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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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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亲当中,我最怕的是父亲。  
  父亲的教育方式简单粗暴,动不动就打。我是他“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论和实践的产物。父亲床边的 被角下面,永远掖着长短不一的四五只小棍子,都是打我用的。现在想来算得上是“家庭暴力”了吧。  
  父亲疼我是发自真心的,就这么一个老儿子,能不疼吗?但父亲打我也是发自真心的,是“恨铁不成钢 ”的那么种心态,生怕我一不小心走上弯路。很多年以后,有一次父亲与岳父提起各自教育儿女的经验,父 亲还说到了小时侯打我这段事,但见他眼里满是愧疚的浊泪。               
  对这一点我丝毫没有怨过父亲。相反我有时会认为,如果说今天的我还勉强算有“仁孝”之心,多亏了 父亲不厌其烦的暴打。只是我早已经记不起哪一次挨打是为了什么?(大概都是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比如回 来晚了)我可以想象当初父亲担心我的程度。看到自己宝贝儿子很晚了还没回家,急得他转磨似的,东找西 找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当我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顷刻的放心和塌实感觉,更激怒他的一腔愤怼,于 是不择手段地一顿风狂雨暴。这些今天都能理解。记得有一次,父亲用靴子踹我的一幕正好被来串门的表姐 撞见,表姐      
心疼地搂过我,把父亲好一通埋怨。  
  父亲床边的小棍频繁地更新,都被他打成了两截(真该留下一两根实物作为证据,兴许能唤起父亲的情 感记忆?)。就连妻子也奇怪:你从小那么听话,学习又好,文文弱弱的老实孩子,怎么会挨你爸那么多打 呢?——她开玩笑说“以后一定找你爸为你报仇!”  
  现在父亲老了,再也打不动了。想想也挺悲哀的。  
  父亲打我时,是饱含了父爱的。但老年痴呆以后的父亲最后是真正的情感丧失了,对亲人一派漠然,六 亲不认。这比小时侯父亲用棍棒给我肉体上的打击更沉痛。               
第五章 地气·升迁   
  1.  
  医生说,导致老年痴呆发生的原因有多种,像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都可能最终诱发老年痴呆症。父 亲以前的身体很棒,并没有这些老年常见病。医生又说:“当然了,这里面的情况很复杂。并不是一概而论 。”        
  对于父母病情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发展、恶化的,作子女的永远比医生更清楚。父亲精神变态开始初显端 倪,我认为至少可以追溯到2001年的那次拆迁。  
  父亲住了六十年的房子说拆就拆了,就像拆了父亲的心。  
  2001年4月,我们住在西四的院子里贴出一纸拆迁令,限令4 月11日之前43号院整体搬完。早就听说这 一片将要动迁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么坚决,时间这么紧促。一时间大伙都没准备。  
  以北京的危旧房改造速度,我们居住的这片市中心的胡同平房,要拆除是迟早的事。但这次拆除的范围 仅限我们这一个院,说是被国土资源部征用为停车场。那几天,小院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左右邻居体现出空 前的团结精神,互相打探口风,开会共同出谋划策,与拆迁办联合“斗争”——其实无外乎想为自己多挣得 一些实惠。——这种没有硝烟的 “斗争” 实在怨不着我们,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况且将来要买 房,对一般家庭来说是一大笔支出,那点拆迁补偿费根本不够。  
  “斗争”的具体方式可以归结为两点:一是“痛说革命家史”:通过软磨硬泡向拆迁办晓之以理动之以 情,诸如人口多,有老人,孩子的上学问题,自建房该不该算面积,等等;二是采取“拖延”战术,就是不 动声色,你不动我也不动,认准了拖得越久所得实惠肯定越多。  
  拆迁办对我们自鸣得意的伎俩早就有备而来,轻而易举就各个击破了每家每户的“软肋”。有些家扛不 住了,打算见好就收,提前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军心随之开始动摇。我们家是在最后期限的前一天开始搬家 的,我以为还会有人继续战斗在烽火前沿第一线,与拆迁办“死磕”到底呢,不承想,当我后来到拆迁办领 取那30万元的补偿款时,听到的却是——“全院都已经签字了”。  
  不是相约一起抱团“斗争”到底吗?这么快就全都妥协了?!让我立刻想起《雷雨》中鲁大海与周朴园 还在剑拔弩张提条件的时候,矿上的工人却早已经复工了。  
  2.  
