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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穿花团锦簇的新衣,粉腮凤眼,像水晶般玲珑剔透,不幸与尘俗都沾不上身。
小贩伸出大手要夺回他手上的冰糖葫芦,他的小嘴扁了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曲落阳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他脖子上有一枚制钱,这是他满月的时候,母亲给他系上的,穷人家戴不起金玉的饰物,母亲用红丝线穿了制钱,挂在他的脖子上。他把这一枚色泽黯哑的制钱交到小贩的手上,割断了人生中最后的一丝牵挂。
苏羽歪着头,扬了扬手中的冰糖葫芦对他笑。
那是曲落阳一生中见过最美好的笑容。那一刻,春日的山花争相怒放,林间的清泉在月下流淌。如此甜美清纯的笑容是属于他的,他用人生唯余的财富交换,然后一无所有,一无牵挂。
他向着河边走去。
湍急的河水,能够洗净所有的伤痛与孤独,他脑海里充盈着那张清澈的笑颜,慢慢沉沦。
他选择了用死亡来告别人生中的不幸。
夜里起风了,冷风从洞口灌进来,披在身上的斗篷滑了下去,但曲落阳一动不动,空洞的眼光瞪着石壁,穿过多年的岁月,看着冰冷的河水,把那个瘦骨伶仃的身影吞噬。
身后有轻微的响声,已经滑下去的斗篷重新覆上了他的身体,寒意一下子远离。
曲落阳僵硬的身躯再无力维持瘫软了下去,他心如死灰,但总在最痛苦不堪决定要放手的时候,苏羽用他的美好羁留住他的心。
天地之大,只要有他,他便无处可逃。
03 ; ;相思,明月楼
时间回到三天之前。
白州著名的明月楼,楼高三层,地处城中最热闹繁华的路段,门前的大街车马川流不息,楼内宾客如云。高大的身躯坐在二楼的窗前独酌,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高楼独倚,相思蚀骨,是曲落阳真实的写照。
五月初的天气,窗外是枝叶茂盛的槐树,轻风吹送,槐花悠悠荡荡地从窗扉中飘进来,淡淡的香味充盈口鼻。浓烈的酒浇不息心头的孤寂,寂寞如影随形,曲落阳叹息一声,情绪低落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羁留多日,是去是留,都该有个决定了。
四年前离开,便没有再踏足青州半步,如今咫尺之遥,是回去?还是远远地避开?一路南来,都没有刻意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凭着本能在走。近乡情怯,越是接近心中的雷池之地,患得患失的情绪便越是严重。
怀内是一份白州府捕头姚远两日前送来的公文,皇宫失窃,出价五千两悬赏盗走火琉璃的窃贼。他在刑部挂名,不担任何官职,只是领赏钱。此前的几桩案子,与州府有过合作。姚远知他到了白州,第一时间便把近期缉捕犯人的公文送到他手上,如此殷勤,图的是跟他合作,立了功晋职加薪。
他或许应该回京城,领了签,接手这[无''错]小说 m。quledu。com件案子,而不是在这里徒添怅惘。
曲落阳无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七尺昂藏的男儿身躯一下子僵硬如铁。
一队人马正从楼下经过。马车顶部醒目的位置上,插着杏黄色的小旗,镶嵌红色边齿,在阳光下招展。
“云河镖局”的镖旗!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大街。会是他吗?那个轻颦浅笑就能左右他的思想,被他爱到发狂却毫不知情的苏羽?时间和距离没有缩减他的思念,那份强烈的渴望充盈在心腔处,急速流动几乎要冲出体外。
缓缓地,一道骑影跟随在镖队的后头进入他的视线。
苏羽,苏羽。
真的是他!
