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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走，一边把长衣穿好，红姑招来一个小男孩吩咐了两句，跟着花梨颜就上了竹韵阁。
“姑娘昨夜可好？”
看着满脸意味深长的微笑，清楚地表达出“大家都明白不用多解释”的红姑，沐小小也只能牵起唇角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红姑，大清早的扰你休息，是因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姑娘言重了，有什么话尽管问，当说的，我知无不言。”
红姑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壶，给三个人都倒上一杯凉茶，端着送到沐小小和花梨颜跟前，自己也执杯小口地啜饮着。
似是很难以启齿，沐小小沉吟了许久，等红姑一杯茶喝了七八分时，才一鼓作气地问出口。
“我是想问红姑，竹君在水涟阁里，可曾接客？不是品茗弄琴的客人，是······”
说到一半，终究是无法说下去，虽然在云苍大陆，女子为尊，三夫四君青楼楚地都是正常，但是再怎么样，沐小小还是上一辈子男女平等女子传统的思想。
纵然在黑暗世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也一直是干干净净的身子。
不过她话未说完，花梨颜和红姑都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红姑微微一笑，低落了眉眼。
“姑娘，在这烟花之地，送往迎来本是正常，又有哪一个人能够幸免呢，都是苦命人罢了！”
红姑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她明明平淡似水却含着深浓沧桑的话，已然清楚明了地告诉了沐小小她想知道的情况。
心揪起来，似被什么生生地抓着喉咙，沐小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先等等，等竹君过来再说。
希望，希望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红姑，你找我？”
一个纤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伴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弱柳扶风般的男子。
一身翠色的衣衫，腰间系着同等深系的腰带，一颗碧绿通透的美玉挂在身前，随着男子的步伐一晃一晃地，摇曳多姿。
红姑迎上前去，拉着竹君坐在自己坐的位子上，絮絮叨叨地念着。
“竹君，不是我找你，是沐姑娘要找你。不是红姑严厉，这一大早的，你不留在竹韵阁伺候姑娘，跑到哪里去了？”
沐小小瞥了一眼红姑，明白她是怕自己责怪竹君，所以抢先斥责他，也让自己不好说什么。
不过，她不管一大早竹君去哪里，只想确认这个竹君，是否是昨夜的竹君。
眉似一个娇弱的美人，符合云苍大陆对男子的审美观，如果是旁人见到了竹君这般娇花照水的模样，怕是忍不住想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呵疼了。
可是，这个竹君再让人心生爱怜，沐小小也丝毫看不在眼里。
“不是他！”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炸响在花梨颜和红姑耳边，两个人一齐转头，疑惑地看着沐小小，不解她冒出这样一句话是何含义。
花梨颜扯着沐小小的衣袖，成功地把她的注意力从竹君身上拉到自己的身上。
“小小，你在说什么，把我都搞糊涂了。”
沐小小深呼吸，努力地压下心里翻腾的复杂思绪。
“梨颜，红姑，昨夜在水涟阁与我把酒言欢的，不是这个竹君！”
是的，不是他！
沐小小很确定，昨夜蒙着面纱，不被不吭地与自己闲话家常调琴弄景的，不是眼前这个弱不禁风楚楚怜人的竹君。
相比起来，昨夜那个陌生人更适合竹君这个名字。他的身上，可以读出竹的挺拔和风骨！
而眼前这个竹君，美则美矣，却只让沐小小想到花瓶。
“不是他？”
花梨颜和红姑异口同声，眼睛瞪成同样的灯泡大小。
“那是谁？”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也很有默契地对望一眼。随即，花梨颜闭嘴，而红姑转向竹君，细长的眉皱成一个川字。
“竹君，昨夜，你在哪里？”
竹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明白出问题了，而且这问题还有自己的份儿。
“昨夜一入夜，便有小童过来通知我，去菊影居和菊君一起伺候客人，还说那伙客人来头很大，红姑吩咐要好生伺候着，所以我就过去了，而且一直呆在那边，直到刚刚小童过去唤我。”
“那······”
