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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两广,只有两个这样的地方,一个就是屈寒山的“一公亭”,一个就是梁斗的“自量台”。
“一公亭”内,确有许多人在喝酒宴乐,一张大圆桌子,足足坐有十二个人。
无论是谁,从灯火辉煌中望进去,第一个望见的,总是一个颀长、黑须、脸带微笑、双眉斜飞入鬓的老者。
这不是因为他坐在居中,面向亭外,而是他从容的气派,一方面可以参与喧闹中毫不碍眼,另一方面却自有遗世独立的意态,令人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而且看了第一眼后,足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后,更想看第三眼,看着看着,竟会给他的风度所吸引住了。
而他背上、腰间,身上到处都没有剑。
威震阳朔的“一剑光寒四十州”的屈寒山,居然没有佩剑!
萧秋水等人虽没有见过屈寒山,但是一眼就可以肯定他就是屈寒山。
当他们看到屈寒山身边的人,就忍不住想冲过去把他揪出来。
那人在谈笑风生,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是康出渔是谁!
康出渔身边那个人,铁星月一见,便忍不住冲出去了,他想立即冲出去把那人的鼻子打扁,叫他以后再也不敢出卖朋友。
那人正是康劫生。
所以铁星月就立时冲了出去。
他做梦都想不到这围酒席坐着的是些什么人。
萧秋水一把抓不住他,铁星月已冲了出去,眼前一花,“砰”铁星月已打中康劫生鼻子一拳,酒菜翻飞,铁星月跨桌而去,又想再加一拳。
铁星月的拳快,他的拳可以打中飞行中的苍蝇、蚊子,也可以一拳打碎一块硬石。铁星月的拳极为有力。
铁星月自负没有人能接得住他的神拳。
但他也眼前一花,右拳已被人一手拿住。
这还得了?!
铁星月“呼”地又打出左拳。
那人一叼手,又扣住了他的左拳。
铁星月的左右双拳,可以开碑裂石,但落到此人手中,犹如石沉大海。
铁星月此惊非同小可,只见一人,白衣宽袍,精悍短小,猛想起一个名字:
“江易海“!
江易海!
“五湖拿四海”的“九指擒龙”江易海!
也就是《跃马黄河》故事中,四川成都剑庐观鱼阁前,唐方转述唐柔告诉她的左丘超然之大敌:江老爷子!
左丘超然乃天下第一擒拿手项释儒与鹰爪王雷锋的唯一嫡传门徒,十五岁时已以一双手,击败黑道上鼎鼎大名的“铁环扣”佟振北,但有一次遇上这“五湖拿四海”左丘超然不敌,给拿生了,要不是及时放了一个臭屁,臭不可当,逼得江易海退开,左丘超然恐怕就在那一役中给废了
不料江易海也在座中!
铁星月当然也听说过这件传说,急中生智,大叫一声:“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放屁了!”
江易海是一个向有洁癖的人,一听此语,大吃一惊,赶快松手。铁星月一旦得脱,虎地飞上桌面,双脚一阵乱扫,把菜盘都扫落地上,居高临下,四周一看,只见康劫生掩着口鼻缓缓站起,江易海远远地盯着他,其他的人都离开了桌边,只有一人,安详地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微笑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铁星月歪歪头,看着他,招呼道:
“你好!”
那人笑笑,也道:
“你好!”
铁星月问道。
“你是谁?”
那人笑道:
“我姓屈,草字寒山。”
铁星月笑道:
“哈哈哈!你就是屈寒山,一定能屈能伸,耐暖耐寒了!”
这几句话,简直匪夷所思,也不知铁星月的小脑袋,怎么会联想到那里去了?众人都按捺不住,屈寒山却依然笑道:
“你又是谁?”
铁星月认真地道。
“我叫铁星月!”
屈寒山摇摇头道。
“没听说过。”
铁星月怒道:
“铁星月啊!铁星月你都没听说过,就是那个潮州屁王铁星月啊,跟那个福建铁口邱南顾齐名的呀!”
屈寒山呆了半晌,道:
“还是没听说过。”
铁星月骂道:“小邱,小邱这厮没听说过我的大名,那一定不认识你了,真是孤陋寡闻……。”
屈寒山不笑了,道:
“你在桌子上,要不要下来?”
