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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势开始走下坡路。
浅川6岁左右的时候,幕府进行了一系列成效不太显著的改革,这些小村庄的农民虽不懂得这些国家大事,但也渐渐感到了一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平民对于时局的变化其实有种本能的敏锐,他们只是无力去躲,便只有抱着头,蹲下身来承受苦难的降临。
那个时候的浅川,不过一个总角稚子,便显现出了超凡的洞察力和判断力。
从大人们的言谈中,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乱世的到来。
每一次他在插满水稻的田里弓着身体,恭候尊贵的武士大人趾高气扬地从田埂上走过时,在木屐踢踏起的漫天尘土里屏住呼吸,听着他们腰间的太刀和短刀相撞,
哐啷作响,他便告诉自己,属于他的时代很快便会到来。
唯一有机会超越阶级的时期,便是乱世。
一场全国规模的战争,意味着一次大洗牌,阶级的重分划,利益的重分配。几乎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浅川,当然不会知道这么深奥的道理,他只是牢牢地记住了戏词里常唱的那一句——乱世出英雄。
耽□行□天□下
而一个英雄往往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即使不够威风,也起码要有点文化水准。那个时候统治者刚刚允许平民拥有名字不久,大家图省事,一般一个村子坐落在哪里,便以那个地方的标志性事物作为姓,例如住在河边的就叫“河内”,住在松林边的就叫“松下”等等;这人在家里排行第几,就作为名,所以那个时候的“大郎”、“次郎”等十分泛滥。
显然,浅川羽运气不错,前田村位于一条名为“浅川”的小河边,于是这个村子的人都姓浅川;起码听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
由于浅川是孤儿,大家都叫他阿一,不过他本人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满意,觉得太简单,便在某天守在路边的茶屋里,以一串丸子的代价让一个落魄的野武士给他起了个比较有文化水平的名字。
那个野武士有感于此子小小年纪便显出了不凡的气度,用吃剩的丸子的竹签在地上写了个“翼”字,以取“助其腾飞”之意。可惜那时候浅川文化程度不够高,觉得这个字太复杂,不会认,干脆就只取了上半部分,但不管怎么说,比浅川一这个名字还是要好很多。
浅川16岁之前,除了每天拿着把木剑到处挑人外,很少主动干过农活。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嫌弃了,运气比较好的是,他有个先天优势——皮相生得不错。小小年纪便有小女孩偷偷递手绢,寺庙里便经常找他去当个XX童子什么的。
总的来说大家对于长得不错的人总是有着不自觉的纵容,所以浅川虽然在前田村口碑不算好,皆称其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但大家对他都还算亲切,责怪之中更多的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16岁那年夏天,浅川坐在村口的池塘边,怀中抱着他的木剑,面前是连天接日的绿油油的荷叶。他一会儿看看荷叶,一会儿看看天空,突然感到无比的寂寞和苍凉。
他已经是个挺拔的少年了,双手充满了力量,村里已经无人是他对手,可是却从没有人真正理解过他的梦想。大家把那当成是孩童的游戏,一厢情愿地相信他到了恰当的年龄便会结婚生子,然后把后半生贡献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夕阳渐渐沉下去的时候,村民们干完农活归来,远远地从荷塘的另一边走过,吆喝着喊他,“阿一,今天又挑了谁啊?”接着便是一片善意的哄笑。
浅川眯着眼看了看对面的人群,懒得开口,于是又把视线移向天空。夏日的傍晚,天空被夕阳烧得通红,仿佛他那颗快要燃烧起来的心。
对面的人看他没有答话的意思,笑了一阵儿也就渐渐走远。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瞬间,浅川做了一个决定。他突然站起来,对着已经走得相当远的人群喊道,“一直以来——谢谢了,我要走了——大家保重——”
等到众人听到隐约的声音想转过来确认的时候,只看到了浅川远远跑开的身影,纵身飞奔,宛如开始展翅的雄鹰。
从那以后,前田村的人便再也没有见过浅川羽,或许见过,只是彼时的他们,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低垂着眼,再也认不出这个清楚的知道他们每一家饭菜的味道的少年了。
浅川奔回寄宿的寺庙,简单地收拾好包袱,留下了道别信,便带着不算多的干粮和钱财上了路。他认准方向,一心一意往京都走去,宛如朝圣。
