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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不要向前走了，快停下来！”
月子衿声声呼唤着，手下越发地用力。
奈何沐小小此刻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在月子衿的拉扯之下，居然还能向泉眼挪过去，并且带着他也跟自己的脚步向前。
一直到了泉眼跟前，沐小小才止住脚步，怔怔地低下头，呆滞的眼神望向泉水。
月子衿见她停步，方才放下一点心，却依然不敢放开箍在沐小小腰间的双臂，连声叫着白羽帮忙。
白羽抬头，神色悲凉地看着月子衿和沐小小纠缠着的身影。
在刚刚那一刹，月子衿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自己的手，奔向了沐小小。
自己一年多的真情相待，一年的朝夕共处，竟然比不上在他失去记忆的脑海中仅剩的一丝印象。
对于忘情丹的功效，白羽有着无比的信心，她相信月子衿初醒时便似一张白纸。
可是，这张白纸上，竟然还是留着她的痕迹！
而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一年多画下来的色彩，竟然比不上他心底残余着的浅浅的一抹不完全的痕迹。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眼底抹上一层淡淡的红光，氤氲着，如血一般。
白羽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慢慢地慢慢地向站在泉眼边的两个人走去。
沐小小看着高大的石台，却只觉心里有一股难言的苦痛，不知为何，竟觉得这本应代表着生机的石台，充满了伤痛悲凉的感觉。
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一样。
而这从心底涌出的苦痛，让沐小小不由得苦笑。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离开罗浮秘境之后，就常常出现。像是她的感觉，又像是别人借着她的心在宣泄心中的情感。
以前她不明白，但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她的情绪，因为是她的心在跳动。
不是她的情绪，因为是烟儿在借着她的心来释放自己的苦痛。
烟儿，这里，你有何熟悉的感觉么？
这里，是不是真的，祭奠着什么，让你觉得伤痛，如此的无奈，还有深沉的绝望，让沐小小自己，都跟着悲伤。
凝望眼前的祭台，却突然觉得祭台模糊了，光影变幻中，竟似身处另一个时空。
祭台这一刻再现最初的模样，确实是祭台，台上并没有泉水，只有一方几案，岸上供着香炉鲜果。
沐小小看着祭台上站着的男子，他一身黑衣如夜色般深暗，眉宇间锁紧了忧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清癯俊朗，沐小小的脑子转得有些慢，不由歪着头盯着黑衣男子思考。
这个男子，沐小小恍惚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见过他。
而且，为什么看着他，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想了许久，终于想到，是他的衣袍。
不知为何，沐小小就是认定，这个男子，应该是穿白袍的，可是此刻，却是一身黑衣，虽然不损他的儒雅清隽，但就是觉得少了那个一些味道。
上前几步，沐小小绕道男子前方，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可是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像隔了一层纱幔一般，看不清男子的脸庞。
怎么会这样呢？她刚刚不是还看到男子的长相了吗？为何这一会儿却怎么瞧都瞧不清。
再去想刚刚看到的有些熟悉的面孔，却突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再理不清半分思绪，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男子仿佛并没有看到沐小小的存在，依然自顾自的站在那里，脸上有隐隐的忧伤。
沐小小不清楚为何要站在这里，执着地想要看完，只是心里有一种感觉，要求她必须看完，一定要看，而且要看得清清楚楚，一点细节都不漏。
男子右手缓缓探入怀中，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宝贝地放在掌心，痴痴地凝望。
许久，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然抬头，看向几案。
“天幽魔王，我已下定决心，和你做这一次交易，你现身吧。”
凭空而起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笑，沐小小强忍住捂紧耳朵的冲动，不想错过任何一句话，总觉得，如果错过了，她一定会后悔。
“人类小家伙，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孤独地活上千年是很痛苦的事情，而且千年之后她重生了，你却要把灵魂交予我，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沐小小看着几案之后烟雾缭绕而成的一张巨大的面孔，不由锁紧了眉头。
那黑衣男子却恍若未见一般，只是低下头，爱怜地凝视掌心。
“千年的孤独，能够换得她的重生，足够了！”
（大结局） 交易 （VIP）
“千年的孤独，能够换得她的重生，足够了！”
沐小小怔怔地看着脸色平静的黑衣男子，他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未来生命的轨迹划下，再无回旋的余地。
似乎千年的孤独，在他眼中，和睡一觉就天亮的夜晚没有任何差别。
是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让他如此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如果设身处地，自己是否能够子衿、凌风等人坐到这一步？
扶着胸口，沐小小问自己。心跳声声，沐小小微微地笑开来，笑容清浅，却如春花绽放般让人看着便觉欣喜。
是的，如果设身处地，她也可以！
只因，那是她心爱的人，比她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哈哈哈，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沉睡了这么多年，醒来居然碰上如此有意思的事儿。”
天幽魔王的烟雾脸扭曲着，沐小小不确定她是否读懂了他脸上表达的心情，但是从他那难听却一直魔音穿耳的笑声来看，他确实是很开心。
“有趣儿，实在是有趣儿，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你这么傻的人。那我不妨再说清楚一些，我真是好奇，人类可以傻到什么程度。”
黑衣男子闻言，不由蹙紧了眉头，眼神凌厉地盯着烟雾脸。
烟雾脸嗤笑了两声，似乎对黑衣男子明显的威胁之意感到有趣，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敢给他摆脸色的人，不是被他吃掉了，就是被他抓取了灵魂变成傀儡。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并没有骗你，千年之后，我确实能够把她的灵魂从异时空换回。只不过，那时候她会重新变成婴儿，经历成长，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而她的生命中，不再有你们之间的那一段儿，属于她上辈子的记忆。也就是说，再相见的时候，你们可能会是任何关系，父女，朋友，师徒，任凭你定义，但是，绝不会是恋人了。嘎嘎，这样，你依然坚持要和我做交易么？”
