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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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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将你接回来,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也要把你接回来,接回大宋,接回燕云。我晓得,若是再慢上一步两步,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我晓得宗弼不会将你好生安葬,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将你抛到这极北之地来……”

    “先祖有灵,要打要骂要罚,只降在我一个人身上罢。嬛嬛,我……我很想你。”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僵立了片刻,渐渐倒在了她的身上。

    “沂!!!”

    ……果然是,太累了么?

    赵瑗轻轻抬起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再看他那匹马,四蹄已经微微渗出了血,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看马蹄铁的新旧程度,应当是一匹新换不久的战马。

    唉……

    想想也知道,正常的一匹马,根本没办法从朔州一直跑到远东来。

    赵瑗轻轻碰了碰手腕,将种沂半抱半拖着,进入了空间。

    空间中的空气似乎是自由流动的,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方才烧炉子的烟熏味已经全数消散了。她慢慢地将他拖拽到了竹榻上,又捂着胸口闷闷地咳了几声,拭去嘴角的血沫子,从外头捧了一捧雪进来,开始煮水。

    雪水开得很快。

    一道沙石过滤、两道细沙过滤、三道棉花过滤、四道竹炭过滤,最后又倒回锅里滚了两遍,才勉强熬成了一碗干净的滚水。她用干净的棉花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沾在他干裂的唇上,又用几捧冰雪给他擦了擦额头。直到感觉他的体温渐渐消退了些,才又粗粗地喘了口气,开始熬粥。

    不多时,米粥的绵香已经弥漫在了整个空间里,竹榻上也传来了细微的呻。吟声。

    赵瑗迅速熄了火又搁了碗勺,来到竹榻边,凑到种沂耳旁,轻轻唤了一声:

    “少将军?”

    “唔……”

    “帝……姬……”

    种沂紧紧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喉咙里干。涩且艰难地溢出了几个音节。

    “我在。”

    赵瑗轻柔地说道,又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连呼吸也是灼热的。她又轻轻碰了碰他的颈动脉,感觉到指尖下脉搏正在缓缓地跳动,有些粘滞,温度依旧高得可怕。

    她禁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不……不会……”他微微张口,努力侧翻过身体,似乎想要下榻。

    赵瑗吓了一跳,侧坐在竹榻边沿,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轻声劝说道:“你还是躺一会儿比较好。”她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试图找到控制空气流动的开关。新鲜的空气,对高烧病人有好处。

    “空气流动”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空间里隐约多出了一股微风,一种清新的带着雨后青草香的气息弥漫在空间里,令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略略松了口气,又低头看看怀中的青年,发现他依旧紧紧闭着眼睛,无意识地从唇边溢出几丝破碎的音节,似乎仍旧未醒。

    “帝姬……”怀中青年无意识地喃喃地说着,五指微微弯起,想要抓住些什么。赵瑗想也不想,便将手搁在了他的手心里,与他十指交。缠。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双修长且骨节微微突出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她轻轻碰了碰,伤口便微微渗出了血。

    唉,一定很痛才对。

    她低下头,亲亲他滚烫的额头,心中有些难过。这回离得近了,她隐约能分辨出他口中在说些什么,似乎是……“我……不信……”

    “少将军。”赵瑗涩涩地唤了一声。

    “不会……不会……你……诓我……”他紧紧闭着眼睛,一字一字艰难地说道,身体微微颤抖,眼角渐渐渗出几分湿。意来,“不……不能……”

    朔州千里沃野,水草丰美,瑞雪纷飞。

    俊朗的青年将军手执长剑,侧头听部下们说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忽然之间,一骑素白从燕京飞驰而来,带回了一个令人惊恐万分的消息。

    柔福帝姬,殁。

    不……不能的。

    她说过要好好等着他,她这样聪慧且大胆的一个人……

    “你……诓我……”

    青年将军面色铁青,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长剑,骨节泛白,微微颤抖。他如同用线牵引的木偶一般,机械地走到了马场上,牵出一匹马,纵身跨。上,一路疾驰向东。

    在他的身后,许多部下无言地站立着,没有喊,也没有阻止。

    他在朔州边境线上被拦了下来。

    父死,子罢官服丧三年,不出故乡。他从代州到朔州已经是逾礼,这回再要出朔州……

    御史台和枢密院的折子雪片一样飞来,连官家也出声斥责到了好几回。他一路沉默地牵着马回到代州,在父亲与祖父灵前,赤。裸着脊背,让种家仅剩的十多个战场上下来的老仆,用荆条抽得他浑身是血。

    ——不孝子沂,于父祖灵前请罪。

    ——此番定要东出朔州,将她……将她寻回来。

    ——不论生死,不论……

    荆条抽完了,长发割断了一小截,他咬着牙带着伤一路到了燕京,才接到了官家赵桓的另一道旨意:着种氏子沂为宣抚使,北出山海关,斡旋金国。

    他听说柔福帝姬被宗弼一箭穿心,令数万宋俘南下。

    他听说柔福帝姬被宗弼送到了极北之地,除了两个亲兵,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他一路追着那两个亲兵北上,跨越了千里莽原又跨过了崇山峻岭……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能支持这般久,只是在想着,若是这回找不到她,恐怕他就要……就要永远地失去她了。

    雪原莽莽,万里荒凉。

    他沿着四道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追去,直到看见被劈开的灌木,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的纤细脚印……他跪在地上低低地嚎,手里抓着冰雪,滚烫的泪一滴滴滚落。

    帝姬,还在。

    青年体温高得吓人呼吸也灼热得吓人,赵瑗不得不又将手伸出空间外,抓了一把雪揉在他的额头上。若不是担心这个过分谨慎守礼的年代,她一定会除下他的银甲,为他全身物理降温的。