  拆迁从根本上改变了每一个底层市民的生存困境,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如果不是因为拆迁,能住上设 施齐全的崭新的现代化大居室,对一般老百姓来说真的是很遥远。但对于父亲这样的老年人来说,说拆迁是 抽筋断骨之痛,其实并不为过。  
  自从得到要搬走的确切消息以后,父亲便整日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这座43号小院,伴随了父亲四十多 年(之前我家住在与这儿相隔不远的同一条胡同的另一院子),他曾为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与街坊红过脸,他 到处拣来的破旧桌椅木料堆满了一座油毡搭盖的小棚(也许计划着今后盖房用得着)。我们为这没少跟他对 立、劝止、争吵,但他“破家值万贯”的老旧观念根深蒂固,一样都舍不得扔,谁扔他跟谁急。  
  父亲每天都要跨出小院的门,走出胡同,到街上遛弯。从胡同到大街的距离不过三四百米,他要走上半 个小时。那时侯不是因为腿脚慢,而是一路上不停地有老街坊、老哥们儿拦住他聊上几句,大到国际国内新 闻政事,小到退休养老金的最新变化和煤水电价的上涨……父亲的大多信息来源都与这三四百米的路程有关 。谁谁一天不来,老哥们儿们就会猜测——  
  “老张怎么没来?”  
  “你还没听说呢?——住院了!”  
  “呦!什么病啊?昨儿还见着来呢……”  
  ……  
  为了证实自己的健康硬朗,父亲每天必会准时出现在大家面前,风雨无阻。这已成为他们互报平安的一 种特殊的约定方式,一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乐趣。  
  如今,父亲即将与这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彻底告别。  
  山墙的一侧已经成为工地,轰鸣的开掘机昼夜不停地运转。声音刺耳,更闹心。父亲在屋里,一刻也不 安宁。  
  出去,进来,又出去……  
  那时侯的父亲就像一头憋疯了的困兽,随时准备扑咬一切扰乱他平静生活的人。  
  临近动迁的最后几天,父亲一整天一整天坐在院门对面的广场上,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家的房子和山墙旁 边的工地。他大概正盘算着,还有几天我们的家也会像这样被夷为平地,43号小院将永远不复存在。他就这 么死死盯着,脑门冒火,心里运气,谁叫也不回。我们看出了父亲的反常,觉得他精神不对,目光发狠,当 时却并不十分在意。               
  我们计划着把年迈的父母暂时安置在农村老家,等这边买了新房,再接二老回来。  
  搬家那天,父亲寸步不离他的老屋子,强令搬家公司把所有家什一样不落地搬到车上,他要带回老家。 一只破椅子、火钩子他都不许留下。我们阻止他,他就大声怒喝我们——  
  “混蛋!这都是我置的,都得带走!”        
  胡同里住了一辈子的老哥们特意赶来跟他告别。依依不舍。  
  父亲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攥紧对方的手,不禁老泪横流。  
  老哥儿俩一定都在想,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着了。  
  整整一辆大卡车的破旧家什,一路颠簸着运到河北老家,运费1000多元。  
  我问父亲:“这么老远,花这么多钱运一堆破烂回去,值吗?”  
  父亲恨恨地:  
  ——“值!”  
  3.  