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停下来。
沉吟了一会儿，沐小小挥挥手，示意竹君先下去。
水涟阁里，只剩下沐小小，花梨颜和红姑三人，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空气中是一片让人觉得心慌意乱的寂静。
没人说话，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沐小小轻轻地叹息，倚在窗边徐徐地开口。“其实，我知道昨夜不是竹君，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说你喝了催情酒神志不清？”
沐小小哂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梨颜，就算我再怎么晕，也不至于连和自己上床的人是不是个雏儿也分不清吧！”
星落男帝换人了！
竹韵阁，风掠进窗子，扬起内室的珠帘，哗啦啦一片清脆的声音。
沐小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斜睨着花梨颜。
“梨颜，就算我再怎么晕，也不至于连和自己上床的人是不是个雏儿也分不清吧！更何况，他的肩上，那朵明媚娇艳的红梅花，清楚得即便我醉眼朦胧了，也看得真切。”
红梅？
花梨颜心底猛然滑过一丝莫名的疼痛，似乎有什么被生生从心底剥离。
但是她想要去追寻那丝莫名的思绪时，却又寻不到痕迹了。
“小小，听你的意思是，昨夜有人冒充竹君的名字，与你······那么，是有预谋的么？”
沐小小摇头，紧锁眉头深思。
“应该不是有预谋的，毕竟我是临时起意让青儿去拿酒菜，也是没有说清楚让青儿误会了。更何况，一般男子可是没有福气拥有守宫梅花的，怎会为了预谋什么搭上自己的清白？更何况，我身无长物，哪里有值得别人预谋的地方。”
“那又会是谁呢？我们来这里，本就是临时起意，谁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又事先把竹君调开，自己冒着竹君的名字，还与你春风一度······”
沐小小和花梨颜猛然动作一致地转头，看向红姑。
红姑干笑着，看着两人眼冒凶光地瞪着自己，嘴里不由得有些发苦。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面前这两位姑奶奶她惹不起，难道假竹君她就惹得起么！
想想，能清楚地知道两位姑娘的行程，能够轻而易举地调开竹君，能够让所有人无所觉地混入竹韵阁，而且肩上还有守宫梅花的，会是一般的人么！
即便不是水涟阁的幕后老板，也是和老板有极大关系的人，她一个小小的管事，惹得起么！
“两位姑娘，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沐小小眼睛微微地眯起，从红姑的回答中听出微妙的暗示。
“我明白了，红姑，谢谢你，我们先告辞了。”
洒然一笑，沐小小拂了拂袖子，拉着花梨颜站起身，搭着她的肩膀把她当作拐杖，一步三摇地向竹韵阁楼下走去。
花梨颜沉默地扛着几近瘫软的沐小小，面色变幻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沐小小偷眼瞧着一脸凝重的花梨颜，却没有问。如果她想说，自然不需要问，如果她不想说，沐小小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为难。
一路无言，两个人心思各异地回到驿路梨花。
避开雪湖探寻的目光，花梨颜扶着沐小小进了她的房间。
“小小，你先休息吧，我去让人准备些吃的，等你睡醒了再叫人送过来。”
沐小小点头，看着花梨颜有些颓丧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梨颜！”
已然走到门口的花梨颜回头，疑惑地看着沐小小，却在她探究的目光中略显狼狈地避开。
“你先休息吧！”
沐小小眉头紧锁，想要把花梨颜留下来，却又莫名地没有开口。
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直觉，告诉她，不要，不要留下她。
想要探寻这莫名的感觉缘何而来，可是身体实在太过疲惫，尽管精神很好，却依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晃动着一块绯红的玉珏，在谁清俊的眉眼间摇晃。
“姐姐，姐姐！”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这一觉睡得全身的疲惫都不翼而飞。
若非近在耳边声声切切的呼唤，想必她依然会继续睡下去，梦里依稀。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沐小小张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羞涩而红彤彤的小脸。
