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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大嘴巴,支支吾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本来想说是啊,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啊,但不知为什么看见他的神情,我突然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该死而诡异的气氛,只拼命地用眼神示意美丽和老鬼,让她们赶紧来救急。
朱古力摇摇头,又笑了一下。这回我看清了,他在苦笑。他居然也会苦笑?
“吃火锅吧!暖房要吃火锅的!”他说。
“夏天吃什么火锅啊!”美丽抗议。
“成,那你们说吃什么?我请客。”转眼间朱古力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听说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湘菜不错?”我说。
“就这么定了!湘菜!”朱古力打个响指,“你说吃啥就吃啥。哪怕你说去吃狗屎,我立马就去找狗,新鲜!”
……那天晚上美丽一直在抱怨,说朱古力破坏了她的食欲。虽然她一个人就吃光了整整一盘子烟笋炒腊肉和黄花鱼。
(106)
美丽一直呆到我们快开学。自从知道文静在六月打工后,我们去酒吧就去得少了。美丽自然是觉得奇怪的,但我和老鬼都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也只是简单叙说了下事情原委,美丽本不是我们宿舍中人,也就不管了。虽然去酒吧也没啥,那儿也不是只有文静一个服务生,但我和老鬼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天文静咬牙切齿的样子我们都还记得,一转眼的工夫,她又变回恬静娴淑了,这无论怎么都让人想起来有点不寒而栗。如果她对我们怒目而视甚至开骂,那反倒正常些。
老鬼说也许她变好了,回心转意了呢?我们总不能以自己的小人心,去度人家的君子腹。
我想老鬼也许是对的吧,人总是会变的,而且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是她不对在先,再有天大的仇怨,也应该被风吹得消散了个差不多吧。只不过在不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和老鬼都错了,而且错得彻底,没一点余地。
美丽说老花,我发觉朱古力喜欢你。老鬼也说,我也发觉了。他藏得那么深,还是被我们发现了,哈哈哈。
我们用吴明的电饭锅煮大米粥,咕嘟嘟。我装作没有听到,专心地看电饭锅上方飘出的白气。
于是美丽和老鬼开始在那里一问一答:
“猪为什么不理我们的话?”
“因为她不喜欢朱古力。”
“为什么猪不喜欢朱古力?”
“因为她喜欢猴子。”
“为什么猪喜欢猴子?”
这回是美丽回过头来,一起问我:“老花,你为什么喜欢猴子?你喜欢他什么?”
我喜欢他什么?我茫然地重复一遍,更加茫然地答:“我不知道……也许是喜欢他帅吧。”
“帅?”没想到美丽失笑,“他帅吗?也不过就个子高一点五官端正一点,哪一点出挑的?朱古力都比他帅多了!”
“朱古力比小猴儿帅吗?”我吃惊地反问。
美丽点头老鬼摇头。美丽不以为然:“看来你们啊,就喜欢猴子那样的小白脸。其实男人最重要的是味道,味道!要有手段和魄力!金城武帅吧?没有灵魂。而且老花啊,我觉得吧,你和朱古力才相配。”
我有点奇怪:“美丽,你以前不是挺看中小猴儿的嘛?可别忘了当时你都是怎么蹿掇我的。”
美丽伸个大大的懒腰:“那时我和你一样,才见过几个死男人呀,自然就觉得猴子好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你以后工作了,见的各种类型的人也多了,自然就会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哪一种了。”
粥煮好了,香味弥漫。就两个饭缸,盛好后老鬼一碗,我和美丽一碗。她一勺我一勺,倒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而我却突然没了胃口,把碗推给美丽:“你吃吧。”暑假都快过完了,而小猴儿,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回家了,这个人就好像凭空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是不是真的就如美丽所说,我和朱古力才是相配的?至少会开心吧。
一时不由得心乱如麻。美丽又拍拍我的肩:“老花,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猴子缺乏安全感,所以你即使再喜欢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他。猴子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感情从来是分不出胜负的。只有要么得到,要么失去……你会选哪个?”