  回老家看父母——是那期间我和妻子、姐姐们每个周末的固定安排。有时是一起去,更多时候是轮流去 。坐长途汽车单程少则三个半小时,还不包括在城里的倒车时间。这样就必须住一晚再往回返。短短两天的 双休日,不得不全部花在这上面。  
  逢有姐姐替换的时候,我和妻子这边还得抓紧四处看房、买房、装修,为的是尽早能把他们接回来。忙 得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  
  (起初他们对农村的生活还感到亲切,而且适应,可没过多久,父亲就整天闹嚷着要回来。数落老家的 人对他这不好那不好,猜疑人家个个敌视他,甚至要毒害他。那时已显出一些痴呆症的迹象。)  
  我们只能把购房的周期缩减到最快。期房基本不予考虑,尽管相对来说,期房通常占有价格优势,但交 房短则半年,长的要三两年,加上装修时间,父亲根本等不了。即便现房,也要考虑户型、位置、楼层等因 素,四九城转了个遍,看了不下二十处,相比之下,一套位于城东的三室两厅的尾房,在我们综合打分时呼 声最高。  
  六层板楼没电梯,上下楼对父母来说肯定是个负担。一层我们考察过了,后窗户紧临草坪,一到夏天蚊 虫滋生,不用起降直接就进屋了。再说光线昏暗,阳光被遮挡了一大半,弄不好还有下水道堵塞、漏水等麻 烦;二层是装修好的样板间,不卖;三层好,买楼讲究“金三银四”——但就在我们预定的前后脚,三层已 被一户人家(就是后来的老疤)以全款抢先一步买走,我们作分期按揭的只能靠后站。  
  最后选定四层。住进以后,我们还一直在为晚一步没能住到三层后悔不迭。其时,另一个单元还有一个 五楼没卖掉,价格一样,而且还多出一个能进阳光的小天井,只是考虑到多上一层台阶对老人体力的确是个 极大的考验,最终还是放弃了那点宝贵的阳光。  
  从开始选房到装修完毕住进去,五个月。应该算神速了。  
  父亲又吵着要把他的全部家当通通运回北京的新家。我们劝他,“这边什么都是新的,根本用不着。” 他不听,最后还是租了一辆130汽车运了大部分回来。他人走到哪儿,他的这些破烂家当就跟随他到哪儿— —这是父亲的逻辑。  
  新家对父母来说,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切实的好处,除了大(住平房时的面积只有17平米,现在大了近10 倍)。住到楼房以后的不到一年,母亲的脑血栓旧病复发,随之而来的,是父亲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我不能说父母的迅速衰老和病症的急遽加重,与搬进楼房这件事有绝对必然的联系,但至少可以断定, “拆迁”和“搬家”让他们失去了长期以来赖以生存的固有的生活方式,在客观上助长了脑细胞的惰性。他 们老的速度惊人。  
  (姑且拆迁的时候政府给了一笔还算公道的拆迁费作为“补偿”,但这也止限于物质上的——精神的呢 ?——精神上的拆迁“补偿”我们找谁?父亲的神经一度出现的种种恶变,无不与晚年不得不经历的这次“ 背井离乡”有很大的关联。由此给一个家庭,甚至更推而广之,给这个家庭所辐射到的社会群体,带来的精 神上无可弥补的伤害——有人来“补偿”吗?!)  
  常听身边人说,他们的祖辈、父辈或周围邻居的老人,搬到楼房一年就出不来了,半身不遂了,甚至过 世了云云。大都认为“住高了,接不到地气”,就算这是原因之一吧。我理解的“地气”还包括老人惯常的 行为方式、沟通方式和他们渴望被重视和理解的社会角色的认同心态。在楼宇的封闭空间里,年轻人都叫不 出隔壁邻居的名字,让老人如何适应?               
  (我试验过,让自己一天两天不出屋,不下楼,我还可以用各种休闲娱乐打发时间,一星期不下楼,不 与外界接触,我就要郁闷死了。而自从父亲行动不便以来,一年也没有走出过家门。  
  年轻人闲了,闷了,无聊了,可以约朋友一起出去喝酒、唱歌、上网、看影碟、HAPPY……总之有无数 的消遣郁闷的方式。而老人什么也没有。由于他们的表达越来越不可理喻,后      
来连保姆都很少与他们交流了,他们变成只能“吃喝拉撒”的“家庭废物”,被关在钢筋铁铸的“笼子”里 的傻子。)  
  这样的日子久了,不病才怪?——不疯才怪?!(没有理由不疯?!)  
  父亲住进楼房,对于我来说无疑减少了每个星期长途奔波之苦。家里请了一位湖北籍的保姆,38岁,手 脚粗大、干活利落,一切家务劳动和照顾二老的琐事,都由保姆去做。这样,解脱出来的我们可以有更多的 时间做自己的事。  
  最初的一年,一日三餐二老都还能在别人搀扶下拄着棍到客厅的餐桌用饭,脚步是慢了点,但生活尚可 自理,一家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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