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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严刹分离有三个月又十三天,不知那人现在可好,不知那人是否已经在来接他的路上了。短短三个月,那人还没有完全夺取天下吧。娘的笑声传来,有人在敬娘酒,太师为娘挡下了。在太师替娘喝了那杯酒后,娘的眼里是甜蜜是娇羞。
很多年前的那曲没有编完的「福姻舞」渐渐清晰了起来。月琼的眼里是娘和爹的喜悦与幸福,耳边不再是觥筹交错的喧闹声,而是一个个音符、一个个鼓点。在他废了一条手,无法再肆意地跳舞后,鼓点成了他喜欢的配乐。
闭上眼睛,把那种幸福的感觉融入到鼓点中,月琼抿上杯中的美酒。良宵美酒、洞房花烛、新嫁娘的娇羞与紧张、新郎官的喜悦与期盼……那双绿色的眸子、红色的喜烛、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臂、共同喝下的交杯酒……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喧闹声安静了下来;今晚成亲的两对新人怔怔地看向某一个闭着眼睛站在凳子上的人;洪喜洪泰、叶良汀洲放下了筷子,瞪大了眼;徐离骁骞玩世不恭的神色变得正经了;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那个在无声中起舞的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哆咚,咚咚咚……脚尖踩在凳子上,月琼旁若无人地飞舞了起来,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沉浸在自己的舞中,陶醉在成亲的喜悦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哆咚,咚咚咚……
张嬛玉捂住了嘴,眼泪涌出,幽儿的舞,幽儿举世无双的舞……她以为她再也看不到了……古必之手里的佛珠掉了,幽儿的舞,幽儿能捕获人心的舞……他以为失了一条手臂的幽儿再也不能舞了……叶良汀洲激动地咬着唇无声哭泣,少爷的舞,少爷让人的心都会跟着飞起来的舞……他们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少爷再飞起来了……
咚咚咚咚,咚嗒嗒;咚咚咚咚,咚嗒嗒……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了从天际传来的鼓声,他们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个仿佛从天上落下的仙子,把神宫的仙舞带给了他们,赐予他们最美的祝福。好似还有一双眼似的,月琼在凳子上旋转,脚尖转得飞快,然后他飞了下来,足尖点在地上。不能动的右臂突然有了些力量,它缓缓地伸展,手指做出一个花式,那花好似浸了蜜般,吹进了每个人的心窝里,甜蜜幸福。
月琼……月琼……耳边是一人粗嘎的呼唤。大红的袍子映红了他的眼,那人逼着他与他成亲不许他拒绝。就是在那个他被强暴的夜晚,那人也是一遍遍地喊他「月琼」。其实,不能算强暴。那晚,那人笨拙地亲吻他,抚摸他,笨拙地想要进入他,在发现轻易的碰触都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后,那人先是懊恼,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喊着「月琼」。接下来,那人的笨拙让两人都痛苦不堪,那人的失去控制更是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打心底里认为是那人强暴了他,是那人强逼了他,男子怎能喜欢男子,男子怎能与男子做那种事!