然而事实上,等到一个月后穷途末路,他也没能摸清楚京都的城门朝哪个方向开。他出走的时候是盛夏,现在已经是初秋了,衣服开始显得单薄,风灌进来,幽幽地凉。
路过一片田地时找老农要了点井水喝,不是解渴,是充饥。跟老农打听到现在的位置居然离江户不远时,浅川一直坚定的心,终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绝望。将木剑用作拐杖,他凭本能向前移动,意识已然陷入半游离状态。
奄奄一息,是对他现在的状况再恰当不过的形容。
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英雄在他落魄的时候,总会有美人来相救,然后此美人多半会成为此英雄一生的劫数。
只是此经验在应验到浅川身上时,美人的性别和年龄稍稍出了一点偏差。他的“劫”名为冲田总司,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总司”,叫“宗次郎”,11岁的小少年,有一双盛满了整个银河的光辉的眼睛。
那天当浅川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价值的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木剑可不是像你这么用的。”
浅川懒懒地一掀眼皮,便看到了冲田那张清秀的脸蛋。若不是从对方声音判断,他差点要以为这是个小女孩。
见浅川不答话,冲田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是武士的话,就该爱惜自己的剑。”
浅川毕竟也是年轻气盛,被这样教训了,当然要反驳,虽然声音有气无力,缺乏气势,“武士也是要吃饭的。”
冲田愣了一下,眼睛里反倒显出关切,“你很饿吗?”
浅川翻了翻白眼算是作答。
于是冲田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儿,拿出了一块饼,“给你吧,是我姐烤的,还热着呢。”
他的眼睛里有着清澈的善意,纤尘不染。
浅川直直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低声道了谢,接过饼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后来的浅川,曾经无数次的悔恨,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那个样子,当初是无论如何也该敲诈他一顿肉的。起码不会在后来整理回忆的时候,恍如隔世般地想到,后来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感情,契机不过是一块噎死人的烧饼。
不过当时的浅川,被那块烧饼噎得说不出话来,不得不压着冲田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神奇的是,对方居然立刻会意,拔腿便向最近的溪边跑去,不一会儿便用荷叶盛了一捧水回来
将水猛地灌下,浅川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半是自嘲地叹道,“这块烧饼,我肯定终身难忘。”
冲田反倒心有余悸地瞪着他,“哪有你这样的吃法的,幸亏我跑得快,不然以后我姐的烧饼哪里还有人敢吃?”
浅川顿时无语。半天才迟疑着说道,“话说,你关心的重点,错了吧?你姐烧饼的名誉比我的命重要?”
冲田眨巴了一下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道,“啊,是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命赔在我姐的烧饼上太不值了。”
浅川黑线地看着他,明智地转移话题,“我叫浅川羽,今天你救了我,今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发话。”
冲田眼睛一亮,“我姓冲田,你叫我宗次郎就可以了,看你带着木剑,你很厉害吗?如果真的想报答的话就跟我比一场吧。”
以“救命之恩”来衡量,这个要求其实十分简单,或者说冲田根本没把这“一饭之恩”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切磋一下罢了。因为他刚刚开始学剑不久,热情十分高涨。
浅川也很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那个时候武士之间要切磋程序十分复杂,二人虽都不是武士,但对于比试上,还是想要正式一些。于是二人便来到了冲田所在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试卫馆。
馆门口有一作仆役装扮的人,正在仔细地擦拭大门,见到冲田回来,便扬起手中的抹布打招呼,“哟,宗次郎,回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门还有哪儿不干净?”
