都这样了,却是无法瞒过如月郡主。却得赶紧想个法子打消她想和自己嫁同一个人的念头。
柳永还不放心,嘱林媚道:“你到了前头,再别离开人群乱走了,下回出来,至少多带一个香包。我不便久待,却要先行告辞回府了。”
林媚听着柳永这回的声音极郑重,只得点点头。一时抬眼,见得柳永抚着左脸颊,马上明白了过来,他脸上五个鲜明的手指印,若到前头去,有人问起,却不好回答,只得先行告辞回府了。神使鬼差的,她不由脱口问道:“痛吗?”
柳永本来严肃着脸,一听林媚的话,眉梢眼底犹如注入泉水,马上活泛起来,带了鼻音道:“你如果能摸摸,就不痛。”
林媚一听他的语调,马上后悔自己多事,一个转身,扯了如月郡主就走。
柳永站在原处,双眼灼灼瞪着林媚,见她迈着小碎步,柳腰款摆,婀娜多姿,不由喃喃道:“今晚要睡不着了!”
园子里众人笑语频频,任晓玉拣了一个僻静处坐着,眼见如月郡主挽了林媚出现在另一边,一时问桃心道:“桃心,你说,我有哪点比不上林媚呢?”
论家世,林媚父母双亡,现下不过侯府义女,自然不能跟任晓玉这个宰相千金相比。论相貌,林媚细腰纤纤,楚楚动人,但任晓玉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素有冷艳之名,真要品评,也只能说两人在伯仲之间。论才情,林媚未有一诗一词传出来,任晓玉十二岁起,便有才名了。
桃心也不明白柳永为何不选择任晓玉,却选择了林媚,一时听得任晓玉相问,脱口便道:“小姐无论是那一点,都比她强。真要论,只能说那柳状元瞎了眼,突然被猪油蒙了心,不分好歹。”
“真是这样么?”任晓玉接住一片飘来的花瓣,攥起拳头,凑近鼻端嗅嗅,突然松开手,任花瓣落在地下,伸足踩住了,狠力辗了辗,心下冷笑:毁我一时者,我将毁他一生。嘴里跟桃心道:“待会自有宫廷画师出来为公主描画一幅行乐图。相貌稍为出色的,公主自会安排坐在身边。林媚这样的,想必会靠近大公主坐着。你把我今晚带来的珍珠塞与画师,让他把林媚的样子好好画上去,最好画的有三分像大公主。”
“小姐……”桃心有些诧异,小姐不想林媚出风头,不是应该让画师在林媚眼角或是唇边之类添上一两笔,让林媚在画像上多出一两粒凶痣么?
任晓玉见了桃心的神态,淡淡一笑道:“你只管照办就是。”夏如风仰慕千芳公主已久,而千芳公主,断断不会远嫁大夏国。林媚相貌娇媚,和千芳公主气质颇有些相似,若是画师再动动心思,在眉眼上稍微润色,要让林媚相貌像千芳公主,并不是难事。
历来群芳宴的行乐图,画像之类,却会在宫妃中传阅。到时自然会传阅到那两位大夏国大臣之女手中,而林媚相貌像千芳公主这件事,自然也会借这两位宫妃之口,传到夏如风耳边。夏如风求不得千芳公主,自然会转而求娶相貌像千芳公主的侯府义女林媚。到时永平侯夫人再如何疼爱林媚都好,也断不会为了一位无依无靠的义女抗旨的。
柳永,待你的心上人被远嫁大夏国时,我倒要看看你是何表情?
柳永这会坐在轿子里,心情极美好,嘴里哼起小时候曾听过的一首曲子,哼着哼着,这才发现,这首曲子,却是柳州当地新郎迎接新娘过门时,锁呐手吹奏的喜曲。
轿子到状元府时,柳奶娘迎了出来,笑道:“少爷今晚回的倒快。”她说着,一抬眼,见得柳永脸上五个红指印,不由一惊一乍,指了指道:“这是,这是……”
“这是不小心撞在园子里的柳树上,撞出来的印子。”柳永笑吟吟转移话题,“嬷嬷怎么亲迎出来了?”
柳奶娘并不上当,瞪着柳永道:“柳树上撞出来的印子能撞成手指印的样子?”
见轿夫退下了,柳永只得道:“唉,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打的。”
柳奶娘一听又惊又喜,惊者,还没过门呢,就动手打人了?喜者,少爷终于定下心要娶媳妇了么?
