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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叫槿汐搀了她一把,客客气气道:〃姑姑规矩十足,怪不得是昭仪身边的人。只是姑姑有些眼生,从前仿佛没有见过。〃
琼脂笑眯眯道:〃娘娘眼光真好。奴婢从前是晋康翁主的陪房,跟着小姐进宫的。皇上恩典叫奴婢做了燕禧殿的掌事宫女,还得请莞妃娘娘多提点。〃
我笑道:〃服侍过晋康翁主的姑姑哪会言行不当,姑姑当真是谦虚了。不知姑姑这么晚怎么还来跑一趟柔仪殿,可是昭仪有什么话么?〃
琼脂恭恭敬敬道:〃我们小姐让奴婢来谢娘娘昨日赏的礼,我们小姐欢喜的很,特意让奴婢送了回礼来。〃说着让几个小内监搬了回礼上来,正是一架纯银 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架上整錾的龙须、凤翼、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纤毫毕现,堪称鬼斧神工,精妙无双,围观的宫人莫不啧啧惊叹。
琼脂颇有些得意,道:〃这镜架是从前开国时陈王为其生母赵太妃打制的,虽说不上极尽一时之力,却也是聘得巧手工匠费了整年才做成的。我们小姐说娘 娘昨日赏的如意是极好的,不能拿寻常的东西将就了做回礼,所以晚了一天特特地叫人从库里寻了出来。〃言毕,又打开一个葵瓣彩锦盒,里头放着一整套的渤海明 玉头面首饰,〃我们小姐说这套明玉首饰不值多少钱,难得的是用整块玉做了这套首饰,颜色大方。娘娘若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拿着赏人就是。〃
我仔细瞧这一套渤海明玉的首饰,略略估算不下千金之数,可琼脂只说得轻描淡写。那架镜架更是连城之宝,不可估量。于是道:〃请姑姑为本宫多谢昭仪,这礼本宫心领了。〃又唤小连子上前,吩咐道:〃外头天黑难行,你打着灯送姑姑回去。〃
浣碧见机取了十两黄金放到琼脂手里,满面含笑道:〃这是娘娘给姑姑喝茶的,姑姑请笑纳。〃琼脂也不推辞,笑吟吟接了,方才告退。
见她出去了,槿汐与浣碧才与我坐下了卸妆,浣碧见小允子领着一群内监小心翼翼将镜架和头面收到库房里去,不由咋舌道:〃胡昭仪好阔的手笔,方才奴婢没得小姐允许就拿了十两黄金给她,小姐不生气吧?〃
我颔首道:〃琼脂是晋康翁主的陪房,那是什么身份,只怕从前还是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的。给这个数是应该的,少了叫人笑话。〃
浣碧思忖着道:〃胡昭仪回这样重的礼,小姐如何想?〃
我从镜中看着为我疏松头发的槿汐,她面容沉静,只顾着手中的梳子,便问:〃槿汐?〃
槿汐用梳子蘸了蘸玫瑰油,慢里斯条道:〃娘娘送给胡昭仪的礼也是极贵重的,只是胡昭仪这样来回礼未免兴师动众了些。一则有些炫耀的意思,二则这夜深人静的,只怕不到天亮各宫各院都知道了,倒是胡昭仪故意要人知道似的,做给谁看呢。〃
浣碧努了努嘴道:〃能做给谁看呢?是想让人知道小姐身份特殊呢,还是要借这个讨皇上的好儿。〃
我伸手抹了点舒神静气的降真香蜡葵胶抹在太阳穴上,缓缓道:〃我倒觉得她不止想做给皇上看呢。这个人我方与她打交道,实在看不透她。〃
一旁花宜已经铺好了铺盖,笑道:〃管她看不看的透呢,日久见人心罢了。娘娘还是早些安歇吧。〃
自我住到未央宫后,去偏僻的披香殿路途更遥。这一日午睡醒来,见天色郁郁生凉,便去看望端妃。
我进殿时,她正沐浴过。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淋淋滴落晶莹的水珠,肩上披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以彩锦绣制而成,晔晔如虹彩散于晴空碧云 之中,十分好看。我见她披着云肩,知道是洗了头发要抹茉莉乌发膏了。果然妆台上搁着一个青花冰纹圆钵,钵中盛着淡墨色半透明的轻盈膏体。
端妃背对着我,吉祥用犀角梳子蘸了茉莉乌发膏小心翼翼地梳着。端妃自举了把小靶镜左右照着看,从镜子里瞧见我,不由转身笑道:〃贵客来了,我却不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我盈盈一笑,走近道:〃多年不见,端姐姐的气色更见好了。〃