曲落阳攥紧了桌子的一角,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双目充血,眼前的一切有一刹那的模糊不清。
他变了许多!身着劲装,腰系长剑,不复当年的青涩,眉宇间沉稳干练,如风中劲草。但,他的目光不带热情,俊美的面容冷淡安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曲落阳的心脏蓦然紧缩。
不管过去多少个四年,他都不会忘记苏羽当日惨痛欲绝的眼神。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黑眸中射出愤怒的光芒,直直地迎视他,似乎要把他烧成灰烬。那样恨意深重的目光,屡屡让他在睡梦中满身冷汗的惊醒。
那个曾经在槐花树下,天真甜美地对他微笑的少年苏羽。
“噢,原来你就是曲大哥,芳仪的师哥。我们以前见过吗?你的样子很熟悉哦。”
事隔多年,他已经忘了那串冰糖葫芦,忘了那个满身潦倒替他付账的少年。
曲落阳在衣袖里攥紧了拳头,他一直一直没有忘记。他终于知道,那个他隽刻在心尖上的人,名字叫做苏羽,是他的师妹沈芳仪订下婚约的未婚夫,“云河镖局”未来的继承人。
“我跟芳仪到若耶寺赏花,曲大哥可要一道去?”
曲落阳缓缓地摇头。沈芳仪从房间里跑出来,拉着苏羽离开。他回过头冲他挤了挤眼睛。粉色的唇微微上翘,明亮的眼眸中弥着笑意,几分俏皮,几分纯真,如春日的山花烂漫,如林间的清泉在月下叮琮。
“那我们回头见喽!”
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最后消失在曲落阳的视线中。
无望的爱恋像是毒藤一样缠绕着他,日日夜夜,他被纠缠得快要窒息过去。他知道不应该,却控制不了想见苏羽的欲望,于是小师妹与未婚夫出游,经常会加进去一个大师哥,后来又多了个二师哥程素英……
镖队渐渐去远,大街回复原来的喧嚣。像是一滴伤心的泪,来不及在晶莹的脸上停留,便摔成几瓣,碎溅在尘埃里。
曲落阳的目光久久地流连。
苦苦压抑的思念,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他的胸腔。
只要远远地偷窥一下他的身影,知道他的近况就够了……,他鬼使神差地尾随着苏羽而去,那种感觉像是明知是鸠酒,还要仰头鲸饮下去一样。结果一程又是一程,他根本没有办法停得下来。
多少狡猾奸诈的江湖大盗都逃不过曲落阳的追捕,何况是带领着一支镖队目标庞大的他?苏羽对被跟踪毫不察觉,他和另一位年轻的镖师关无双,押着镖踏上返回青州的归程。
目的地是那个曲落阳想故地重临却又怯步不前的地方。
如果他足够理智,就应该展开对盗走火琉璃的大盗的缉捕,而不是继续沉沦在这个感情的漩涡中。但他留恋着苏羽的容颜,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轻易离开。再跟一程,真的只是再跟一程就离开,绝对不去惊扰他。曲落阳对自己发了一趟又一趟誓,还是止不住追随苏羽的脚步。
苏羽带着镖队取道捷径,直闯留燕谷。留燕谷的凶险,历来就是走镖人的禁地,但他竟然还要以身犯险,简直是不要命了!
曲落阳隐藏在大树的背后,远远地看着苏羽与关无双站在山坡上,前面就是地势险要的留燕谷,只要过了这个黑点,剩余的路程就轻松了,他将会带着镖队一路平安地回到青州。那时候,他就一定、真的会离开。
山风微微吹动苏羽的衣角,曲落阳目光流连忘返着他飘逸的身影。他不会跟他回青州,四年的时间,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但每一次,都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
既然得不到苏羽的谅解,那么,就让他在外面漂泊一生。
04 烟花,两相忘
头顶上白花花的日光晃得头晕目眩,苏羽疲惫地抚了抚额头,开始感到绝望。
缺水缺粮,他们挨不了几天,所以一定要在还有体力的时候,找到出路离开这座了无人烟的山谷。离开山洞,他独自在杂草丛生的山谷里摸索而行,走了一个早上,已经走到尽头,却没有发现可以离开的路径。
这座山谷四面环山,要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往上攀爬。悬崖陡峭,在没有任何绳索或工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攀得上去,何况还有一个摔断了腿的曲落阳?