“少爷,是谁家的小姐?何时去提亲?”
柳永一路走一路道:“是永平侯义女林媚。过几日就上门提亲。”
柳奶娘喜的直嚷道:“少爷,我明儿起个早,到庙里求求签,再让老师博择个提亲的吉日罢!”她说着,又转喜为忧,发愁道:“少爷,既这样,那小姐为何打你呢?”
柳永笑吟吟道:“打是亲,骂是爱!”说着进房了,撇下柳奶娘在房外咀嚼这句话。
千芳公主宴会数日后,京城里传出两桩轰动的事:其中一件,是千芳公主拟招柳州举子莫双柏为驸马,钦天监正为其择选定婚的吉日。另一件,却是华郡王准备上永平侯府求娶侯府千金周敏敏为妻。
华郡王欲上侯府求亲的消息,传到永平侯夫人耳中时,她并不敢高兴的太早,生怕周敏敏还记挂着柳永,到时不肯应承王府的亲事。且此事还未正式作实,又不能声张,更不好忙忙就跟周敏敏去说。
华郡王会于何日正式上侯府求亲,柳永却是一早打听的清楚,心内有数,笑跟柳奶娘道:“嬷嬷,咱们也不用另择吉日了,跟华郡王同一天上门提亲便是。”
柳奶娘听得华郡王提亲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八日,不由嘀咕道:“少爷,提亲历来取双月,不爱选在单月。咱们就推迟几天,待八月份再上侯府求亲罢!”
柳永笑吟吟道:“若推迟了日期,没准侯府就不会应允这头婚事了。”再推迟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另生事故。
作为女方,永平侯夫人不好十分去打听华郡王何时会正式上侯府求亲,暗暗着急之下,只寻思要如何劝服周敏敏答应王府的亲事。
再有一个,她以为华郡王纵使要说亲,也得在双月八月份才会上门,没料到七月二十八这一天早上,管家娘子就喘着气进来道:“夫人,有两家官媒上门来了!”
“除了华郡王,还有谁?”永平侯夫人起了不好的预感,急急道:“可问清楚了?”
“回夫人,一家是华郡王请的官媒,另一家,是柳状元请的官媒。”
一家是有权有势的王府,一家是敏敏爱慕的柳状元,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这章很肥哟!
乍喜乍愁
千芳公主宴会之后,林媚好几天都心神不属,想及柳永轻薄自己的神态,一时气恨,一时羞恼。再想及柳永嘱自己那些话,一时又百般滋味在心头,分不清是酸是苦。她这般乍喜乍愁的,如何瞒得过顾奶娘的双眼?顾奶娘只套问了几句,便猜出几分来,郑重道:“小姐,你是不是心里有了人?”
“嬷嬷!”林媚虽认了永平侯夫人为义母,到底时日尚浅,母女情份不能算深厚,身边最亲的,还是顾奶娘,一时斟酌言词,终是把自己身有软骨病,好几次撞见柳永的事说了。
顾奶娘叹口气,伸手搂住林媚道:“小姐却是不足月就出生的,身子骨本来偏软,跟小姐同时出生的孩子生走路时,小姐还站不稳。家里担足了心事,只怕小姐是那软骨儿。幸亏小姐一岁半时,却摇摇摆摆会走了。大家才松下一口气。只是没料到,你长大后闻到男子的气味,却……。好在还没出事,且赶紧定下亲事,早早过门才是。”
林媚抹泪道:“嬷嬷,我也想学母亲那般端庄的样子,百般努力,到头来却如此软绵绵。”
“可怜的小姐!”顾奶娘掏手帕子给林媚擦去泪水道:“那柳状元虽不若苏家有根基,但他才貌双全,精明能干,却又比苏家少爷强些。论起来,也是一个良配了。只一条,他忍这些年没有纳妾,也没有通房。待得娶妻,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小姐须得小心。”
“嬷嬷有法子没有?”林媚脱口相问,一时又红了脸,这还没论亲事呢,自己先问起治柳永的法子,却是不羞不燥了,因急急转移话题道:“嬷嬷既然有这许多法子,先前为何不帮着我娘出一些主意?”
顾奶娘一听林媚的话,却伤心了,扭头抹眼睛,半晌道:“我先前要是有这许多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