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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想一想,也会让我难过得……难过得想要拔刀杀人。”
“我不想让你在朝堂中难以立足,不想让你成为刀笔吏的靶子,不想让你……”
“我真的、舍不得。”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痛苦。
越在乎,也就越痛苦。
等到痛苦得无可自拔,等到那人的每一点每一滴都能够牵动她的神经,便已经沦陷到了极处。
她感觉到他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拥进怀中,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别怕。”
“将一切,都交给我。”
第117章 风云际会〔一〕
赵瑗静静地在他怀里立了片刻,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愈加浓厚起来。她托起他的一只手掌,郑重地将白玉印章放在他的手心上,轻轻说了声好。
种沂却没有接。
他抱着她摇了摇头,又将白玉印章放回了她的衣袖里,压低了声音说道:“眼下我还不能拿。”
她微微愣了一下,瞬间便明白过来。太子私下递给她印章,为的是让这件事情在她眼前过个明路,印章还是得让太子亲自交给他才行。不然,便是乱了分寸。
“奇怪……”
她喃喃自语,“我方才想到,太子竟然带了印鉴过来。想必你的朝服、绶带、甚至一些乱七八糟的赏赐,也会一并带过来。可他为什么……”
“你多虑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而后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太子只不过带了一枚印鉴,竟然被你胡思乱想出了这许多枝节。如果真的连朝服绶带象牙芴都一并由太子送到朔州,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有人不想让我去汴梁。”
他说着说着,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怎么可能?这也委实太过荒谬。”
莫说他是大宋一等一的戍边守将,就算一个寻常的武官,要接受天子封赏,也断然没有不让回京的道理。
“但愿是我多虑。”赵瑗幽幽叹了口气。
两人又在树荫下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到了驿馆歇息。由于朔州人多口杂的缘故,他们必须住得远远的,等到种沂正式将她娶过门,才能歇在一处。她等他走远了,才顺手揪了一个人过来问:“太子呢?”
“太子殿下宿在州府大人府中。”
赵瑗点点头,握着白玉印章,重新回到了州府大人的府邸上。由于被太子临时征用的缘故,州府大人的家眷被迫挤在一处小小的西跨院里,不时传来几声抱怨。她一路揪问了几个人,得知太子就住在东院,便一路奔了过去,将那枚印章还给了太子。
太子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品着香茗,见赵瑗过来,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姑姑坐罢。”
赵瑗依言坐下,看着太子慢慢把玩那枚印章,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浓厚起来。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蒙古人那里,你有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太子哑然失笑,“自然是要等新任侯爷接管了一万三千户封邑之后,再由侯爷镇守三军,同蒙古人交涉。唔,孤还带了些残金俘虏过来,但愿到时能有些用处。”
赵瑗心头一跳:“这么快?”
“并不快呢。”太子摇摇头,说道,“孤这回来朔州,是带齐了全套的王侯仪仗,只等父皇明旨一到朔州,立刻祭天封侯。父皇在宫中被人使了绊子,眼下正烦心着呢,连带着几位王叔也跟着睡不好觉。孤躲到这朔州来,倒是落得清闲。”
他嘴角一瞥,轻笑两声,神色竟是与常人不符的成熟。
“姑姑莫要嫌此事仓促,实在是军国大事,半点拖延不得。父皇已经决定整治东西二府,皇祖父又不管事,九皇叔也被远远地发落到了洛阳。孤瞧着,若是种将军镇不住大宋的北大门,父皇也是要雷霆大怒的。”
赵瑗听他慢慢把话说完,思维已经近乎停滞。她瞅着太子,干巴巴地说道:“新侯不入京?”