我会选哪个?我在心里低低问自己。
(107)
那以后老鬼就有事没事地笑话我,一有空就低头捧着自己的肚子作哀怨状:“唉,又有小花猪了……”我终于体会到三三当初的感觉了(友情提示:当时三三因为臭袜子事件而被老鬼一天二十五小时地开玩笑)不过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承受力好。问,一只乌鸦飞过和一群乌鸦飞过的区别是什么?答:没有区别!
美丽却深为我和老鬼像沙漠一般贫瘠的生活常识苦恼,于是她领我们去了药店,面不改色地对柜台小姐说:“一盒避孕套!”声音大的旁边几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她。我和老鬼不约而同地同时退后一步,假装不认识她。
“本品有大、中、小三种规格;分别用W55mm、W52mm、W49mm标示套体宽度尺寸……”老鬼一边念一边叫我:“猪,快找个尺子来!这东西原来还有这么多尺寸?咦你真猪头啊!直尺怎么量?”
美丽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其实咱国内就一种尺寸。我拿着那个小玩意儿很困惑:“那男人们的小*都可以套得进去?那太大的太小的怎么办?……”
“你们少跟我胡搅蛮缠!”美丽哼一声,“看清用法了吧?以后给我记好了,要想办坏事儿,必须要有这个!否则打死也别应承男人,明白吗?”
美丽又教了我们许多作为女人应该知道的事儿,而我们自然不会知道,那些知识和经验,都是从她自己惨痛的教训中而获得的,她原来不过和我们一样,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那些知识,就是父母也是讳莫如深闪烁其词。我这才明白我和小猴儿偷食了好几次禁果却直到如今都没出事实在是我的造化,不过老鬼那张乌鸦嘴又说:“猪,你不会不能怀孕吧?”靠!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美丽走了,她不回老家了,直接去深圳。她临走前感慨地说:“老花,我真羡慕你……可以有这么轻松这么开心的生活。毕业了来深圳,找不到工作没关系,我养你!”
她又说:“其实那条裙子是我给自己买的——我这么了解你怎么会给你买裙子呢。不过当我回到老家听到猴子跟我诉苦时,我想算了,这条裙子还是送给你吧。老花,知道你和猴子的之间的症结出在哪儿吗?你得让他觉得你是个女人。”
我和老鬼没有去送她。因为她说她最烦接送。她孤独地来到西安,又孤独地离开。但我知道她不过是和我一样,惧怕离别。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看着床头的小闹钟,指针渐渐指到机票上标明的方向。我仿佛听到飞机离地的巨大轰鸣声。仿佛又听到美丽在爽朗地笑,听到她在叫我老花,听到她说女人啊,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不懂得保护自己。又听到她说老花你知道吗,我不后悔。虽然我损失了孩子,损失了爱情,但是我从不后悔。不后悔。
我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点湿。我想,老刘,刘美丽,你的话我记住了。
(108)
大三了。
大三一开始,面对我们的就是一个严峻的事实。这件事就是,波波失恋了。波波失恋了,意味着李白移情别恋了,而李白的移情对像,是文静。
是文静!
当看到文静挽着李白的胳膊笑盈盈地从宿舍楼前走过,而她还得意地往我们窗口瞟了一眼时,我和老鬼的脑子都嗡地一下,炸飞了。波波冷眼看着他们。三三张口结舌。这学期我们宿舍新搬进来一个外班的小妞,叫吴敏。我们都说她是吴明失散多年的妹妹。
现在老鬼满眼怒火地一转身掐住了吴敏的脖子,用力摇晃:“搞什么!你为什么这时一定要我们看外面!”
吴敏吓得抖抖索索:“我不知道哇……是你们班的文静一再嘱咐说的,她说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我哪里晓得……”
“算了,”波波叹息一声,“不怪她。文静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
“这个贱人!”三三轻蔑地哼一声,“这才刚开学一天,她就在挑衅我们!”
