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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瑗望望赵桓又望望太子殿下,渐渐从纷乱芜杂的事务中捋了一条线出来。赵桓想要收权,这是肯定的。但赵桓本身又没那么大的本事收权,所以他才决定假借她的手,将她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共同推波助澜。
真是有些意外呢。
她想要文武平权,而赵桓想要收权,可算是撞到一处去了……
赵瑗慢慢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在离去之前,臣妹斗胆,想见一见西夏王。”
赵桓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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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王终究是王族,虽然身为俘虏,可还是有一定优待的。
譬如,他现如今就被三王爷客客气气地地请到王府上“做客”,每日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还有诗书礼乐的熏陶,真真是养尊处优得很。
赵瑗自出了福宁宫,便一路往三王爷府上去了。太子殿下自告奋勇地贡献出了自己的车驾,说是要好好陪伴姑姑。赵瑗瞧出他有心事,便点头默许。果然在路上,太子殿下犹犹豫豫地同她开口了:
“姑姑,您悄悄将我送到古北口去,好么?我不愿去西北。”
赵瑗闻言,眸色一冷:“你老实说与我听,官家贸然图谋东北,可是你这孩子撺掇的?”
太子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果然。
她就说赵桓怎么会无缘无故地……
“可是我恨!”太子紧紧攥着拳头,眼眶儿渐渐红了,“姑姑,你晓得我母后是如何仙去的?你可知道……此仇不报,孤枉为人子!”他咬牙切齿地说着,隐隐透出几分狠戾来。
赵瑗一愣,而后低低叹了口气。
是的呢,朱皇后以牲醴献金太庙……
死前,除服,受尽羞辱。
“姑姑,你晓得么,我生平最最敬佩的便是你。”太子渐渐放缓了声调,垂下头,看不清表情,“敬佩姑姑你一手扶起了大宋破碎的天,将大宋子民庇佑在羽翼之下。姑姑,我一直想着,要做个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赵瑗心头一紧。
“姑姑放心。”太子的声音渐渐有些低沉,不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莽撞少年,反倒像是看尽了世间荣华的耄耋老者,“我会保你一世荣宠,更会保姑父一脉,万世福泽。”
赵瑗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皇家,这便是皇家!
不过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便已经这般懂得帝王心术,懂得收拢打压,懂得什么该捧、什么该偏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真真不愧是太子。
她静静地看了太子片刻,才低声问道:“你要什么?”
眼前的绯衣少年渐渐笑了,抬起头,眼中一片醇和温良:“恕侄儿驽钝,姑姑说的话,侄儿一句都听懂。不过么——”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颇有几分抑扬顿挫的味道,“身为太子,孤想要的,自然是坐稳这江山。”
身为太子,孤想要的,自然是坐稳这江山。
赵瑗略略思忖片刻,懂了。
“姑姑。”太子忽然掀开车帘,指着外间熙熙攘攘的街道,冲赵瑗微微笑道,“姑姑您瞧,这里便是东华门。要知道,一朝中举,金殿传胪,跨过东华门的一刻——”
他极认真地看着赵瑗,说道:“孤素来是尊重读书人的。”
身为太子,尊重读书人,那是礼贤下士。
身为皇侄,大打亲情牌,那是……极端的聪明。
赵瑗忽然有些怀疑,这位太子是否经历的什么奇遇,才会变得这般厉害。不过,想到他九岁便被废去太子之位,不久又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失去了母亲,再然后又经历了一场国破家亡,尝尽人情冷暖……想必这孩子,也是被逼着长大的罢?
她弯下腰,附在太子耳旁,柔声说道:“姑姑晓得了。”
太子车驾在这汴梁城中,自然是毫无阻拦的。
不多时,赵瑗便在太子的陪同下来到了赵楷府上。这两日她一直呆在宫里,不曾有机会见见自家三哥,此番倒是个叙旧的好时机。想必方才赵桓已经快马加鞭地命人通知了王府,赵楷居然摆了一道茶宴,宴请公主与太子,顺带也宴请那位“做客”的西夏王。
赵瑗统共只同西夏王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他手下那位骁勇善战曾经无数次试图夺走河套平原的那几位将军,死了。
第二句,若是不想被愤怒烧红了眼的种将军惦记,就好好在汴梁呆着,别想些有的没的。
第三句,她会让他治下的百姓过得很好,顺带认祖归宗,不必忧心。
头两句倒还罢了,最后一句却令西夏王直直红了眼。认祖归宗,天下谁不知道她赵瑗在燕云十六州玩过这一手!这下子所有人都认同了自个儿的身份,都安安心心地在汴梁治下过自己的小日子,西夏……西夏……不只是从地图上抹去了,也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了。
赵瑗安安静静地坐着饮茶,不再理会西夏王的一脸悲愤,反倒偏头望了太子一眼。太子正喃喃重复着她方才说过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嬛嬛,试试这个。”赵楷坏笑着推过一只白瓷盏,盏中澄澈的色泽令人瞧了很是心动。
赵瑗颇有些头疼地掐掐眉心,问他:“这又是什么味儿的?”
赵楷一本正经地说道:“唐味儿的。”
唐味儿的?是指用前朝的方式煮茶?阿弥陀佛,谁不知道唐代的茶汤基本都会放盐和胡椒!
赵瑗表情抽搐地接过茶盏,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推脱,随后又听见赵楷说道:“现如今可真是要了命了,春夏之交一过,立刻便又是黄河汛期,唉……”
黄河汛期?
赵瑗眼珠子转了两转,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她微微侧头,望着喃喃自语的绯衣太子,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可欲永绝黄河水患?”
太子尚未答话,赵楷却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望着赵瑗,语气有些结结巴巴:“嬛嬛你……唔,来人,先请西夏贵客去房里歇息。嬛嬛,你有法子?”
