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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吧?那么,我到底也是得到了他的爱——这份爱,跟我对他的一样,都很纯粹,透明,没有杂质。
而我,对此,又到底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呢?……
我想不明白,于是不愿再想。爱情——终于只是调味剂,酸甜苦辣各中滋味一一尝过,也就罢了。学校早已是没课了,大家都开始各自找工作,我也找了一家小单位实习。
就连这实习没工资的工作也不好找,问了一家又一家,都是不要人,最后勉强找了个负责家暴问题的公益机构,做文案。老鬼在一家广告公司,波波和莲花被学校安排在报社作实习记者。三三想继续考研,杨剑的家里已经在为他准备出国事宜。
一时间,大家都是各忙各事,有时候好几天都难以见上一面。吴敏也转回她自己班的宿舍住去了,转眼间703室仿佛变得支离破碎,山雨欲来风满楼,满目清凉,满目萧瑟。
(192)
2003年4月1日,又一个我喜欢的明星跳楼自杀。同月,非典在全国暴发。
学校把在外的学生召集回校,封闭校门,各个宿舍都早中晚三次大力喷洒消毒水,并配有温度计。一时间人心惶惶,每天都能在广播里听到哪里哪里又死了多少人的消息。有学生无意中咳嗽几声,立刻被送到校急诊处,紧急隔离。
生命是如此脆弱,瞬间便能消逝。而我们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原来生命的权力,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掌控,就像那些无辜受害死去的人们一样,什么时候被传染上这种致命病菌,你自己根本无法预料。当如果你连下一秒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活着,那当前的这一秒,又是否该加倍的珍惜?
中文系的女生,大都是神经纤细,容易伤春悲秋的一类人,遇到这样的情景就更是忧愁忧伤,直唯恐自己就马上会是要牺牲的那一个。三三天天在宿舍里神经质地走来走去,说:“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事才不至于遗憾啊?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老鬼就很鄙视她,说:“你叫个毛啊叫!如果你真传染了,那我们不也得跟着遭殃啊!搞不好这整栋楼的人都要死悄悄!哼,扫把星……”
“你叫谁扫把星呢?”三三很不满,两个人又掐起来,甚至还打起来了。我和波波微笑地一人一个苹果看热闹。
听说如果一个人被关久了,情绪会出现大的波动甚至变态的倾向——老鬼和三三天天在那掐,有时吵得脸红脖子粗,我和波波竟然都是当热闹看。有时她们不吵了,我会忍不住说:“喂,再来一个?”然后两个人就互看一眼,一起来对付我。有时波波也加入进来,隔壁宿舍的听到动静过来问:“你们在干嘛啊?这么吵。”
“自娱自乐。”四个人一起回答。
还好学校内是不封闭的,否则我们可真要疯了。老鬼和吴明天天约会,早上约完了中午约,中午约完了下午约,下午约完了还有夜场。三三和杨剑也一样。我看在心里实在憋得慌,忍不住说:“不约会难道会死啊?!”
老鬼说:“可不嘛……不约会说不准哪天就死了……万一哪天非典传进学校来呢……”
我们赶紧去捂她的嘴,老鬼也醒悟过来直朝地上吐口水:“呸呸呸!刚说的不算!”
只是那未知的恐慌,总还是在心头萦绕的。不知道朱古力在外面好不好?小猴儿在学校封闭的第一天就来找过我。有时我们在一起聊天,聊到死这个话题,小猴儿很忧伤地说:“原来当死亡真切地来到人们面前时,我们才会知道应该如何珍惜生命……”
是啊。这世间万物从来都是如此,只有当你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感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校园里,还是那片树林,我和小猴儿,面对面站着,脸和脸靠得很近。
“当我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的时候,我马上想到的人,除了我的父母,就是你。你呢?”小猴儿问我。
“我?”我在心里回想,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猜呢?”我反问他。
(193)
2003年夏天,非典渐渐得到控制,各地的白色疫情也逐渐减轻直至消失。这一场浩劫,让许多人都开始真正懂得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也包括我们。世事无常,生命无常,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爱人,珍惜一切你应该珍惜的。
而这时,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老鬼居然又中标了!她和吴明,居然是非典的时候,晚上在学校的天台上,在一对又一对幽会的情人中间,像做小偷般秘密进行,于是,很顺其自然地,她又有了。
老鬼找我哭诉的时候,我理都懒得理她,反倒想一巴掌扇醒她。我说你以为女人是怀孕机器啊!没命地怀上再没命地打掉,身体不是这样作践的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你染上非典死了算了!