那人是何时变的?何时变得易暴易怒?何时又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那双眼会偶尔透出那人的心思。好像是他被伤了手臂之后吧。把他救回来的那晚,那人在他的床边如野兽股不停低吼。然后在不久之后的那个雨夜,那人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很温柔地要了他。那一晚,那人在雨中淋了一夜。第二天,他失宠了,从此成了那人最不得宠的公子。
洪喜洪泰、桦灼安宝、行公公魏公公、严萍严墨、严牟严壮……松苑、林苑、凤丹、孩子、前府、后府……那人在他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想那人快快给他一笔银子放他出府,能让他回京城找娘。那人总不许他隐瞒,可那人还不是瞒了他这么多事?何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算是见识到了。那人逼他签了一纸契约,若他违反就送走小妖。哈哈,现在他不怕了。小妖不是投错胎的妖怪,小妖是……他与「他」的亲生骨肉。
睁开眼睛,月琼的舞突然停了。急喘地瞪着前方,他猛然回身,不远处一个如小山般壮硕的男子站在那里,绿色的眸子幽暗深沉。
月琼的大眼瞪大,他咽了咽唾沫,脚步不听使唤地向前走,走着走着,竟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扑到对方怀里的那一瞬间,他低低地唤道:「严刹……」原来,他也会如此思念一个男子。
抱紧第二次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严刹的绿眸闪过光亮。双手扣住对方的腰,他粗声问:「你的卧房在哪里?」
左手环住严刹的脖子,月琼埋在他怀里说:「朝东走。」然后他被抱起来了。朝成亲的两对新人颔首,又微微行了一个礼,严刹横抱起月琼大步朝东走去。月亮躲进了云层,因为待会儿会有让它脸红的事发生。
「这个严刹,也不说矜持点。」古必之责怪。
「他那么急着带幽儿去做什么?」还未经人事的张嬛玉好奇兼不满。
「啊……琼琼不是说不喜欢严刹吗?骗人!」徐离骁骞很幽怨说,他好像喜欢上琼琼了。
「小别胜新婚,让他们去吧。」李章前很高兴。
「三个月就来接人了,我看严刹这小子还不错。」徐离沧浪点点头,终于有人肯定了严刹。
屋内,等不及到床上就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深吻着,彼此抚摸着。汗湿的身子浸满了彼此的味道,空寂了三个月的心被侵入他体内的巨物填满了。原来,男子也是会喜欢上男子的啊。不再觉得那天赋异禀的东西让他吃不消,月琼在严刹的身下尽情地喊出他的欢愉。他似乎,喜欢上严刹了。
「月琼。」
「啊!唔……」
「月琼。」
「严刹,嗯啊……」
「月琼。」
为何以前他都没有听出这人喊他时透出的渴望?睁开迷离的双眼,月琼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严刹的嘴,多日未刮的胡子扎疼了他,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心尖发颤地小声说:「严刹……我,喜欢……」
抽动的人有瞬间的停顿,当他明白了这人说出的意思后,他粗吼一声,瞬间变身成野兽,在对方的失声尖叫中吻住对方的嘴,让这人融化在自己带给他的狂潮中。他终于,等到了。
会死吧,一定会死,这回恐怕是逃不掉了。月琼再也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喊,不停地叫,眼泪都失控地不停往外涌,他突然有点怀念「失宠」的日子,也明白了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啄吻在他怀里睡死的人,严刹强迫自己离开。七月的雾岛已经有些热了,不过他还是给月琼掖好了凉被,这才穿衣穿鞋。又回头看了月琼一眼,确定他一时半会绝对不会醒过来,严刹出了屋。屋外已经有人等着他了。跟着那人来到一处威严的大殿内,严刹独自走了进去,里面有四位长辈正等着审问他。
月琼不知道这晚在他昏睡后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严刹对他的四位长辈说了些什么。总之三天后在他勉强能下床时,他娘眼含着泪地说:
「娘?」月琼眨眨眼。
「娘真舍不得把你嫁给严刹那头熊。」
「他那么壮、那么凶、又不好看,他不配你。」张嬛玉实在是不甘心,可那样一个即使不要天下也绝不放开儿子的人,让她不忍心把儿子从他身边带走。
月琼笑了,一如既往地说:「娘,严刹只是长得比较凶。他的模样孩儿倒觉得还好,小妖的眼睛很像他,多漂亮,比月碧石还漂亮。」
张嬛玉抱住儿子:「娘和你太师打算留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就离开吧。只是别忘了每年带小妖回来看看娘和你爹。」
月琼对娘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娘在中原还是太后,太后嫁给臣子,还是太师那样的大儒生,天下人尤其是那些儒生们是不会接受的。月琼抱住娘:「娘,您放心,我每年都会带小妖回来见您和爹。」
张嬛玉伤心地说:「若严刹欺负你,你就告诉娘,娘一掌打死他。」幽儿怎么就喜欢上了那头熊呢?