铁星月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赶紧道:
“等一下才下来,现在不下来较安全,有什么事?”
屈寒山淡淡地道:
“因为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你若要下来我就等你下来才问,你若不要下来我就现在问。”
铁星月一昂首道:
“那你现在问吧!”
屈寒山冷冷地道:
“你和你的朋友,事先完全没有通知,就潜入了‘一公亭’,而且还闯进筵席来,一拳打伤了我的客人,踢翻了我的菜盘,更站在我吃酒的桌子上,踩碎了饭碗,要我抬头跟你说话……。”
屈寒山顿了一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所以你最好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否则,你也会受到公平的礼待,我会打扁你的鼻子,把门牙嵌在你的额头上,教你把耳朵挂在眼盖上,你……相不相信?”
铁星月相信。
铁星月活到二十二岁,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来。
他在韩江上,打过鳄鱼;景阳冈上,踢过老虎;更在京城大道上,揍过仗势欺人的朝廷大官。
这些他都没有怕过,甚至与武功厉害过他数倍的高手如阎鬼鬼等交手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
但是屈寒山说了那句话后,他却感到一阵寒意,笼罩了心头,他着实感到害怕,就算是现在屈寒山恢复了笑容,他还是抹不去心中的惊惧。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幸亏这时萧秋水已冲了出来。
萧秋水跃出来之际,其他一旁的人正在纷纷喝骂铁星月:
“哪来的莽夫:敢在‘一公亭’闹事!”
“一来就打人!你这小子欠揍啦?”
“谁敢对屈大侠如此不礼貌,活不耐烦吗?”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在说话,只有一个人平平淡淡地讲了一句话,就比这些声音都有力量。
“三十年来,没有人敢对屈大侠如此;屈大侠只要一句话,老夫一定第一个出来。”
这个人把话这么一讲,无疑已判了铁星月的死刑。
讲话的人是“观日剑”康出渔。
他对自己儿子被打的事一字不提,却变成为屈寒山不平而战。
萧秋水知道一切都在逆境之中,他即时说了一句话。
“屈大侠!我这位铁兄弟之所以这么鲁莽无礼,皆是因为拜康出渔所害!”
这一句话一出,大家都静了下来。
康出渔盯着萧秋水,长髯无风自动,冷冷地道:
“你既然挑上了我;我只好奉陪了。”说着返手,缓缓拔出了剑。观日神剑,一个人在劳山观了十年日出,十年日落,才创出来这一套与傲阳齐平的剑法,正是众人都渴切要见识的。
观日神剑,岂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所能抵受得了的?!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
忽听一个声音道:
“慢着,是怎么一回事,也让他说说。”
说话的人是屈寒山。屈寒山这么一说,康出渔的剑便拔不出来了。
萧秋水忙长揖,向屈寒山行大礼拜道:“晚辈浣花萧秋水,拜见屈老前辈。”
屈寒山笑道:“快别多礼。西楼兄可好?还有亭外的小弟妹们、也请一起现身进亭吧!”
……萧秋水脸上一热,知道屈寒山早已觉察亭外有人,甚至连来人的年龄也知道了。
唐方、左丘超然、马竟终一齐现身。
屈寒山道:“这位姑娘,步法最轻,看来又是暗器高手,可是近日江湖中以轻功见长的唐门女侠,唐方女侠?”
唐方粉脸飞红,抱拳揖道:“晚辈唐方,拜见屈大侠。”
屈寒山笑道:“另外一位,想必是萧少侠的要友,项先生与雷老兄的高足左丘少君了;还有一位,腰马沉稳,不知是不是马老弟?”
屈寒山凭步法就把唐方、马竟终的身份认了出来,铁星月听得心里一寒,马上就从桌子上走下来,恭恭敬敬向屈寒山行了一个大礼,道:
“屈老爷,待会儿您要不要杀我都没关系,但您侠名盖世,虎威震天,我老铁是知道的,刚才对不住,现在来向您行个礼,赔个不是,待会儿您还是打我,也没关系,我赔礼不是叫您待会儿不要打我,这点您记清楚了。”
萧秋水怕铁星月又胡乱说话,忙接着道:
“屈前辈,适才的事,确是小辈等不识礼节,鲁莽无规,前辈待会儿要处罚我们,我们当然听命,只不过这件事的起因,的确是因为这位康神魔……”
康出渔变了脸色,怒道:“胡说!……”
屈寒山却挥了挥手,道:“怎么回事?说下去。”
萧秋水立即便道:“康出渔是权力帮派出来的奸细!”