端妃站起身来,把玩着盛乌发膏的圆钵道:〃什么好不好的,宫里的女人老的快,才三十二岁就用上乌发膏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我笑嘻嘻拿起圆钵一闻,一股子茉莉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由赞道:〃这味道好,是用淘澄净了的茉莉花配着首乌做的——姐姐这样说可要愧煞人了,那些十五六岁的嫔妃们也急吼吼地拿着乌发膏往自己头发上抹呢,姐姐越发拿自己和她们比了。〃
端妃掌不住笑,撂下手中的镜子道:〃猴儿嘴真当是猴儿嘴,这些年竟没改些。〃
我笑道:〃我不过怄姐姐笑一笑罢了,姐姐反要说我。〃说着顺势在端妃的妆台边坐下,随手拿起她方才拿着的小靶镜看,芭蕉扇面的样子;紫金镶珐琅山 水文饰;小巧玲珑;十分精致。端妃见我瞧得有趣,便道:〃那年我在皇上的库房里瞧见这个玩意儿好,你知道我的性子,好便好了,也不会为了这个特意去求皇上 的恩典,倒是温仪记在了心里,去皇上面前求了一求,皇上立时就叫人送来了。〃
我连连点头,恬和微笑,〃温仪当真是个好孩子,不负姐姐一番教诲。〃
我打量着披香殿,见殿内悬挂着不少小女孩的小玩意儿,殿外又多种花草,一架小秋千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庭院里的地上还丢着一个七成新的布鸭子,于是笑道:〃数年不见,姐姐的披香殿一扫往日颓唐,大有生气了。〃
端妃大有身为人母的欣慰得意,〃有了温仪,这漫漫长日也好打发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年年熬下去,连个盼头都没有。〃
我看了看周遭,问道:〃怎不见温仪帝姬呢?〃
〃这个时候,都是如意带着去上林苑里撒欢去了。〃
〃温仪想必很听话吧?〃
端妃的笑容有母亲的甘愿和满足,〃乖巧的很,也很孝顺。快九岁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懂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以为温仪是我亲生的呢。〃
吉祥在旁笑道:〃我们娘娘待帝姬疼得什么似的,比亲生得还好,帝姬怎么能不孝顺呢。〃
端妃细细的眼角皆是笑意,〃怨不得我疼温仪,性子文静不说,素日里我咳上一两声,她便抱着我要叫太医。连我也纳闷,襄妃这样的人物怎么生出这样好的女儿来。〃
我听她絮絮说着温仪的点滴,想起胧月待我的情形,心下难过不已。
端妃素来敏慧,见我的神情,随即了然,〃敬妃心疼胧月更胜于我心疼温仪,到底是打出生就养在身边的,胧月难免与她亲近一些。想必现下敬妃也不安,将心比心,若是现在襄妃突然活过来要要回温仪,我也是百般不情愿的。〃
我低头拨着护甲上镶成梅花状的珍珠,低低道:〃我明白的。〃
端妃叹息,平静的双眸有睿智的温和,〃敬妃从来是个明白人,可是再明白的人也抵不过一个情字,何况是母女之情。你在宫外不晓得,敬妃抚养胧月也十分辛苦。那年胧月病了,敬妃几天几夜没睡,哭的眼泪足有一缸那么多了。若那时胧月真留不住,只怕敬妃也要伤心死了。〃
我愧然而心酸,垂着眼帘道:〃我这个做母亲的的确没有尽到半分做娘的心思,哪里敢奢求胧月有多亲近我呢,只盼她还能认我这个娘就好了。〃
端妃安慰道:〃若说你没有尽做娘的心思,连我听着也替你委屈。当日你生了胧月三日就离宫,那三日里殚精竭虑,哪一点没为她想得周周到到,为她一辈子做尽了打算。〃端妃道:〃胧月还小,等长大了能体会你的苦心就好了。〃
午后的空气里弥漫着唐菖蒲成熟后甘甜熟烂的芬芳,像一掬甜水,静静流淌于殿宇。端妃凝神思虑,目光静静落在我身上,〃我劝你一句,别急着要接回胧月。哪怕再思女心切也要忍耐。〃
端妃语中大有深意,我正低头寻思。忽听得外头有金铃清脆响起,一个女孩扑进端妃怀里,笑嚷着道:〃母妃,良玉回来了。〃她举着手里一束芙蓉花道:〃母妃看可好看么,良玉瞧着这花最美,摘回来给母妃戴上好不好?〃
端妃搂了她笑道:〃自然好,母妃很喜欢呢,玉儿选的这个颜色真好看。〃
那孩子踮起脚把花插在端妃鬓边,又跑远了看是否插得端正,方开怀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而明亮,似檐间玎玲的风铃宛转。她瞧见了我,细柔的眼睛询问地望向端妃。端妃笑吟吟道:〃这是你莞母妃。〃
