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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没对你说什么吗？”曲飞绕开去。
“什么什么？”
“别装！”
“冤枉，你说清楚呀！”
“他应该是有话要对你说的。”曲飞的口气毋庸置疑。
牧云心里暗暗一惊，吞吞吐吐地说：“曲飞，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边好一会儿不说话，牧云也不吭声。
牧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何必要问曲飞，她难道不知道康文涛想对她说什么吗？当时，他们坐在江堤上，康文涛骑车骑得满头大汗，就拉开书包找纸巾擦汗。康文涛边擦汗边嗫嚅道：“陈牧云……”
差不多是同时，牧云看见他书包里有一本蓝颜色的笔记本，有几分眼熟，牧云心里一动，说：“能看看那个本子吗？”
康文涛就打住不说了，把笔记本拿出来递给牧云，牧云随意地翻着，见是一段时期的各科的课堂笔记，就惊叹道：“天哪！你是怎么做笔记的？先写一遍，然后再拿去打印，有这个必要吗？”
“确实没这个必要，可这不是我打印的。”
“那是……”
康文涛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打印的，是我缺课的那段时间……”
突然，牧云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是谁替你打印的了。”
“是谁？”
牧云扭头看了康文涛一眼，见他满脸的期待——就是他不期待她也是要说的。
“曲飞。”牧云望着苍茫的江水说。
这个笔记本是牧云同曲飞一起去买的，牧云还记得。而且，牧云也不相信，除了曲飞还有谁会这样做。只有她知道，曲飞有多喜欢他。
“曲飞？她……”康文涛几乎惊叫起来。
“她喜欢你。”牧云盯着康文涛说，康文涛几乎傻掉了。
好半天他才说了一句：“‘井中人’哦。”
“什么意思？”牧云当然不懂。
康文涛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又抬头看天，天色灰灰的一片，空空寥寥的，一朵云也没有。
“你怎么老喜欢看天？”牧云看着他那副神情，忍不住问。
“不是看天，是看天上的云。”康文涛仍旧望着天说，他竭力克制着，不要让自己的声音发颤。
“你喜欢云？”牧云不经意地问道。
康文涛扭头看着牧云，牧云看见他的眼睛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熠熠发光，尽管眼中有一种无所顾忌的激情和勇气，可是牧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他的呼吸很粗重，气流暖暖地掠过牧云的脸……
牧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心怦怦怦地狂跳，她站起来，慌乱地说：“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
“康文涛喜欢你。”终于，牧云听见曲飞平静地说。
牧云虽然感觉到了，但被曲飞这样一点破，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曲飞，曲飞，你别乱想……”牧云困难地说，不知如何措辞，“其实……亲爱的，我……”
“行了，”曲飞打断她，“别恶心了，写作业去吧。白白。”
牧云呆呆地坐在写字桌前，确实有一大堆作业，可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做。这个时候，她好想好想亦尘，想他在身边，他是宋老师的男朋友也没关系，她只想和他说说话，把他当成表舅说说话。把他们的故事说给他听，再问问他，他当年经历过这样的故事吗？难道这就是青春期？青春期就是这样度过的？
这样傻坐了一阵，牧云猛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曲飞，想再去打电话，但又想明天说也来得及。
第二天，一看到曲飞，牧云就迫不及待地说：“昨天忘了告诉你，康文涛说他其实是今天走，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的车，不告诉大家是不愿惊动大家。”
“可他告诉了你。”曲飞不动声色地说，“用意很明显，他想你去送他。”
牧云怔怔地看她，不知如何反驳，便拿起她的小手指，轻轻地咬了一下，说：“你不想去？”
曲飞别过脸去，不理她。
