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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萧家老大
桂林漓江自北向南,绕经城东,向南流去。
昔顾祖禹论其形势曰:
“桂林,尊五岭之表,联两越之交,屏蔽荆衡,镇摄交海,枕山带江,控制数千里,诚西南之会府也。”
月照漓江水,水仍千年万载地流淌,粼粼的波涛如大海的起伏沉思,在宇宙之旅中哀思与静息,在人生之旅中何其不然。
萧家老大不禁背负双手,叹息了一声。
萧易人是个瘦削,看去深沉精明的人。他唇边的两撇胡子,使他略瘦的身躯略添凛威。萧易人在武林中的脾气,可与湘北杜杀狗,潮州李拳头,云贵牛风马并列;但萧易人有脾气,却不易发作。
但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发作,如何收敛,这脾气变成了萧易人在浣花剑派中人人畏惧,而又心存敬服之特点。
浣花分局的飞檐躬扬于苍穹,成为了萧易人身后背景。在这古老的飞檐映照下,萧易人原有几分大志,但却因一事而十分消沉。
“派去与总局联系的三拨人,怎都没了消息?”
“怎么爹连个音讯都不捎来,这不像爹做事的一贯作风啊!”
“要是自己去探个究竟,万一这边出了事,谁来帮孟师叔应付局里的事?”
“据知权力帮好像跟成都浣花对上了。浣花虽是武林三大剑派之一,但于此际与权力帮斗上了,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唉,不知浣花溪那儿怎样了?”
江水滔滔,古老的河堤有寂寞的风,天心月明。
萧易人身边有两个人,一个人高大威猛,一个人魁梧沉实。
萧易人道:“看来老二明儿得要去走一趟成都。”
沉着的人道:“我也正有此意。”
威猛的人道:“我陪二老哥去!”
高大威猛的人是唐门子弟唐猛;平实稳健的人是萧家老二萧开雁。
萧易人确实知道:有他们两人在,成都浣花犹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忽听唐猛“嗯”了一声,一个柔身,自江水中闪电般捞起一样东西又掠了回来,在月色普照下,萧开雁端详一眼,失声道:“老三!”
萧易人一看,只见是一块绸质的衣衫,看似被人强力撕下了角,萧易人沉声道:“是娘亲手给三弟绣缝的衣料!”
转身望向滔滔江水,万波动,萧易人叹道:
“秋水,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遇险还是危遇?
——成都浣花的安危又怎样了?
——萧秋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江水无声而去,岁月常流,萧秋水,你们神州结义,有没有江水那么日月长远、绵延无尽?
萧秋水大喝一声,长身而起,猛瞥见脚下是江水滔滔,黑涛滚滚,背后己是临崖绝水,没有了路,心里一震,身法一慢,“嘶”地一声,虽然勉强避过一击,但衣角已被血影魔僧撕去了一片!
原来他们且战且走,已打到山上去了。
血影魔僧的虎爪功,绝非萧秋水所能制得住的。所幸萧秋水先前曾与“凶手”恶斗过,知道血影大师的拳路,所以还能支撑一时。
然而魔僧的拳路忽然变了。
血影大师易爪为掌,一掌一掌急剧地削了出来,每削出一掌,才有飕的一声,敢情掌式比声音还快。
魔僧每一掌削出,都挟带一股金红色的热焰,萧秋水目瞳收缩,他听说过这种奇诡残毒的掌法,却从未见过:神秘血影掌!
一失神间,一股凌厉的掌风迎脸削过,萧秋水勉力错步避开,额侧已有一阵热辣辣的感觉,像有几股小虫爬下来似的,萧秋水用手一摸,一掌都是血。
血影大师嘿嘿冷笑道:
“叫你见识‘血影掌’的犀利!”