冲田仿佛早就习惯了他的问题,一边随口答道,“干净了干净了~”一边有些急切地问道,“阿源,小胜在吗?”(注:近藤勇原名宫川胜五郎,此为大家的爱称。)
那人也习以为常地答道,“少师傅被阿光小姐拉出门去了。听说你又偷了阿光小姐的烧饼?刚才她可是在厨房发了好大的火呢。”
冲田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成功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嘛,不要紧。我想找小胜给我当裁判呐~”
被唤作“阿源”的人显然已是司空见惯,笑着问道,“怎么,这次又找到了什么样的对手?”
冲田一指跟在后面的浅川,“就是他,看起来蛮厉害的吧?”
其实浅川根本不算系统地学习过什么流派的剑术,只是他天分高,在多年的实战中不断地摸索,养成了一种凌厉的气势,看上去就给人“此人有两把刷子”的感觉。
阿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浅川,才一脸和善地说道,“在下井上源三郎,宗次郎给你添麻烦了。”
浅川无所谓地摆摆手,“他救了我,这是应该的。”
井上似乎想要发问,但还是没说什么,把抹布往后随手一扔,转身带二人进了道场。
而浅川在他身后直直地盯着那块以极其精准的抛物线落入盆中的,心里大叹“高手啊高手”,当即觉得这道场内真是卧虎藏龙,神情也立刻变得肃穆起来,紧紧跟上井上入了道场。
换好护具,浅川和冲田摆好了架势,开始比试,而井上便跪坐在一旁充当裁判。
浅川的剑术属于实战型,当然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实际上他的实力都是平时去到处挑人练出来的,虽然有点蛮干,经常会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让他的反应力和突击力都有了相当的水平。
比较有趣的是,冲田所在的“天然理心流”也是强调实战,说白了跟浅川的调子差不多,大家都是草莽出身,剑道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干架,犀利而狠辣,突刺斩击,奋不顾身。
既然现在双方都是攻击型的选手,那分起胜负来就相当快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浅川向前突刺的木剑突然向右侧击,打偏了冲田的剑后又借力弹回,劈到了他的侧脸。
井上立刻宣布比试结束,浅川获胜。双方面对面跪坐下来,取下面罩开始对刚才的比试进行反省。冲田努力撑着表情,一张小脸却僵硬得很,显然很是委屈。看他别扭的样子,浅川有点想笑,但顾及他自尊,只得苦苦忍耐。
冲田看到浅川扭曲的神色,越发愤愤,终于忍不住圆睁了一双眼睛,不服地说,“我本来也是要用那招的,只不过你力气比较大而已!”
正当浅川准备说话时,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眉眼开阔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进场馆,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面目十分俊秀的男子。
那个青年先是赏了冲田后脑勺一个锅贴,“又去挑事,输了就要认。”然后才面对着浅川,笑容闪亮,“我是这里的少馆主近藤勇,”又指着身后的俊秀男子,“这是土方。宗次郎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打得还痛快吧?”说完又仿佛有些调皮地眨了眨单眼。
他的一连串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将庭院里的阳光瞬间带入,让人忍不住就会跟着他舒展了眉眼。
浅川也弯起了嘴角,“浅川羽,请多指教。打得很痛快。”然后又看向冲田,眼睛里满是促狭,“冲田姐姐的烧饼真是十分神奇,我才吃了一块便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哟?阿光的烧饼还有这种功效,难怪觉得自己最近力气大了,原来是吃多了阿光的烧饼~”近藤大笑出声,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冷风刮过,全场皆寂。
冷场三秒后,一直跟在近藤身后默不做声的土方才一脚踢上近藤的小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淡淡地说道,“那烧饼不要多吃,脑子会坏掉的。”
看着这两人的表现,浅川表情有点无语,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旁的井上立刻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之前浅川君刚才提到宗次郎有恩于你,冒昧问一句,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浅川的脸色变得十分感慨,“为了成为武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