“是。”
赵瑗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答道:“臣妹确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可永绝黄河水患。”
这回非但是赵楷,连太子也霍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赵瑗,生怕漏掉了半个字句。
老天!
黄河水患困扰了多少个千年,又耗干了多少人的心血!若是赵瑗有法子永绝黄河水患,定然是千古一大功,福泽绵延子孙的天大好事!
只是……能成么?
第110章 黄河水清,天下安宁
赵楷连同太子赵谌,俱齐齐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赵瑗,生怕她说出半个不字。
赵瑗轻笑着摇头,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扣着杯盏,声音抑扬顿挫,语调微微上扬:“我几时诓过你们了?嗯?”最后一个“嗯”字,直直将笑意带到了眉梢,柔和得直教人心尖儿都化了。
赵楷望了太子一眼,说道:“此事重大,半点马虎不得。”
“是呢,我也知道此事重大。”赵瑗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杯盏,声音愈发悠远绵长,“若是此事成了,当时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天大好事,不亚于泰山封禅。阿谌,”她微微侧过头,望了太子一眼,目光愈发柔和起来,“你是太子,你说,这件事情,应当由谁去做才好?”
太子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是的,他是太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这件功劳利用得好了,便是君权神授、万民敬仰;若是利用得不好……
“可姑姑,您为何不试图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威名?”
赵瑗笑了,笑得极淡极淡,如同春日和风一般轻柔,却又令人平白生出几分惬意来。
“若是我说,是因为你未来的姑父,你信么?”她歪着头,目光在王爷与太子之间逡巡了一回又一回,“若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足以威慑四海,我夫君那一点点微末的萤烛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太子愣住了。
赵楷也愣住了。
是为了……种将军吗?
“如此说来,嬛嬛是有十足的把握?”赵楷试探着问道。
赵瑗细细想了片刻,点点头,“唔”了一声:“不足十成,大约九成九罢。”
赵楷哑然。九成九与十成之间有区别么?有区别么!
“阿谌。”赵瑗抬手拂了拂太子的衣角,目光愈发柔和起来,“姑母不欲令你为难,也不欲令皇兄为难。这件事情,你需得回去同皇兄议议,功劳加在谁的头上,才是最最恰当的权衡。姑母素来知晓,皇室中人,不可轻易感情用事。”
太子垂下头:“是。”
赵瑗揉了揉他的衣袖,语调继续放柔:“这只是个开始。阿谌,你是大宋的储君,必须稳稳当当地走上九五之颠。这是你父皇的希冀,想必也是先后的希冀。姑母当着你三叔的面,将这事一一摊开了同你讲,无论你姑父有多大的功劳,必须是‘萤烛之光不可同日月争辉’,懂么?”
古往今来,有多少厉害的将军,都是因为功高震主被杀。
她需得将赵谌捧得更高,让他如同烈日一般夺目耀眼,才能掩过种沂眼下的天大军功。而且不仅仅是眼下的,还有未来的。
她的将军是苍穹中翱翔的鹰,断不能被君权折断了翅膀。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捧起一轮耀眼的红日,遮掩住雄鹰的光芒。
太子渐渐抬起头,望着她,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少年特有的狂热。
“我要彻底剿灭金国。”
“好。”
“我要天下归心万民臣服。”
“好。”
“我要威加四海鞭策宇内,我要令大宋再现煌煌盛世,我要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帝王!”
“……好。”
太子渐渐笑了,眼中的几分狂热也渐渐隐退了下去,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姑姑,若不是至今尚未成婚,孤很想同未来的表妹结个娃娃亲,让她做孤一辈子的皇后。”
赵瑗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目光也愈发柔和起来:“莫要再说昏话,就算不结亲,姑母和姑父,也会替你守着大宋的国门,任谁也不敢进犯。”
两人一来二往说了许多话,一旁的赵楷已经脸色差得不能再差。许多话他是听不得、也是不乐意去听的,但一个是他最最疼爱的妹妹,另一个是未来的官家,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幸亏他已经把王妃世子都一股脑儿打包到了赵瑗的封邑里,没搅合进这场乱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子稍稍退后几步,说道:“即是如此,孤便回福宁宫同父皇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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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积淤,天下大患。
这件事情不使鬼神之力,是断然解决不了的。
所以赵瑗很可。耻地又装神弄鬼了。
此事首先是太子上奏,说自己夜里被太。祖托梦,找到了治水之法;然后赵楷顺水推舟,让司掌天文卜算的属官推了个黄道吉日;再是太子殿下亲自托了一叶扁舟,在这黄道吉日上头,绑了个奇怪的布帛上船。
船上统共只有两个人,太子赵谌,以及时常神出鬼没的柔福帝姬赵瑗。
黄河岸边,则浩浩荡荡地站着一大群人,有王公贵族也有达官显贵,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平民。
永绝黄河水患呢,这事儿着实太诱。惑人了。
赵桓赵谌丝毫不怀疑赵瑗所谓“九成九”的说法。在他们看来,柔福帝姬说能办成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一件失算。
所以赵瑗心里压力很大。
小船慢悠悠地划到了黄河水心,又慢悠悠地上下颠簸。太子脸色有些白,却死死地盯着赵瑗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赵瑗必定会做成这件事情,为了她亲爱的未婚夫。
赵瑗慢慢挪到船边,伸手试了试水,微微点头。水很浑浊,温度也有些冰凉,指尖甚至有细微的泥沙撞击的触感。她尝试了一下,慢慢握了一些细微的泥沙,默念将它们送到空间里。不过转瞬之间,她手心周围的黄河浊水,便已经清了一大片。
赵谌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想到他们正处在黄河的正中央,又硬生生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