说着又削出两掌,萧秋水拼力闪躲,失神间几乎滚落到悬崖江里去。
血影魔僧,是萧秋水与权力帮“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对敌以来,武功最神秘莫测最高深的对手。
萧秋水这边如此,其他方面也绝好不了多少。
左丘超然的武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何一人之下,但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一人之上,左丘超然此刻以一敌五,几乎就等于自己一人去力敌五个自己。
左丘超然处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可是比起马竟终与欧阳珊一,左丘超然的处境算是好多了。
马竟终的武功,虽不如狮公,但尚不致相差太远,可是虎婆的武功,却高出欧阳珊一许多,而欧阳珊一又有孕在身,对虎婆凄厉若狂的攻势,自是招架不了。
这一来,大大分了马竟终的心,而也大大增加了马竟终、欧阳珊一的危机。
唐方武功较高,独战刀魔杜绝,她的暗器虽攻不破杜老刀的刀网,但毕竟不致立毙当堂。
铁星月与邱南顾冲杀了一阵,但攻回来的声势更猛,铁、邱二人现在可说是:只有苦战的份儿了。
这么多战斗里,要算马竟终、欧阳珊一夫妇最岌岌可危,左丘超然亦危机四伏,萧秋水也随时不是给血影掌命中,就是被打落急流江水之中。
但最有决定性的一战,却系在唐朋与屈寒山身上。
屈寒山的剑,一直令唐朋惊心动魄,因为屈寒山的剑一直是看不到的,等到需要的时候,它会倏然出现在屈寒山手里。
唐朋知道自己未能完全取得权力帮信任的时候,他就很想先暗杀掉屈寒山,因为他知道屈寒山是权力帮控制两广的中枢,而唐门的实力在川中。
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刀王”在两河,加上“药王”在甘肃,“鬼王”在陕西,两广有“剑王”,西康有“火王”,云南有“蛇王”,加上川中本身的“水王”和潜伏湖南、湖北的“人王”,一旦群起夹击,唐门就成了瓮中之鳖。
所以唐朋屡次曾起谋杀“剑王”之心,但三番四次不能动手,第一是因为苦无机会,第二是因为屈寒山武功高深莫恻,唐朋心机深沉,自不敢贸然动手。
而今一战之下,唐朋才知道,屈寒山的武功,比他想象更高,要不是看来屈寒山在近日曾大耗真气,以致内力稍为不继,只怕他现在已遭屈寒山毒手。
屈寒山之所以曾耗损真力,乃因抵抗“五湖拿四海”江易海,也就是胡十四的擒拿制穴暗算所致。
这时忽然剑光一闪,剑王之剑又到了!
唐朋突然大喝一声,脸色煞自。
已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杀不了屈寒山,屈寒山即刻就会杀了他。
唐方正打出了“雨雾”,暂时罩住了杜绝的刀网,回头一瞥,却见唐朋这般神情,惊急呼道:
“朋弟,使不得——!”
屈寒山骤然收剑,他一见唐朋这种神情,就知道并非抢攻可以了事的。
这一击,恐怕就是唐朋最大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
屈寒山长吸一口气,凝神以待。
唐朋的脸色愈来愈白,连殷红的唇片,也变成了青紫色,白衣在黑色的江水上,飘摇飞抖,有一种说不尽的诡怖。
屈寒山看了,也不禁一寒。
唐方仍在急叫:“朋弟,不可——!”话未说完,杜绝的刀又卷了上来。
就在这时,唐朋就出了手。
黑夜中,江水畔,狂风里,两道白色的光芒,在唐朋双手上下一扬间,绽射了出来!
仿佛不是暗器,而是光芒!
照耀遍了屈寒山第一次完全变了样的脸色!
这光芒陡然增强,十倍,二十倍,三十倍,甚至四十倍,照耀了每一个打斗中的人,都不禁停住了手,只听彭九不禁叫了一声:
“子母离魂镖!”
子母离魂镖!萧秋水是听说过的。
长江水道,秭归镇,滴仙楼,凶手英剑波狙杀前,曾闻唐柔这样说过:
——“这几天我心绪很不宁,万一有什么事,你代我转告朋弟,叫他不要再练‘子母离魂镖’了,会很伤身的——”
这就是“子母离魂镖”?!怎么像一团凌厉照亮黑暗的日芒!
屈寒山也听说过“子母离魂镖”这原本是老一辈唐门高手中的高手,才会使用,而且十分耗费体力,击中或击不中对方,自己体能消耗十分巨大,至少要有半甲子潜修功力以上的高手才可施用。
这镖上的光芒就是为体内先天罡气所催,也方能发动其威力的;而唐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据说也有三个人能使,那是唐宋、唐绝、唐肥。
而唐朋竟然也会!这年轻人近日崛起武林,所向披靡,确有他过人之能!
今日不除,日后必是劲敌!
但屈寒山已无及多想,唐朋手中凌烈的光芒,已“飕”的一声,飞旋过来!