老鬼哭丧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好嘛我错了……可是人家那时想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鬼嘛……以后我肯定会注意,肯定肯定不会再这样了!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实在是不想再去做那鬼手术了……”
“那好办啊。”我故作轻松,“反正吴明也想跟你结婚,生下来。”
“啊?!”老鬼眼珠子都瞪大了,“我不想结婚啊!打死我也不想结婚啊!!”
“那没办法。要么结婚要么孩子打掉,你自己选吧。”
当吴明听到要结婚这个消息时,居然脸色也白了,额头上还掉老大一滴汗珠下来。我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要和老鬼结婚的吗?怎么了,这一要毕业了就反悔了啊?”
吴明脸上的汗珠一串串往下滚:“我是说过要结婚……可是……可是我没说过要这么快就当爸爸啊……”他嘴一撇一撇的,看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唉……这两个冤家啊!没办法,我习惯性地又去找朱古力帮忙。然而那条巷子已经人去楼空,邻居说他已经搬走了,好像是非典一结束,他就走了,听说是急着回家乡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条空荡荡的街道,看了好久,看得眼神恍惚,仿佛那个嬉笑着的男人又在对我说:“丫头?”眨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最后只好吴明找人凑了钱,选在那家最远的医院。老鬼还特意化了妆,把自己化得像个真鬼。她说,就是要让人看不出来。
排在她前面的也是一个小姑娘,没打麻药,在里面的惨叫声滋里哇拉,怕医院外面的人都能听见。听得人一颗心直揪在嗓子里,耳朵像有把刀在钝钝地割。如果不是要陪着老鬼,我早就跑出去了。
而老鬼听着听着,脸色发白甚至发青,终于她哇一声尖叫就跑了出去,把我都远远甩在后面。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去问她:“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我不做了……打死也不做了……”老鬼俯在我的肩头,放声痛哭。是刚才那小姑娘的痛苦也同样勾起了她痛苦的记忆吗?我深深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背,柔声说:“好,不做了,我们不做了。”
尾声
七月。当毕业典礼上,照完最后一张合影照后,大家各奔东西。
泪水。洒在这最后的校园里,洒在我们彼此的心里。晴天,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下着磅礴大雨。
人生何处无离别。
留取丹心照明月。
八月。我、波波、三三、吴敏、杨剑、小猴儿都暂时留在西安,参加了老鬼和吴明的简易婚礼。和其他幸福甜蜜的新郎新娘不同的是,两个人都是一脸愁容,甚至还不停地互相抱怨。据说举行完这个简易婚礼两个月后,他们还要参加吴明父母操办的在酒店举行的正式婚礼。
老鬼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宝宝,已经成了我的干女儿——就算是个儿子也当干女儿来认。同时这个坏运气宝宝还有波波、三三两个干娘。老鬼本来还想让吴敏也当个干娘,吴敏羞答答地说我连男朋友都还没咧,怎么给别人当娘啊……要不我当她姐吧?
哈哈哈,大家都一通狂笑。波波说:“差辈啦!”吴敏说:“差辈就差辈……反正我打死也不当娘。”
只有老鬼这个亲娘是愁眉苦脸,自己的婚礼却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苦瓜脸。三三跟我们悄悄地说:“你们现在知不知道?她现在见一个女的就追着跟人家说,*一定要*套哦……哈哈跟我都说了四遍了,搞笑死了!”
我把这话给小猴儿说了,小猴儿说:“这有啥,你不知道吴明也一见我们就追着给我们上课吗,还哀声叹气地,说兄弟,*一定要备套,否则后患无穷啊……哈哈,真是一对活宝。”
微风吹过树林。有鸟儿从林中飞起,落在枝头上唱歌。我微笑地看着小猴儿。看见他挂在脖子间的白色玉坠。石头记。
小猴儿也轻轻地伸出手来,拿出我胸前的那一枚黑色玉坠。两个形状一模一样的坠子。他抿嘴微笑,笑容温柔,令人沉醉。
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青春,青春永远是另一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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