温仪退开两步,按着礼数规规矩矩道:〃温仪给莞母妃请安。〃
我见她一身湖蓝色织锦缂花短襦,穿乳黄撒花石榴裙,腰间扣着粉紫柔丝串明珠带,脖子上挂着的正是我送的那个朝阳五凤璎珞圈。我见她身形还未长成,却已见窈窕之态。眉眼间并无其母曹襄妃的世故精明,十分娴静温文。
我点着头感叹道:〃数年不见,温仪已快成大姑娘了。〃我向温仪笑道:〃你叫良玉?好漂亮的名字。〃我转头向端妃,〃这名字可是姐姐取的?〃
端妃点头笑道:〃良玉到了四岁上还没有名字,整日拿着封号当名字叫,我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能温良如玉。〃
我赞道:〃果真是个好名字,足见姐姐望女成凤之心。〃
温仪悄悄看我两眼,转头对端妃娇怯怯道:〃这位莞母妃好生眼熟,良玉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搂过温仪的脖子笑道:〃不怪姐姐疼她,连我也爱得不得了,这样的好的记性呢。〃我向温仪道:〃你小时候莞母妃还抱过你呢。那时你爱玩,总摘了我身上的溜金蜂赶菊别针去。〃
温仪侧头想一想,脸颊有清丽透明的光泽,忽而笑道:〃是呢,那别针被良玉玩了好些年,如今还在匣子里收着呢。〃
端妃指着她道:〃你脖子上那个璎珞圈便是前两日你莞母妃着人送来的,你也该亲自道谢才是。〃
温仪端正福了一福,道:〃谢过莞母妃。〃
端妃叫过她去,用绢子仔细擦着她的脸柔声哄道:〃跑了一会子也累了,去歇一歇就用晚膳吧。〃说着便叫如意领下去了。
端妃转脸问我:〃给温仪的项圈可是每个帝姬都有吧,可别落了人家的闲话。〃
〃都给了,连胧月也是一样的。〃我顿一顿,〃只不知吕昭容家的淑和帝姬叫什么?从前仿佛也没有名字。〃
〃也是到了年纪才取的,叫做云霏。〃
我笑盈盈道:〃好听是好听,只是在帝王家未免小气了些。〃
端妃抚着鬓边的芙蓉花道:〃你不晓得里头的缘故,当年吕昭容是在云意殿被皇上亲自挑上的,所以给帝姬起了这个名字以做念想,也好叫皇上念及旧情多多垂怜。〃
我笑着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端妃轻轻一笑,眼波流动,〃可怜天下慈母心罢了,她们的父亲可未必顾得上。像胡昭仪的和睦帝姬皇上倒看的上些,满月时就给起了名字叫珍缡,可见是 爱重得如珍如宝了。犹是这样胡昭仪还是不足,抱怨胧月早早就有了名字。她哪里晓得妹妹你为了胧月的苦楚。当真是生在福中不惜福了。〃
我不以为意,只微笑道:〃她福多人贵重,自然不怕折损了一些半些。〃当下端妃留了我一同用了饭,方才送我到仪门外,看着我一路去了。
路上安静,我便向引路的小允子道:〃左右天色还早,不如去太液池边走走也好。〃于是一路穿花分柳,沿着太液池徐徐行走。
彼时夕阳西下,天空里尽是五彩斑斓的晚霞,铺开了满天缤纷。
这样静静的看霞光万丈,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其实也还没有多久,有个人对我说:〃此刻一起坐着,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安静享受片刻的平静吧。〃
而如此平静,我此生亦不可再得了。
心如这一面太液池水,表面来看平静无波,而暗潮纷叠的瞬间,连自己也不能自制。
有欢悦的笑语之声从身后的美人蕉丛传来,我振作精神笑道:〃才用过晚膳呢,端妃又许温仪帝姬出来跑了,仔细肚子疼。〃
小允子陪笑道:〃听着很热闹呢,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美人蕉开得如火炬一般,一树一树炽烈地红着,或是吐露娇嫩的鹅黄与艳媚的橘色,一朵一朵妩媚柔软地着,似慵懒春睡的美人。
丛丛舒卷自如的嫩绿之后,却是敬妃抱着胧月小小的身躯,正仰头看着天边的云彩说笑。胧月双手勾着敬妃的脖子,头靠在敬妃肩上。敬妃一手抱住她,一手拿绢子不时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时而吻一吻她的脸颊,逗得胧月咯咯直笑。
我心下酸涩,正要悄然退开,敬妃已经瞧见了我,略略有些尴尬,道:〃莞妃来了。〃
胧月不情愿地从敬妃怀里跳下来,勉强行了一礼,道:〃莞母妃好。〃
我张开双手向她,微笑道:〃胧月过来,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