上午三节课过去了，看上去，两人都很正常，聚精会神的样子，曲飞还答对了老就的课堂提问。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来时，两人都偷偷地看了一下表：十一点零五分，离康文涛坐的那班车发车还有五十分钟，打车去完全来得及。可两个人仍旧坐着，一动也不动，屏声静气的，像是在暗暗地等待什么、企盼什么、拒绝什么、对抗什么……
丁零——
上课铃好像是出人意料地突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对方，也同时从对方的眼中收到了某种信息。于是，抓起书包，一跃而起，朝教室外冲去。
纷纷归位的同学赶紧给她们让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出什么事啦？”
“公然旷课哦。”
“这年头，美女也疯狂。”
扁豆反应过来后，大叫：“有什么好事？等等我！”
没人理他。
康文涛走了之后，曲飞才慢慢地领略到了“走了”的含义。教室里、操场上、小树林……校园的任何角落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了，连他的座位都被别人占了——原来有一个男生单坐，现在正好空出一个位置。
这样，曲飞觉得走到哪儿都是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无所依托，像飘在半空中的羽毛，不能飘得更高，也无法落入尘埃。
有时候，曲飞会单独去小树林，坐在那棵树下，抬头望着随风摇摆的塑料小球，心里感叹道：“幸好，它还在这里。”
这天，曲飞刚走出小树林就碰到牧云，牧云塞给她一封信，兴奋地说：“快看看。”
打开一看，是康文涛写给她俩的：
陈牧云、曲飞：你们好！
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学校，不太习惯，很怀念过去的一切，也常常会想到你们。
谢谢你们那天来送我。曲飞送我的书我看了，很喜欢，真的。它让我觉得，喜欢是件很好很美的事，能去喜欢的这个人本身也很好很美。这本书让我喜欢上了喜欢的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单纯、愉悦、充实、满足的感觉，我一生都会记得。
至于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不过，我想等我们真正长大的时候——十年以后——我们约定十年以后再相见好吗？
这年头还写信是不是有点土？可我没有你们的E－mail 地址。
我的E－mail 地址是： kwt1022。163。
祝你们快乐！
康文涛
2005年2月20日
曲飞看完后，怔怔的。牧云感叹道：“写得真好！对吧？”
曲飞深深地舒了口气，看着牧云绽开了一个明朗的笑，心里觉得格外的轻松，同时，又有一种知遇的快乐与感激。她信心十足地预感到，会有一些东西渐渐地回到她的心里和生活中……
牧云被橱窗里的一件羊毛衫迷住了。
翠绿的，春天新吐出的柳叶儿的颜色，V字领，细细长长的腰身，下面是裙摆式的，一只袖子有一溜镂空的花，另一只没有，不对称的。简洁而又别致。
牧云站在橱窗外看得脸红心跳的，但这家店的东西价格不菲，牧云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老妈掏腰包。
走吧，回晚了妈妈又要唠叨了。高二以后，妈妈盯得她越发紧了，回晚了一点就盘问个没完。今天曲飞值日，牧云一个人走，就忍不住绕路逛了一会儿街。
牧云恋恋不舍地向橱窗投去最后一瞥，正准备离开时，透过橱窗看见了一个人—— 是宋老师！牧云怔住了。
她正在看一条裙子，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然后对旁边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那男人说话的时候，她认真地听着，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后来，他们显然没看中，把裙子放了回去，然后她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
牧云看不清那个男人，只有一点一清二楚，就是那个男人不是亦尘！
一时间，牧云心乱如麻，好一会儿，她才理清楚，刚才看到的情形说明了两点：一是，亦尘和宋老师已分手了，这是她新交的男友；二是，宋老师脚踩两只船。
无论是哪种情况，牧云都想要见到亦尘。
她到电话亭去打亦尘的手机，这是她第一次打他的手机。关机。
牧云只得无奈地往家里走，那件羊毛衫带来的兴奋已消失殆尽。