黑衣男子一直平淡的面孔上，猛然闪过一抹哀痛，那一刻，不知为何，沐小小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颊上，肌肉都抽搐了。
是怎样的心痛，才能让那个看来坚定如石的男子此般模样？
沐小小的心又开始疼痛了，因为眼前情景转移开来的注意力被心脏的剧痛拉回来。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像被刀剜一般。
烟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无声的沉默。
黑衣男子痴痴地看着掌心，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许久，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烟雾脸，重重地点下头。
“天幽魔王，别废话了，开始吧。只要千年之后，我看到她平安归来，自然会把灵魂双手奉上，其他的，不管你的事。”
沐小小提起老高的心，随着男子重逾千斤般的点头，猛然落了地。
她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只因那一刻，拨开了所有的迷雾所看到的，他的脸上，那伤痛掺杂着释然的复杂眼神。
沐小小不知为何，她竟然清清楚楚地看明白黑衣男子眼中表达出来的复杂含义。
是啊，千年之后，她回来了，长大了，他却要把自己的灵魂交给魔鬼作为她重生的代价，如果她还记得他，记得他们之间深刻的感情，让她情何以堪。
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仁慈。
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幸福。
既然不能相守，不能亲手给她幸福，那便让她忘了吧，让她在别人的怀抱里，安然地微笑，快乐地生活。
这样，即便他的灵魂在地狱里，也会觉得幸福的！
“喋喋……”
那个烟雾脸发出一阵怪笑，似乎黑衣男子不敬的态度不仅没有让他生气，反倒取悦了他一般。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赐你千年碎玉，来陪伴这株莲花成长，千年志期来临之时，你自然可以通过绽放的莲花本体引她魂魄归来。”
莲花？
沐小小迷蒙地想着，为何她心底会突然涌起如此不安的感觉？
她究竟忽略了什么？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天幽魔王，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的掌心中，沐小小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看一看他掌心中，究竟躺着什么，让他如此宝贝着。
可是，她却一动也动不了，无论怎么拼命努力，身体都像被钉在石台边一样，再无法向前动弹分毫。
不行，她要过去，她要过去看看，那黑衣男子掌心里究竟有什么。
她有种直觉，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被她忽略掉却怎么也想不起的东西。
天幽魔王喋喋怪笑着，烟雾扭曲中，形成一个人形。
烟雾人的双手徐徐伸展开来，掌心向着天空，头微微仰起，刺耳的声音低沉而尖利，吟唱着不知名的语言。
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不断变换，黑衣男子额头上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字符。
那字符，一点点出现在他眉心间，像是有无形的利刃刻上去的一般，缓慢而滞涩。黑衣男子的脸都扭曲了，像在忍受着极其巨大的痛苦。
许久，在黑衣男子近乎抽搐般地蜷缩着身体，几乎忍受不住叫出声来的时候，那个符文终于成形。
黑光氤氲着闪烁了两下，符文神奇地消失，隐匿在黑衣男子眉间。
“契约达成，我也该表现一下我的诚意了。”
天幽魔王得意地瞧着符文出现，再隐没，笑声更加高昂而刺耳，刺得沐小小的耳膜生疼。
手印再变，愈发地玄奥神奇，沐小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天幽魔王的手诀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未留意间，祭台上缓缓出现了变化，一块巨大的石块缓缓升起，最后，变成泉眼的模样。
沐小小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这一刻的想法。
被白羽族人尊为圣泉的漾泉，居然是一个人和一个魔交易的产物，这是怎样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剧目？
“人类小家伙，把你的莲子放入泉水之中吧，滋养千年，莲花开放之日，便是她的魂魄归来之时，到时候，你就可以再次见到你的小情人了，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哟！”
沐小小的目光又集中到黑衣男子的手上，她提心吊胆地纠结着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可是她却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黑衣男子缓缓地伸开掌心，一棵泛着浅浅的粉色光晕的莲子滴溜溜地打着转飞起来。
沐小小看着那颗莲子，只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第一眼见到黑衣男子的时候，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在哪里见过呢？见过这样粉色的莲子，似含着无尽的灵气一般的灵物？
灵物！
沐小小猛然瞪大了双眼，她想起来了！
在天山禁地里，在那个神秘的冰洞深处，在那株名为雪儿的巨大莲花之前，在雪猿低沉悠远的关于久远岁月之前的故事的讲述中，沐小小曾经见过这枚莲子。
这枚，烟儿的本体枯萎之后，残余的一丝灵气所化的生命的种子！
可是，这颗莲子不是被带走了么？
被……
沐小小蹙眉，脑海深处的潜意识里，似乎有一道意念抗拒着想起在冰洞之中所看到的一切，直觉地感觉她想不起来可能对大家更好。
沐小小，赶快想起来，一定有什么是被你忽略的，快想起来，快！
心底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催促着自己，沐小小最终对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妥协，把理智的警告丢在一边。
那颗莲子，被雪猿交给了谁？
似乎是对烟儿很重要的人，是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他是天山雪阁的弟子，他的名字，叫做……
沐小小猛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黑衣男子。
难怪，难怪第一眼，她就觉得熟悉，却又觉得那一身黑衣不对。
在她曾经的幻象之中，在雪猿讲述的故事里，他一直是白衣翩翩，英俊潇洒，御剑而行，临空追风，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可是在这一刻，沐小小却只看到他一身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头，满溢出浓浓的哀伤。
薛奕，薛奕！
师父
漾泉谷中，只有微微的风掠过，掀起三个人的衣摆，随风飘展了几下。
沐小小怔怔地站在那眼漾泉之旁，竟不知心思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