「呵呵,娘,您放心,不会的,严刹不会欺负我。」
张嬛玉捧起儿子的右臂:「娘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幽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妖,记得常给娘写信。」
「嗯。」月琼的心里有了离别的伤感。
「记得在信上告诉娘小妖的近况。」
「嗯。」
「若可以的话,多给娘画几张你和小妖的画像。」
「嗯。」
月琼擦拭娘不断掉下来的泪:「小妖是娘的孙子。等他长大了,我就把他赶到娘身边让娘教他习武。」
张嬛玉顿顿时高兴了,可随后又不安地问:「万一小妖和你一样不喜欢习武,喜欢跳舞呢?」
月琼肯定地说:「小妖绝对不喜欢跳舞。」
「为何?」张嬛玉纳闷了。
「我抱着他跳舞的时候他会哭,他肯定不喜欢跳舞。」月琼没说儿子会哭是因为他抱着儿子不停地转圈。张嬛玉这下放心了,孙子的那张脸还是习武的好。
站在船头,强忍快掉下来的眼泪,月琼笑着朝岸上的人挥手。身后,一位和小山一般壮硕的男子怀抱孩子,紧搂着他。岸上的人高喊:「幽儿,要常回来看爹和你娘。」
「知道了!我会带小妖一起回来!」爹娘在的地方是他的家,是他的根。
「幽儿,记得一定要教小妖习武!」
「娘,您放心!我会让外公和木叔把小妖教成武林高手!」
船开了,岸上的人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一片浓雾中。月琼转身抱住小山一般的人:「我要常回来看我爹我娘。」
「嗯。」
「还要带着小妖。」
「嗯。」
「你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回来?」
「嗯。」
「琼琼,他不陪你回来我会陪你回来。」突然一道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月琼猛然抬头,洪喜洪泰、叶良汀洲失声惊喊:「骁骞太子!」
一人从船舱上跳下来,无视那两道绿幽幽、阴森森的杀人眼神笑嘻嘻地说:「我爹的身子还很硬朗,暂时不需要我打理雾岛。所以琼琼,作为你的兄长我实在不放心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打算陪你回中原。」
「把他丢到海里去!」严刹怒吼。
徐离骁骞的身形一闪,在甲板上跳来跳去,让人捉不到他,还不停地喊:「琼琼救命!琼琼救命!严刹欺负你哥哥,琼琼救命!」
月琼无奈地扯扯严刹的袖子:「他也没有说错,按辈分他算是我的兄长。」
严刹不理装可怜的徐离骁骞,抱着孩子搂着月琼进了船舱,并下令:「不许他靠近我和月琼的内舱!」
「琼琼──琼琼──」徐离骁骞跟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见月琼狠心地和严刹离开了,他大喊,「琼琼──你要夫君不要哥哥──琼琼──你伤了我了,你伤了我了!」
「把他丢到海里去!」船舱内爆出惊天怒吼。被严刹带到内舱的月琼很纳闷:徐离骁骞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了?
在徐离骁骞边喊「琼琼」边蹦得不亦乐呼时,大船缓缓驶出了雾区朝中原之地进发。远在京城,有一群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新皇。
有人很不满地咕哝:「公升,皇上也真是的,走得那么急,也不告诉咱们登基大典和皇后册封大典是一起办还是分开办。」
对方笑道:「休,以皇上的急性子他肯定会说登基大典和皇后的册封大典一起办。」
「那咱们就一起准备起来?」
「我是在想太子的册封大典是不是也要一起办了。」
「……要不还是等皇上回来吧。」
「等皇上回来就晚了,没瞧见大臣们都急着呢。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干脆一起办好了,皇上应该不会介意。反正他也只会有殿下一个儿子。」
「那好吧,咱们去商量商量。」
「行,走吧。」
五日后,月琼下了船,冲向在岸边等着他的他今生最好的朋友兼亲人黎桦灼。没有提什么隐瞒之类的事情,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桦灼安宝,咱们去京城吧。」
「好咧。」
一处景致优美的山涧,一人习惯性地捋捋胡子,这才发现假胡子已经被他取了。光滑的下颚还让他有些不适应。不显老的娃娃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喝着偷来的酒,盯着手里的一个桃木盒子,盒子里是一颗亮晶晶、像荔枝的果子,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送人,考虑许久,他扣上盖子,打算用这个教训教训某个差点把他吓掉半条命的小兔崽子。远处,有个麻子脸男人脸皮抽动了一下,这老不死的又想陷害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