厉芒耀目,屈寒山几乎睁不开眼,百忙中一剑刺出,“叮”挑开暗器,但“当”一声,剑亦折断!
同时间,唐朋手中另一道厉芒竟然又膨胀,光芒更是凛烈,到莫可为已,“虎”地飞斩过来!
这才是“子母离魂镖”的主力:母镖!
只要子镖能中,就不必施放母镖,因母镖的使用,更耗十倍以上的体力!
母镖的威力,也在子镖的十倍以上!
屈寒山身上、手中,突然多了六把剑!
他两只手指挟一剑,虎口钳一剑,一齐递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密响,六剑齐折,断剑激飞,屈寒山一手遮脸,一手捂胸,也倒跌了出去!
刀魔杜绝被镖光映照出惊骇的脸,呼道:“剑王——!”
就在这时,镖光已尽,一闪而没,大地又回复一片黑暗,月色清华,江水滔滔。
唐朋脸色惨白,摇摇颤颤,一交跌坐下去,嘴边渗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倒下去的屈寒山,一跃而起,他腹间染有一片血渍,但是一张威严正气的脸,已换成令人不寒而悚的杀气:子母离魂镖击伤了他,却依然不能把他击杀!
屈寒山一步一步迫向唐朋。
唐朋只有苦笑。他的杀手锏也用尽了,而今连站起来的力量都耗尽,如何能避屈寒山怒中一击?
唐方清叱一声,正想抢救,杜绝却化作一轮刀光,拦在唐方身前!
长天五剑剑阵一合,又困住了左丘超然;狮公虎婆合击之势,令马竟终、欧阳珊一更自顾不及,其他权力帮众呼啸出击,更使邱南顾、铁星月无法造次。
屈寒山狞笑道:“我不管你唐朋或汉四海,今日我不杀你,就不叫屈寒山!”
说着,“铮”的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支剑,如毒蛇吐信,迅刺而出!
就在这里,一人飞身而至,蓬地抓了一把沙子,向屈寒山迎脸撒了过去!
来人是萧秋水!
他本来也被血影魔僧苦缠着,也腾不出手来,但是他一见唐朋遇险,心里就不顾了。
唐朋是救过他们的命的,萧秋水心里虽不见得怎么喜欢唐朋,但也决不能眼见唐朋死,何况唐朋是为救他们而暴露身份的,而且唐朋是唐家的人。
——唐家为萧家,与权力帮作对。已死了唐柔和唐大。
——为对得起死了的唐柔和唐大,及活着的唐方,萧秋水决不能让唐朋死!
——这就是萧秋水义无返顾的精神!
所以他立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仿着千手屠滚的滚法,就地一滚,血影大师眼前人影一空,几乎收足不住,坠下深崖,忙把住步桩,不禁一呆,萧秋水却已抓了把沙子,冲向唐朋,猛向屈寒山就撒了一把!
这一下着实令屈寒山一惊。
然屈寒山是何等人物,一怔之后,即飞舞长剑,竟舞得粒沙不透!
但在这刹那间,靠近唐朋位置的左丘超然,又告遇险!
长天五剑,一剑牵制左丘超然左手,一剑牵制左丘超然步法,另外两剑,正向寸步难移、双手制死的左丘超然身上猛下杀手!
为与权力帮作对,萧秋水的“锦江四兄弟”中,已牺牲了唐柔与邓玉函,萧秋水怎能教“神州结义”中的左丘超然也送命?!
所以他不顾一切,猛回身,一剑脱手掷出,然后连人带身,拳打脚踢,逼开另一人,一时解了左丘超然之危!
便在这时,突见左丘超然变了脸色!
剑风陡响,凌厉!
在这刹那间,萧秋水回头,只见一道剑光,如飞袭来!
屈寒山之剑!
看来这一记是怒中之剑,屈寒山已矢志要把萧秋水先刺杀于剑下!
萧秋水手中没有剑,招架不住,只有急退。
这瞬息间,左丘超然的擒拿手原可以刁住屈寒山的长剑的,但他在这刹那间,犹疑了一下,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纵刁得住屈寒山的长剑一下,却支持不久,而屈寒山的剑尖一定转向他,他又如何是在长天五剑之外还再加一个剑王的对手?
缕蚁尚且贪生,尤其在长天五剑剑下游魂的人,不能不作如此想,就在这一怔之间,萧秋水已退后,屈寒山剑势急追,两人都已经过了左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