这一句一出,大家都怔住了。
康出渔怒道:“你含血喷人!我搏杀权力帮,与武林同道抗暴时,你还没有拔剑之力呢!”
旁边一名中年人,一身黄袍,脸容阴砺,手上都戴着一轻薄的手套,道:“屈公,我认为对这种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确无必要听下去。”
“九指擒龙”江易海也道:“听他胡说下去,只是诋毁了康先生的人格。”
屈寒山点点头,道:“萧少侠,这种指认权力帮的事,不是可以道听途说的,除非你有证据,否则不可以乱讲。”
萧秋水急道:“屈前辈,事实确属如此。康先生原在四川成都浣花剑庐,权力帮来袭,家父、康先生与唐大侠,朱大侠都共同抵御,而他却是卧底,暗杀了唐大侠、大伯和张前辈!”
屈寒山目中神光暴射,道:“此事当真?!”
屈寒山身侧一名独脚持镔铁杖大汉却道:“不见得,权力帮围攻萧家剑庐一事,怎地我不晓得?当今武林同道也不晓得?而我昨天才从桂林浣花剑派出来,他们也无丝毫所闻,难道就只萧少公子一人知道?!”
那黄衣戴手套的汉子在一旁又加了一句:“究竟他是不是萧秋水,都很成问题。”
康出渔忿然道:“他倒是萧秋水,如假包换,但他是浣花萧家最不负责任、散漫爱闹、不识尊卑的家伙,西楼兄对这个劣子也颇头痛的很!”
萧秋水怒道:“你人脸兽心,谋刺不遂,家父与朱大侠饶你不杀,你还有面子说我!…
…”
那黄衣大汉怒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康先生如此说话!”
铁星月忽然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对老大这般无礼!”
黄衣大汉“嘿”了一声,道:“我是‘暗器三十六手,暗桩三十六路’屠滚,你听说过吗?”
萧秋水等一听,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铁星月却未听过,照插说道:“屠滚?屠猪屠牛屠羊倒是有听说过,屠滚是什么东西?”
屠滚大喝一声,屈寒山却一摆手,屠滚强自忍下;铁星月径自道:
“你穷叫什么?你以为我怕你呀?小邱,怎么你还不快过来,一齐来跟这屠滚蛋对骂!”
萧秋水却一把拉走他,低声疾道:“切莫如此!小邱我叫他保护马大嫂,不准出来;这人是屠滚,暗器与布阵皆是一绝,功力绝不在唐大侠之下,切勿在此时招惹他!”
铁星月忿忿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就是看此等人不顺眼!”
一中年文士轻摇折扇,道:“萧老兄的劣子,我倒是听说过。”折扇霍地张开,上书“天马行空”四字。
屈寒山沉吟了半晌,道:“萧少侠,你对康先生的指责,要有真凭实据啊!”
萧秋水道:“屈大侠,康出渔是权力帮的走狗,我和这位唐家姑娘,都可以证实。”
屈寒山看了看他们,终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你们太年轻了……”
……太年轻,也太没有名气了,这样子讲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萧秋水急道:“屈大侠,请先把此人拿下,三日内,我可以请家父及朱大侠来辨明!”
中年文士捂扇一反,赫然竟是“天马行地”四个写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字,冷冷地道。
“可惜我们不能因为你现在的一句话,就把康先生白白地留住三日。”
忽听一人大声道:“我可以证明!”
说话的人是马竟终,他因紧张而连声音都抖起来,但仍高声喊道:
“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向我施威胁,昨天又使我谋害萧少侠等,以惮成都浣花剑派危急之事不外传,并以杀我妻儿来迫我就范。”
康出渔怒道:“胡说!”
在场中共有十二人,除屈寒山本人外,还有康出渔与康劫生,屠滚与江易海,以及中年文士与独脚铁杖外,还有五个人。
这五个人一直没有说过话,插过嘴,而今一名灰衣老叟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