不幸中的大幸,他发现了一道细小的溪流。他在小溪边蹲了下来,水面倒映出一张容色苍白的脸,然后瞬间幻变成满带凄苦的曲落阳,叹了一口气,他对他已经恨不起来了。
洗去脸上的尘垢,他准备起身往回走。附近都是松林,连片大点的树叶也没有,他撕下衣服的下摆,放在水里浸湿然后双手捧着沿路返回。回到山洞,曲落阳面色绯红,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摸之下额头火烫,竟然是在发烧。
腿上的伤口损耗了过多的血气,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苏羽离开之后他便开始发热,身体一下子像是置身炼炉,一会儿又像掉进了冰窖。
让一切就此结束吧,他的心太累了,已‘无‘错‘小说‘m。‘quledu‘经不堪重负。
曲落阳陷在回忆中无法抽身,身旁有人一直在唤他的名字。晚风送来一丝清明,夕阳斜照进山洞里,苏羽缓缓靠近,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华。他痴迷地看着,陷在高热中等待了那么久,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的了。
“喝点水吧。”
苏羽俯下身,拧出衣料中的水份,缓缓地喂进曲落阳的口中。干涸的喉咙遇到突然而来的清凉,一下子全部的不适都消减,他贪婪地吞咽着。苏羽摇了摇头,带回来的水有限,看样子还不够。
他思量着再想个什么办法取水回来。曲落阳突然从身后抱紧了他,怀抱炙热得惊人。
“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一旦抱上了,他再也不肯放手,生命像是指间砂一样,在全部流走之前,他只有这个微薄的要求。
“你先放开我,让我想办法帮你退烧。”
液体滴落在苏羽的颈项间,滚烫滚烫,顺着肌肤往下滑,所到之处,热度像是把肌肤都灼伤了。
“不要救我,我希望能这样死掉。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曲落阳狂乱地抱着苏羽,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便会化作清风逝去。他为爱远走天涯,四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子,尝尽了世间冷暖,但眼前这个人,被他爱到发狂的这个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钝钝的痛,慢慢地在心里荡漾开去,苏羽停止了挣扎。
曲落阳昏迷了一日一夜。
苏羽抱着膝,看着对面曲落阳熟睡中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心里,究竟埋藏着多深的悔疚?连命也不顾扑下山崖来救他,昨日踏着暮色从树林里走回他身边,把昏迷的他救进山洞的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恨他。
他一向宽容,记恨一个人整整四年,怎样说也足够了。看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他心里荡漾过酸酸涩涩的情绪,那样外表坚毅隐忍的人,在他面前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脆弱,那根叫做极限的弦只怕已经绷到了尽头。
怕他无法醒来,苏羽伸出手,试探着他的气息。
清凉的手温柔地在口鼻间抚过,像是羽毛一样轻柔,曲落阳的眼睫毛动了一下,却不愿意睁开眼。这一刻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怕一睁开眼,便什么都烟消云散。苏羽突然像是碰到了火炭一样缩回了手。
“你醒了?”
曲落阳在心里叹了口气,苏羽有时候真的是好残忍。他缓缓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得几近透明,“还有水吗?”
苏羽咬着下唇,迎上黝黑求助的眸子,因为他的伪装而莫名其妙涌上来的一丝怒气散去,他取过清水喂他饮下。曲落阳伸出手,缓缓地抚过他憔悴的脸,“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苏羽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把他推开。曲落阳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都哭出来吧。”
苏羽澄澈的眸光有了一丝裂缝,然后泪意涌了进来。年轻的镖师关无双,以及十余名镖局的脚夫,此际只怕都已经遭遇不测。悔恨,换不回他们的性命,所有的过错,都是他急功近利造成的。
“我不该带大家走这条路的。”
“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