“等北疆平定之后,再入京复旨谢恩。”太子如是说。
她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想起方才自己与种沂在树荫下的对话,忍不住感觉到背心一寒。
汴梁肯定是变天了,否则赵桓不会让太子来朔州,还千方百计阻止新侯入京复旨。
她想起当日赵楷执意要将王妃和世子送到燕州,想起月前赵桓在福宁宫中对她说过的话,又想起太子小小年纪却是出乎意料的成熟,还有那道“废除黜面、拔擢武将”的旨意……
“姑姑。”太子站起身来,朝她远远一揖,“您一定会站在父皇这边,对么?”
赵瑗机械的点点头,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太子又说了什么,脑中纷繁芜杂地生起了许多念头,每一个都令人感觉到棘手。她机械地同太子道了别,又机械地回到驿馆里歇下,只觉得脑仁儿钝钝地疼,恨不得将烦心的事情一把火儿都烧了才好。
次日一大早,她还没起身,就已经听见外头吵吵嚷嚷。隔着门窗唤了个小厮过来问,却是太子下令,命种将军好生斋戒焚香,修身养性一个月之后,便行封侯大典。
她的担心终于应验了。
流言蜚语充斥了整个朔州,甚至朝别的州府大肆蔓延。有说新侯年轻孟。浪的,有说官家荣宠非常的,也有担心将军在西北拥兵自重的。一时间整个朔州人人自危,连带着空气也开始紧张起来。
官家特使送往朔州的旨意上明明白白写着:封种氏子沂为云中侯,邑一万三千户,半点做不得假。
她在驿馆里足足躺了三天,让纷繁的心绪渐渐宁和了些,才重新沐浴更衣,去找太子。
太子拒不见客,说是要陪种将军一同修身养性。
赵瑗心中焦急,当下就从驻守朔州的西军当中点了两个会蒙古话的亲卫,与她一同前往蒙古大草原。西军众将士早就将她当成了少夫人看待,她的吩咐,自然无一不从。
临走前,她特意给种沂留下了一封书信,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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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蒙古,还没有养成后世嚣张跋扈的性子,就连后世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也还没有出世。蒙古部现如今的首领,叫合不勒,孛儿只斤·合不勒。真要推算起来,他应该是成吉思汗的父辈或是祖父辈。
合不勒虽然比不上铁木真,却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当年完颜宗弼南下攻宋,曾经分出一支金兵深入蒙古境内,被合不勒硬打了回来。紧接着金国灭了辽宋二国之后,又开始打蒙古的主意,但依旧动不了合不勒,反倒屡次被打了个灰头土脸。金帝无可奈何,只得承认蒙古立国,又承认了合不勒的地位。
原本大宋与蒙古国并不交界,但不久前宋军先灭西夏、再吞金国,还把苟延残喘的西辽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立时就引起了蒙古国的注意。合不勒没有铁木真统一蒙古诸部的野心,也没有铁木真的强大战力,只是单纯作为蒙古诸部最厉害的一个大汗而存在。为了自己的部落不受侵袭,他特意选择太子扫平金国的契机,与太子沟通了好几回。
赵瑗知道,蒙古国之所以如此强悍,有两个必不可少的条件:一是铁木真,二是强大的邻国。当初铁木真就是借口金国欺压了他的先人,才聚集了手下将领,一统蒙古,铁蹄南下。如今金国覆灭,大宋已经变成了蒙古诸部的头号威胁,如何在其中取得微妙的平衡,着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好在现如今蒙古诸部依旧是一盘散沙,诸汗各自为政。
她在蒙古大草原上乱转了半个多月,除了碰上一些逐水草而聚的牧民、无所事事的蒙古亲王之外,再没有听见什么特别的消息。她也曾听见蒙古人谈论大宋,言语间充满了对“南人”的蔑视,说他们软绵绵的只能呆在一处地方,哪里像蒙古人一样四处为家。那两个临时找来的翻译听了有些生气,赵瑗却很是高兴。
就让他们蔑视南人,认为南方一无是处才好呢。
若是蒙古人开始向往起南方的丰饶,大宋平安富足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在草原上兜兜转转,居然碰上了合不勒派往大宋的特使。
本着不跟白不跟的原则,赵瑗立刻吩咐那两位临时来的翻译回转,自己仗着有空间傍身,悄无声息地跟在蒙古特使身后。他们说的都是蒙古话,赵瑗听不太懂,只能一笔笔地用谐音硬记下来,等回到朔州之后,再另外找人翻译。