木轻影羞涩地瞥了沐小小一眼，低头，却又似乎忍不住心底即将满溢出来的喜悦，抬头瞧歪着头看向自己的沐小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一起分享。
“姐姐······”
沐小小莞尔，看着眼前藏不住一丝秘密的天真的小脸，心里觉得软软的，尽是疼惜。
“影儿，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和姐姐说？”
不问还好，一问，木轻影的头猛然垂到了胸口，嫩嫩的小脸蛋抹上一层瑰丽的红，一路红到了透明的耳垂，慢进衣领之中。
少年清透的小脸，卷长的睫毛柔柔地颤动着，宛若蝶翼，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沐小小想着，爱怜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把他散落在肩头的发拨到耳后。
她开口，生怕惊了面前这个纯澈的少年，声音柔柔的，像春天的水流过麦田。
“影儿，什么事呀？”
许久，木轻影终于鼓足了勇气，悄然抬起卷翘的睫毛，黑水晶般的眸子流转着璀璨的光芒，欣喜地揪着沐小小。
“姐姐，如果我不是星落帝国的男帝，可以跟着你吗？”
沐小小撑着床板坐起身，倚在床柱上，拉着木轻影坐在自己的身前。
“小傻瓜，尽说傻话，你是一国的帝王，身上背负着星落帝国所有子民的福祉，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知道么？”
木轻影委屈地嘟起了红润的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沐小小，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撒娇。
“姐姐，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不是星落帝国的王，你愿不愿意带着我，姐姐，你就告诉我你的答案嘛！”
谁能在这样单纯的孩子对自己撒娇的时候，还能硬下心肠来伤他的心？
沐小小自认不能，所以她叹息着拍了拍木轻影的手。
“影儿，姐姐当然愿意带着你，你看，你才十七岁，姐姐可以带着你走遍云苍大陆的名川胜景，带着你开阔眼界，然后找到一个你爱着也爱着你的女子，让她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可是，影儿，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不要做这样无谓的假设，否则难过的还是你自己。”
“姐姐······”
木轻影感动地轻唤，忍不住弯身，伏在沐小小的怀抱中。
沐小小伸出手，环着羸弱的少年，轻轻地拍抚着他的肩背，像哄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这个怀抱，好香好软好温暖。
木轻影在心底轻轻地叹息，悄然深处双臂，揽上沐小小的腰，然后合拢双臂，抱紧，再抱紧，直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姐姐，我现在就已经不是星落帝国的王了，从今以后，星落帝国的男帝，是我的王叔木离。”
许久，沐小小都没有反应，似乎并未听清木轻影的话。
木轻影也并不在意，沉醉在心爱的姐姐舒服的怀抱中，只想这么依偎着，地老天荒。
“影儿，你刚刚说什么？”
正沉醉着的木轻影被猛然爆发的沐小小推开，差点没摔下床去，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沐小小，不解她为何这么激动。
“姐姐，你怎么了？”
沐小小气急败坏地扯着木轻影的衣领再把他拉回到自己眼前，鼻子碰鼻子，眼睛对眼睛，恶狠狠地再问一遍刚刚的问题。
木轻影嗫嚅着，不懂为何沐小小会如此大的反应，甚至咬牙切齿地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
委屈地扁扁嘴，木轻影可怜巴巴地低下头。
“姐姐，我是说，我现在已经不是星落帝国的男帝了，王叔木离接掌王位，年号星离，日间刚刚举行了禅让大典，布告就张贴在皇城城门上。”
沐小小缓缓地松开木轻影的衣领，一时间众多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
光彩迷离的绯红玉珏，娇艳欲滴的守宫梅花，神色复杂尴尬的红姑，怅然若失心情低落的花梨颜，那夜梨花林中酒醉的木离······
“姐姐，你不想影儿跟你是不是？”
木轻影泫然欲泣地看着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的沐小小，一颗小心肝儿揉成了一团。
长长地叹息，沐小小勉强撑起一抹笑，却苦涩得似吞了黄连。
“别胡思乱想，姐姐是在想事情。影儿，和姐姐说实话，你把帝位让给你的王叔，是心甘情愿的还是逼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