    他居然会……居然会跑到这里来……

    赵瑗已经不敢去想他究竟经过了多么艰难的挣扎,也不敢去想他是如何一路跨越苍莽雪原,直追着她来到这里的。一边是“三年不出服”,另一边是“柔福帝姬殁”,唉……

    怀中这个男子,确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她的。

    恐怕他喜爱她的程度,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顾毛毛的地雷=3=
第77章 空间退烧
    赵瑗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闭上眼睛;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种沂的身体很烫;连呼吸也滚烫得吓人;而且还在胡乱地低声呓语着什么。毫无疑问他发烧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高烧。若是退不下去;会要人命的。

    他一直在用那种悲伤且痛楚的声音,低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他想念她,他听见她命陨的消息时几乎心神俱裂;他难受得近乎绝望,只想见她一眼;只想带她回去,只想……

    “将军。”她艰难地唤了他一声。

    她的将军恍若未闻;表情依旧极其苦痛,且在慌乱地低声呓语着什么。滚烫的指节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灼人的温度透过肌肤;直直传到了她的身体深处,有些难受,也有些涩涩的甜。

    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

    一丝咸咸的湿。意在舌尖化开,带着他滚烫的体温,熨得人心底发疼。

    “你发了高烧,将军。”她说着,一只手渐渐移到了他的领口上,解开束甲的丝绦,“我必须……必须给你降温。否则你会没命的。”

    她的将军依旧禁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也没有睁眼,只是近乎绝望地攥着她的手,也近乎绝望地低声呓语着。她不晓得他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挣扎与苦痛,只晓得他很难受,也烧得厉害。

    她慢慢除下了他的衣甲,又除下了素白的中衣。不多时,他年轻且健美的身。体便彻底袒。露在她眼前。紧绷且流畅的肌肉线条极其优美,却驳杂着数十道深深浅浅的伤痕,新旧交错,分外狰狞。

    从未想过他会受这样多的伤,从未想过他会伤得这般重。

    最深的一道伤口,从他的肩膀一路蔓延到了上腹,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横切成两半。可想而知,他受伤之时,会痛成什么样子。她没来与地想起了那个密雨斜织的夜,大片大片的血透染了他的衣甲,他固执地将她推。倒在干草堆上令她安睡,自己却走了出去。

    想得愈多,便愈是心痛。

    看得愈多,便愈是止不住地想哭。

    她伸手取过一瓶刚刚躺好的烈酒,用棉布沾了,细心在他的身。体上擦拭起来。酒精散热极快,是最好的退烧外用药。她记得自己前世高烧不退时,母亲便是这般做的。这里没有乙酰水杨酸也没有小柴胡,她只能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消退着他身上的热度。

    “嗯……”

    种沂发出了浅浅的呻。吟,很是低沉,也很是压抑。

    唉……这个人……

    即便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也在下意识地压抑着痛苦么?

    赵瑗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一瓶烈酒用尽了便又烫一瓶。渐渐地他的呼吸沉稳了些,身体也不那么烫了,长且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眼睛。

    赵瑗动作微微一顿。

    她太了解他的个性了。若是他醒过来,定然不会容许她这般冒犯。

    “帝姬……唔……”

    种沂不安地低唤了她一声,身体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难受到了极点。他知道自己发烧了,而且神智有些模糊不清,视线也有些迷蒙。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眼前却一片朦胧。

    他记得自己一路从朔州直往燕京,再赶往这处严寒的极北之地,几乎不眠不休,也不知累坏了多少匹马。他记得自己听闻柔福帝姬死讯时悲伤得几乎要咳血,不顾雪片一样的弹劾,执意出了朔州。他记得……他记得他找到了她。

    是梦么?

    一个已死之人,怎会……怎会出现在严寒的极北之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厉害,如同被大石碾压过一般,连动动指头都艰难。这是十数日不眠不休之后,又患了大病的征兆。他见过太多次这种情形,心里也比谁都清楚。就算他再年轻、身体底子再好,接连不断地这么折腾,也是会要命的。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有些冰凉,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帝姬宁静且悠远的声音,如同雁柱箜篌一般令人沉醉,安抚着他每一根疲惫的神经,连郁结数月的闷气也渐渐消解了去。他听见她伏在他耳边说道:“你累了,将军,躺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好么?”

    不、不能!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拼命的反抗却换来了更轻柔更细密的吻。不能啊……多少老兵对他说过,在雪地里万万不能睡下,一旦睡下了,便会全然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再也起不来了。

    “帝、帝姬……”他艰难地开口,心中渐渐涌起了一丝惶恐。

    她在亲吻他。

    “臣……尚未除服……”

    她的动作微微僵持了片刻,紧接着,大颗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了他的身体上,混着温暖的烈酒,渐渐在他紧绷且优美的脊背上蔓延开来,剧烈的痛楚令他微微颤抖,却更加惊惶且恐惧起来。

    是的,恐惧。

    “所以说,我最讨厌程颢程颐的那一套了。”她喃喃地说着,声音模糊不清,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到了他的身侧,又似乎就在近旁,“三年茹素,三年罢官,三年不出籍,等孝期一过,整个人都……形销骨立……”

    冰凉柔软的指尖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点了点,随后又轻抚着他深陷的眼窝,满是疼惜之意。

    “等到过些年朱熹将其发扬光大,再号召天下女子缠足……哦,还有那该死的文官辖制武官,该死的从军刺面……”

    她的吻渐渐落在了他的面颊上,正好是刺青所在的地方,轻柔,却有着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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