第二天，第一节是老就的课，牧云仍在想着这件事，课听得天上一半、地上一半，正云里雾里的时候，居然看见亦尘站在窗外，牧云愣愣地盯着他，几乎傻掉了！
亦尘把老就招呼出去，对他说着什么，老就神情严肃地点着头。
牧云心里一阵慌乱：是不是爸爸妈妈出了什么事？生病？车祸？意外伤害？牧云心里净转一些可怕的念头……
“怎么啦？”牧云的样子让曲飞莫名其妙，“你含蓄一点好不好？没见过帅哥？花痴呀！”
牧云没理她，只摇了摇头。
这时，老就进来了，说：“陈牧云，你出来一下。”
这回轮到曲飞傻掉了，牧云也没工夫给她解释。
牧云一出去，亦尘就急急地说：“快走，边走边说，我帮你请好了假。”
原来，牧云虚惊一场，是贝贝的事。
贝贝的爸爸妈妈要带她去美国治眼睛，就在今天出发，可贝贝却突然任性起来，走之前一定要见见牧云和亦尘。贝贝的爸爸只好打电话给亦尘，请他们到机场去送送贝贝。
他们赶到机场，贝贝一家已经等在候机大厅了。见到他们，贝贝的父母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贝贝更是高兴得抱住他们一人亲了一下，然后吊在他们的手臂上荡秋千。
……
然后，贝贝一家和牧云亦尘挥手告别，走了几步，贝贝又回头喊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来接我吗？”
“来！”
“一定来！”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贝贝抛给了他们一个飞吻。
“你的前身好可爱哦。”望着贝贝的背影，亦尘感叹道。
“我现在就不可爱啦？”话一出口牧云就觉得有点难为情，但已经说出来了，又收不回，就索性脸皮厚厚地看着他。
亦尘一笑，说：“饿了吧？我们先去餐厅吃饭，边吃边回答你的问题。”
“机场的东西很贵的！”牧云提醒他。
“嗬，什么时候懂事了？”亦尘笑她，“你不是说钱这东西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吗？”
“那倒是。”牧云撇撇嘴说。
他们来到西餐厅，这里人少，比较安静。
各人点的东西送上来以后两人开吃，轻松舒缓的音乐在四周回荡。吃到一半的时候，亦尘停了下来，说：“现在边吃边回答刚才你提的问题。小云，你的前身今世都很可爱。你很善良，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吃贝贝的生日蛋糕时，你吃得要吐了都不愿分给我一点，你怕辜负了贝贝，尽管她不会看到。还有，你很聪明，你把英语学得那么好——只要你努力做了，你就能把任何事都做得很漂亮。你使小性子，耍一些小聪明，喜欢咬别人小手指，这些都很可爱。还有……”说到这里，亦尘换了一种方言说，“地球人都知道，你很漂亮。所以小云，你要看好自己，珍惜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亦尘这样夸自己，牧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和甜蜜，她好想咧嘴开开心心地笑出来，但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太不经事了，像八百辈子没人夸过一样。其实从小到大，牧云得到过数不清的赞美，只是越多牧云就越不在意，更不用说会有这样一种喜滋滋的感觉了。
可牧云不爱听他最后几句话，像是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的样子。
“不明白。”牧云翻了他一眼，“那，那宋老师呢？她可爱吗？”
“宋老师？当然。可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和你也没有关系了。”
亦尘一愣，说：“你，你什么意思？”
牧云咬住嘴唇，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和别人挽着手逛街，我都看见了。你们分手了，还是……你，你不知道？”
亦尘没说话，一粒一粒地挑着松仁玉米吃，好半天才说：“你说的不错，她和我没有关系，从来就没有关系。”
亦尘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是在说气话，那么……牧云终于反应过来了：宋老师根本就不是他的女朋友。
这是牧云没有想到的，那天她分析得出的那两个答案之外居然还有第三个答案。
“可那天在你们学校你为什么说……”牧云打住了，她记得他并没有说什么，“反正你默认了。”
亦尘不回答牧云的话，仍数着松仁玉米吃。
“还有……”牧云低着头看着自己跟前的一碟小松饼说，“你回来了，也，也不来帮我