蒙古人的脚程极快,从大草原出发,十来天就跨越了两国边境,由太子派来的使者带领着前往朔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到达朔州的那一日,恰好就是种沂封侯的那一天。
这种紧要的事情,赵瑗自然可能错过。她怀揣着厚厚一摞记录了谐音蒙古文字的纸张,甩开身后慢腾腾的两国使者,一路换马,昼夜不停地往朔州赶去。
更巧的是,苍云骑恰好从漠北归来,就驻扎在朔州边上,随时等候太子殿下驾临。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赵瑗真是打死也不相信。
第118章 风云际会(二)
太史局推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今日晴空万里无云,连一丝风也没有,旌旗在大路上一字排开,配上两排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士,总令人心里生出几分畏惧的念头。太子一身绯衣,高高坐在台上,右手支颐,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势头——可惜一张脸委实太过生嫩,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赵瑗坐在太子下首,无可争议地穿了紫衣。
一旁凑热闹的达官贵人们倒是不拘泥于绯、紫二色,淡粉鹅黄宝蓝翠绿什么的都有,也不觉得盛夏炎热,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等待正主的到来。
据说今日受封的,是大宋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万户侯,位极人臣,无限荣宠。
两列整齐的侍卫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将军,从远处一路疾驰而来。太子缓缓站起身,招招手,命人备齐了印鉴绶带峨冠服舆,亲自捧着一卷黄帛等候。早在太子起身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人便齐刷刷跪下了,连带着赵瑗一起。
赵瑗低垂着头,盯着整齐的青石地板发呆。这场仪式相当重要,她决计不会做出砸场子的事情来。反正不过跪上小半个时辰,听太子念一篇晦涩难懂的文字,然后等新任侯爷接旨更衣,再叩谢官家恩典,这场仪式就算是完了。
她维持低头的姿势不变,悄悄朝下方瞟了一眼,果然瞧见那两位熟悉的蒙古使节也在。与平常人不同,蒙古使节对大宋的圣旨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一面叽里咕噜地低声说着什么,一面对身边的桌椅草木指指点点,似乎对每一件东西都感到很新奇。
她微微皱了皱眉,收敛了目光,专心致志地听太子念诵圣旨。
赵瑗记得,太子初来朔州的时候就说过,要和蒙古人缔结一个什么契约。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却一点也不清楚。看今日的阵仗,太子应该是有备而来,要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简单。
她飞快地抬头望了新任侯爷一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大约是这一个月的焚香沐浴斋戒终于起了效果,这位将军身上的肃杀之气已经淡褪了不少,隐隐显出几分冷冽的味道来。他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念着什么,与太子一问一答,似乎是定不负官家厚望之类的话。赵瑗听了片刻,觉得有些乏味,便没有再听下去,而是专心致志地思考着接下来的戏码。
从蒙古带回来的那摞音译文书,她已经临时找了个翻译过来,磕磕巴巴地译过了。虽然她不懂蒙文,记录的东西也乱七八糟,但好歹从里头归纳出了两条极其重要的信息:第一,合不勒很讨厌金国,所以敌人的敌人可以作为朋友;第二,蒙古人暂时没有生出“南下”的念头。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摸不透太子的心意了。
太子与他的父皇不同,对局势有着更加清晰的认知,也比赵桓更懂得造势。眼下她基本可以肯定,封侯与犒赏三军的具体细节,都是这位太子一手操办出来的,为的就是在大宋的北边插一支利剑,让外族永远不敢生起进犯的念头。
赵桓不敢这么做,而且东府相公们也绝不会容许官家这么做。
不过晃神的工夫,封侯大典已经完成。太子携着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