我和老鬼歉疚地把暑假在酒吧碰到文静的事给波波说了,老鬼说要是我们后来去得勤点,她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得手……波波摇摇头苦笑。旁边的吴敏却飞快而小声地说了一句:“男人要变心,菩萨也莫得办法……”我们回头看她一眼,她嘿嘿一笑:“你们肯定要去酒吧找他们算帐的吧?算我一个好不好?”
打水时我和波波在水房碰到了文静。什么叫冤家路窄……文静挑高眉毛看着我们,我以为波波会拦住她责问,没想到她只是冷泠看了对方一眼,便拉着我走了。我问波波为什么,她淡淡地答:“我要先找李白问清楚,听他怎么说。”
但是李白电话不接,呼机不回……我们都知道波波其实是对李白还心存幻想,而现在,这幻想一点一点地低落下去,她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变得苍白。但她依然什么都不说。
第二天晚上,我们去了酒吧。波波的脸白得像张纸。老鬼想在怀里揣块砖头,我拦住她说你傻啊,那里遍地都是酒瓶。吴敏在一边直拍手:“要打架了要打架了!啊我调来这个宿舍真好,我崇拜你们!”三三把杨剑也叫上了。看到杨剑我心里一动,想问问他小猴儿怎么样,又忍住了。
杨剑问真要打架吗,这可是酒吧。老鬼说只要那个贱人敢勾引李白,我一定让她好看!让她明白抢人不是那么好抢的!三三自那以后一向是与老鬼不怎么和,讥讽道您可真是义愤填膺,人家正主都还没发话呢。
李白看见我们,脸色有几分尴尬。但他没有过来。我心里格登一下,心说看来这次真的情况不妙。我把朱古力叫到外面,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李白和文静好了的事。
朱古力也有点尴尬,说是李白让他不说的。他自知理屈,又告诉我文静是怎么和李白好上的——也就是那些平常的伎俩,她说自己喜欢他的歌,一脸陶醉加崇拜的模样,她是服务生,空闲的时候两人试探、*,一来二去,就好上了。也不知文静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就把李白吸引得连波波都不要了。
我忍不住讥讽:“她难道不和你*?为什么她不勾引你?”朱古力哼一声:“你觉得我和那些姑娘一*就能调到床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更是吃惊:“他们已经上过床了?”朱古力耸耸肩:“我不知道。不过有一天文静没回学校,应该是和李白在一块儿的。”
(109)
文静果然也来了。他娘的她还化了妆,睫毛一看就是假的,长得吓人。陪她一起来的是两个男人,老鬼恨恨地道看来这贱人果然聪明,还知道找靠山。杨剑叹口气说这架不好打啊……三三就很不屑地说那你平时还跟我吹什么?杨剑就不说话了。
我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今天晚上的这一场冲突能不能避免得了?经过上次的事,文静知道我们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而李白虽然现在站在她这边却到底和波波有旧情,于是她找了不知从哪里勾搭上的两个男人来为她护驾。到底怎么办得波波发话,然而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说过一个字。
九点半。演出开始。我看见李白坐在台中,低着头,长发遮在额前。老鬼紧紧握住面前的酒杯,说:“如果他敢说这首歌献给文静,老子就这杯酒泼死他。”朱古力坐在一边朝我微微地摇了摇头。
还好,李白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套话,便开唱了。我看到文静脸上有失望的神色。李白演唱的时候一直没有向我们这边看过来,却是时不时地看文静。波波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僵。她端起酒来,一杯,一杯,又一杯。没有人敢劝她。
到中场时终于我所担心的事发生了。李白一首唱完,文静居然走了上去。只见她拿着桌子上的一支插花走到台前,献给李白。李白当然要欠下身来去接,于是她勾住了李白的脖子,再然后,她嘴对嘴的亲了李白一下。全场哗然,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开始不住地吹哨、尖叫。
我想那一刻,波波眼中应该只看到了李白。因为她几乎是同时也站了起来,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走了出去,手里提着一瓶酒。她把文静推开,跳到了台上。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就那么一仰手,在一迭声的惊呼声中,把手里的酒倒在了李白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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