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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像是一个没有温暖的结尾的童话故事。
那是一年前的圣诞节。
阳晨拿着相机，对着远处狂欢的人群。在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女孩冒失地从侧面闯入了镜头。相机自动将女孩锁定为焦点，而其他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模糊。
阳晨懊恼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摇了摇头。
“对不起。”女孩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她的头上还顶着人造雪花。刚才她正是为了躲避同伴的捉弄，一不小心冲入了阳晨的视线。
“没事。”阳晨丢下一句很简单的话语，便离开了。
那一晚，阳晨一直在看着那一张照片。清晰的身影，和一片模糊的世界。
他坐在窗台上，点了一支烟。燃烧的烟头被风拨弄得熏黄，辽阔的黑暗弥漫着嵌入眼下的靡丽市井。
夜色朦胧地在他的瞳仁里，深邃得仿佛清润的一面湖泊。阳晨细长的指节夹着烟卷，深吸了一口，咽入肺叶，再缓缓吐出。烟云如同尘埃一般搁浅在他的周身，像一段萦绕不去的述说。
阳晨两指一并，弹掉了燃尽的烟蒂。烟蒂划出一条诡异的弧度，沉入迷茫的夜色里。
在年华之上等你 第五章（6）
最终，他并没有将那张照片删掉。
直到后来在学校里，阳晨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
她就在隔壁的班上。在一个很普通的下午，阳晨将洗好的照片交给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女生，女生看着照片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脸上泛起不清晰的红色。她说，我叫陆绮。
两人渐渐熟识起来。
阳晨很坦诚地告诉陆绮，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打架，闹事，逃课，抽烟……他并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陆绮。好像只有她不会介意自己的一切。
或许，是生命中沉寂了太久的情感。从很久以前开始，阳晨听到的好像全部都是和嘲讽有关的字眼。当第一次有人靠近自己时，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轻轻舒展开来，朝着温暖的阳光。
“我喜欢你。”
阳晨应该早已不记得他对陆绮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但他永远会记得，陆绮低着头笑起来，然后轻靠在他肩头的那一刻。在那个冬天最冷的时候。
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霜，近乎透明地倒映着阳晨的侧脸。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陆绮，伸出手，在窗户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绮”和“晨”。陆绮调皮地在两个字外，画上一个大大的心。看着这份蹩脚的祝福，阳晨自顾自地笑起来。
初恋的魔力在于，不管说什么，好像都可以实现。
一如他们的承诺，要一起考上西城高中，再进同样的大学，永远都在一起。
任何一个人看上去都会觉得很可笑。十四五岁的年龄，又怎么会懂一生的承诺是怎样的。但在恋爱中的人，无论年龄，都和疯子一样，把想象当成了现实。
然而西城高中，对于阳晨来说，是天上的云。从来没有人会把他和西城高中联系在一起。就连班主任，对他的希望也仅仅是把高中混完。
很多日子以后，阳晨一定会想起李楚凡说过的话。我们只能选择做还是不做，而不是选择成还是不成。
他选择了做。
没有人知道阳晨是怎样做到的。但事实是他收到了西城高中的通知书。
当他拿着通知书去找陆绮时，他从未想过，那一个夜晚会如此刻骨铭心地刻在生命里。
“我要走了。”
看着眼前满心欢喜的阳晨，陆绮说道。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她不得不和家人去另外一个城市。
阳晨愣在原地。他曾以为，只要愿意去做，那些承诺，誓言，还有说过的话，都可以一一实现。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相情愿。
陆绮缓缓挽起袖子，上面文着一个“晨”字。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模糊：“我一定还会回来。”
女生离开的脚步，碾碎了阳晨的脆弱，还有一份痴痴的弥留。一直以来，他是如此地希望有人能够进入自己的生命。孤独和失落的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已化成青烟，飘向看不见的地方。
泪腺开始舒张，模糊的液体填满了他的视界。
我是这样地坚信，你说的爱我。
我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和你在一起。希望你有一天能懂，你的出现清润了我整个年少的芬芳。你是我好不容易寻觅到的挂念。我知道你是那份值得用一辈子守护的皈依。
曾是那么地相信，握着你的手，我就握住了一整个世界。
脚下的大地，和我的心一起，开始沦陷……
摸索了好一阵子，阳晨终于摸出最后一根烟，自己点上。
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开始凝结，只有淡淡的烟雾在空中弥漫……
18
而那一天早上，当曾经的挚爱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阳晨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肯定，陆绮来西城高中，一定是因为自己。
但想起从前，阳晨总是有一种难言的感情。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阳晨并不知道，陆绮无数次哭着恳求父母让自己去西城高中上学。
当父亲发现她身上的文身时，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向墙上撞去。
因为请求被拒绝，而发出无声的抗议，每次考试的时候都故意考得很差。结果被身边的人看不起。
最后，父母犟不过她，才终于同意让她来西城高中。再找关系让她进她指定的班。
19
车子已开出很远，陆绮没有再放声哭泣。眼泪却依旧不绝地滑落。
她扭头看着窗外，这个城市曾经熟悉却又陌生的霓虹……
你没有看到我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才重新回到你身边。
我只是想和你像从前一样。
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你只看到，我脸上不曾消失的微笑。却忘了你曾说，你最喜欢我笑的模样。
我只是站在过往里，而你已经不在。
20
远处，西城高中对着的那条街上，依然被喧闹的声音填满。
李楚凡和赵纹雨靠得很近，走在一条没有多少人的小路上。
路灯很暗，而且隔得很远。只能若隐若现地照出两个人的轮廓。没有照到李楚凡红得不得了的脸。旁边的赵纹雨也感觉到脸上发烫的温度。
“我……我……”李楚凡试着开口打破难忍的沉默，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反而显得更加尴尬。
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两人常常一句话不说，也并不见怪。而现在，不说话的气氛很让人难受。
今天李楚凡发短信给赵纹雨，说是有事。两个人就没头没脑地走到这条没有多少光线的小路上。
李楚凡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发短信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地说出不敢说的话，阳晨告诉他说，也许是因为不用面对对方的表情。
那么，面对面地站在黑暗中呢？
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李楚凡停下来，他伸手拉了拉赵纹雨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走了。
“怎么了？”赵纹雨轻声问道，她不知道李楚凡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男生没有说话，而是取下一边的背包带子，摸索着拉开拉链，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苹果。光亮的表皮像是透明的心事，被男生捧在手中。
“这个……给你。”
女生准确地找到了方向，从男生手中接过来。
“苹果？”赵纹雨笑出声，“你什么时候变得和他们一样啊。”
李楚凡皱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里有一根不知是什么时代遗留下来的琴弦，绝响世间。连自己也没有听过。
它就一直被放在那里，静止着。而在某一个时刻，它开始轻轻地跃动。所有的音符一点一点积累在一起，堆起一个人的形状。而那一个人，正在往上粉饰着颜色。
“谢谢。”赵纹雨很认真地说道。她小心地把苹果捧在手心，不忍心去咬，生怕这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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